第一章 龙台镇，四中
“就这点力气还敢出去干架？两个打一个还给老子干输了？” 江中城第四中学某个小花园里，某个男同学的屁股上留下了一个醒目的四十三码的脚印，左哥一脸怒容的看看他，又是一口地道的巴蜀话喝道：“愣起干啥？今天不把这苗圃整平了，别想给老子去伙食团吃饭！这屁大点的地方都摆不平，还敢出去鬼混！”一口一个老子，左哥可是经常教导虞海，乱世出英雄，盛世出流氓！虞海对这个学校体育老师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左哥的后半句便是：今非乱世，老子只好做流氓了！流氓老师！ 苦笑几下，作为被体罚的对象，虞海只能继续低头挥动着手里的铁锹，学校美其名曰叫义务劳动…… 龙台镇，位于西南江中城东南的百里大山之中，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龙台镇的人们自古便是以彪悍的民风而远近闻名，小镇四面环山，依河而建，民风虽然彪悍却也尚武，到了如今，更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武术之乡，被誉为江中城内第一大镇。而坐落在龙台镇东面的四中，全称江中城第四中学，占地百亩，百年绿荫之中现代化的教学楼错落有致，本是文化气息浓厚的校园，却是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没在四中cao场飙过血，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四中走出来的！ 几日之后便是四中百年校庆，很多从四中走出去的老校友都要返回母校参加这一隆重的庆典！据说连中央的大领导都会来，也都是曾经从四中走出去的学子，所以搞得镇长和学校领导忙得那是一阵鸡飞狗跳，深怕出一点的纰漏，就连镇子上东南西北四大门，两街十三路的道上大哥们都给下面发了话：校庆之时，不得闹事！要协助警方维持秩序，有人敢到镇上撒野！让他走着进来！横着出去！ 学校内，平时那些三天不打，便要上房掀瓦的同学们，本以为大庆典来临，又可浑水摸鱼，不用上课，不用写作业，却皆是被抓了苦役，负责校园卫生，道路整修，门窗维护，各种苦力，各种幸苦…… 四中实验大楼位于学校东侧，楼下有一处十分漂亮的小花园，因为前几天宋玉和陈小凯逃课去网吧和人干架，两个干一个还被对方放倒在地，被警员扭送回学校后，校方那是十分的震怒，自己的学生居然逃课出去打架？打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打一个还打输了！这就必须严肃处理！于是同一个班上凡是与宋玉和陈小凯有瓜葛的男同学皆被抓了出来干苦力，负责整修实验大楼下的小花园，说是对他们一班男生打架不团结的处罚，左哥更是告诫众人，下次打架两个干不过一个，一个班总干得过一个吧？要是一个班干不过，就别他娘回学校，简直丢四中的人！彪悍的镇子，彪悍的学校，从来不需要任何的解释…… 虞海一身蓝色的T恤，长得也有几分当小白脸的潜质，此时他一手拿着铁锹，另一手擦擦额头的汗珠，从树林间倾洒下的束束阳光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照在他的身上，他看看身旁流氓似的左哥，又撇了一眼二牛屁股上的那四十三码大脚印，身体不由的打起了一个哆嗦。 左哥是学校公认的王牌体育老师兼金牌打手！曾经获得过江中城武术冠军，很多捣蛋学生都在其手下栽过跟头，就连去年考上了清华的学长张虎都是被他踹出四中，然后背着行李前去清华报道的。所谓的顽皮的孩子不打不成器，那位考上清华的张虎，虞海也见过几次，长得玉树临风，的确是一个虎字了得。毕业晚会那天，虎哥还带着班上兄弟拿着西瓜刀杀气腾腾的在龙腾路干架，结果便是把一个外地来的混混给砍成了瘸子，原因就是那混混对着他们班上一个漂亮女生吹了个流氓口哨，而那个女生正好还是虎哥名正言顺的小女朋友……就连这点小事便能动刀子的虎哥站在左哥的面前，那也得恭敬的喊声：左哥好！可想左哥在彪悍的四中校园内拥有着何等地位！此时他一身灰色运动装，胸口挂着个哨子，无时不刻的都保持着自己在球场上当裁判的范儿，仿佛他就是主宰比赛胜负的王者一般，稍不注意，便会有人被他那一本正经的体育老师外表给迷惑。 “这他妈是学校还是牢房？”和虞海一样受连带责任，来做苦力的二牛低头喃喃自语道，心中大为不快，抬头一看，左哥那狼一般的目光立马就往他迸射而去，他一米八几的个子比左哥可是高了半个头，但是显然先前左哥在他屁股上留下的四十三码大脚印起到了致命性作用，吓得他一个激灵，手上的铁锹立马就跟马达一样加快了速度，深怕这个流氓老师下一个飞毛腿又往自己飞过来。 唰唰唰~ 虞海手中铁锹也是跟着舞动起来，四中小花园的花圃道路为何这般平？答：老子们铲平的！ 一边拿着铁锹铲土，虞海又偷偷瞄了一眼昨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小凯和体型微胖的宋玉。这两个主要造事者的家庭背景在镇子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昨天“义务劳动”不听话，对左哥的命令负隅顽抗，便被左哥抓了典型，劈头盖脸的打得二人那是爹妈不认，婆媳不知！然后不知道那个多事的小子报了警，警车驶入校园，下来几个年轻警员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又把陈小凯拖进了学校小黑屋，噼里啪啦的暴揍一顿后，几个警员走出小黑屋，还很是客气的给左哥递着香烟，说：“左哥，您老费心了！我这表弟陈小凯要是不听话，该打打！该骂骂！我们不都是当年你给打出来的么……” 虞海当时站在左老师的身旁，那是相当的无语！这他妈也行？ 而宋玉他爸，当时开着车牌四个六的黑色大奔来到学校，不由分说，一巴掌便是扇在了宋玉脸上，怒骂道：“你他妈到底是不是老子的种？老师的话也敢不听？以后出来混，是不是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不遵守校规，将来是不是连道上的规矩可以不遵守？” 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一身肥膘乱颤，宋玉的老爹站在校门口那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指了指自己那不成气的儿子宋玉，又看看左哥，便喝道：“我说小左同志！你他妈还为人师表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当年老子怎么修理你的，你就给老子怎么修理他！”左哥战战兢兢的站在学校门口，用手帕一个劲的擦着额头冷汗，脸上表情那是十分的丰富，忙不迭的一阵点头，宋玉跟个电线杆子般的怵在原地摸了摸脸上的大手印，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当老子的完全不给小老虎面子！ 宋玉他老爹当年可是四中响当当的人物，据说当年学校一个情窦初开的女生学着别人交笔友，结果被二中的一个不良男生给骗财又骗色，他老爹二话不说，带着全校数百男生赶到二中，与二中的几百号人校门口火拼到底，愣是把那男生打成了终生残疾，连警局都不敢过问事情的原委，到了现在，他更是镇子上东门的门主，就连左哥都是其曾经学生时代的小弟。这让当时站在一旁的虞海好生崇拜，但是心里也一阵唏嘘！陈小凯和宋玉的家里人来到学校之后，居然都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对四中的老师就这么放心？忍了忍，虞海也没告诉宋玉他爸两人是被左哥叫去疏通堵塞了的女厕所下水道，二人不去，便遭到左哥毒打…… “虞海，你帮我看着他们，我还有点事情。”停下手中的活，虞海赶忙对着左哥大包大揽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左哥！”他做为班上的体育委员，好歹也是班委常务委员，便应声道。而平时大家称呼左老师都是喊左哥的，这也是一个不成规矩的规矩。 “这帮小子有谁不听话，一会告诉我！”见虞海点头，左哥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又对着虞海意味深长的眨眨眼。“风流趁年少啊！”左哥转身就潇潇洒洒的走开了，而一群正在义务劳动的同学们顿时就把铁锹扔在了地上。“下流！”众人异口同声道。 “干个求啊干！左哥铁定又去找那个新调过来的英语老师了！”带头的宋玉骂骂咧咧的道，脸上还挂着几许淤青，用手一摸，顿时疼的一阵呲牙咧嘴，恨不得把那左哥抽经扒皮，平时大家都称呼他左哥，可这做大哥的老师，对小弟下手也忒他妈不讲究了…… “嘿嘿，左哥一条大腿比那英语老师的腰还粗，不知道他一天还想个啥！”宋玉身旁的陈小凯脸上也是挂着几分彩，喃喃的附和着宋玉，一副荡漾的表情十分的猥琐，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什么，嘴角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我说你们……”铁锹一立，虞海看看陈小凯和宋玉几人，眉毛顿时就皱了起来。“要干你自己干！”陈小凯毫不给虞海半点面子，用脚将铁锹踢到一边。“又让我一个人来干？这又不是干女人……”虞海面露苦涩的摊摊手，宋玉倒是嘿嘿一笑，对着虞海眨眨眼，一手就拍在了虞海的肩膀上。“还是老虞实在！你这年级第一名的家伙身子骨太弱啦！就当锻炼身体，左哥不常说劳动光荣嘛！晚上一罐雪花啤酒，不许说不要！” 然后虞海就看着众人跟着宋玉转身走掉了，做为班务委员，虞海本来是有权利有义务监督几人，但他阻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只能一个人继续用铲子拍打着那些凹凸不平的泥土。因为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兄弟，他也不想得罪谁，况且他们大多都是在镇子上有着背景的人物，和他自己不一样，虞海父母只是镇子上一国企的普通职工，在他出世那年就双双被卡车撵去阎王爷哪里报了道，从此他便寄住在自己二婶家里，二婶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为了供他还有表妹虞雪读书，家中经济也是十分的困难，所以他一放假便要到镇子上打工攒学费，所以不能得罪这些住在镇子上的公子哥们，因为他打工的地点，很可能就会是宋玉家的茶楼，陈小凯家的铁厂…… 独自将左哥赋予的光荣任务完成后已是夕阳西下，像半大个烧饼斜在学校的院墙上，擦擦浑身湿透了的衣服，虞海便是把陈小凯他们所有人的铁锹全部捆扎起来，嘴里还在咒骂几人今天泡妞遭雷劈…… “虞海，他们又欺负你？” 拖着铁锹刚要起步，虞海面前就被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给拦住。一袭白色金丝旗袍，乌黑的长发在头上盘了个发髻，成个大字型站在虞海面前，一脸高贵的气质在学校中被公认成十大美女之一，她便是兰秋，虞海所在的高三一班班长，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女同学，都是一身白色金丝旗袍，身为高中生的她们所谓吾家有女初成长，个个都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是班长啊，你们怎么还不去排练？”虞海说道。 “班上的校庆节目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特意穿这身白色旗袍彩排，倒是你！”拦在虞海面前的兰秋眉毛动了动，双手便插在自己的小蛮腰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陈小凯他们一天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不能有点骨气？他们跑了，你就一个人干？”虞海心中也是无奈，没有说什么，见他只是低着头，兰秋更是气道：“这次校庆，江中城第一中学会派足球队来举行友谊赛，你被左哥钦点为学校足球队队长，连陈小凯他们都镇不住，还怎么去带球队？要是输了比赛，我看你还怎么当这个体育委员！”兰秋的胸口那是一阵起伏，作为班长，她可是有权利，有义务来教导班上其他班务委员！一点也不浪费所谓的权利。 抬头看了一眼兰秋，前几天左哥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过虞海，他们摆明了是想百年校庆的时候来砸我们四中的场子！你小子得给我盯紧了！该出手时就要出手！不然我就要对你“下手”！面对左哥的鼓励加威胁，虞海也自然知道这次百年校庆“足球友谊赛”有何意义…… 四中足球队，一直都是四中的骄傲，因为这支队伍夺得过三年一次的省中学联赛冠军，还蝉联至今！而一中为何选在四中百年校庆来打友谊赛？说的好听是为校庆增彩，即兴节目，实际大伙心里都明白，四中虽然名为江中城第四中学，但各方面都比江中城一中出色！都是百年老校，这么多年来，一中没少在暗地里排挤和打压四中，而四中夺得过省联赛冠军的那支校队主要成员都在去年毕业离开了学校，所以这次一中也是选则了个很好的时机来打压四中，然后在某个方面想成为江中城名副其实的第一中学，然后再逐渐从其它方面来打压四中。 说实在的，虞海身为体育委员，纯属一个半吊子，属于各项体育测验都不达标的主，而他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班主任为了让他这个死读书的学生不要忘记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便撤销了他学习委员的职务，一纸宣书，就将他册封成了体育委员。作为考取北大清华重点培养对象的尖子生，前几天更是被校务会钦点他为这次足球队队长，意在培养他的团队意识，可见四中老师并非全是左老师那种彪悍的流氓，也不只把学生的学习成绩放在第一位培养。 “呵呵。”虞海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并没有给兰秋多说什么，转身便是抗着铁锹往学校后勤服务部走去，气得兰秋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没走几步，虞海身后又传来了兰秋命令般的话语，“虞海，今年暑假到我家给我弟弟当补习老师，不用再去陈小凯家的铁厂做苦工！” 瘦弱的身躯停滞了一下，虞海一愣，没想到兰秋居然想聘请他去当补习老师！但是他却没有给兰秋任何的答复，消瘦的背影一直低着头，他从入学第一天开始便一直暗恋着班长兰秋，可兰秋他爸是小镇的镇长，身份背景和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农村孩子，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君子十年乃志，终会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虞海心中嘀咕着一句自己在一本古书上看见的话语，便是叹了叹气。 “不用了。”没有回头，虞海淡淡的回道。他现在可是没有一点打兰秋主意的勇气，兰秋也一直把他当做班上最没骨气的男生，出于怜悯才会如此对他！和他搭话！他心中何尝不知？今天左哥走后，陈小凯宋玉他们罢工，他何尝不想阻止？淡淡的回了一句兰秋，虞海便不再停留，扛着铁锹便直奔学校后勤服务部。 在自己暗恋的女孩子家里打工？虞海自认办不到！虽然那是一个接触兰秋的好机会，但是他还不削那么让兰秋看不起！ “班长，我听虞雪说，在虞村上小学那会，虞海可是打过比他大五六岁的初中生，还是一个人打五个人。” “是真的，那次打架就是因为村里几个大孩子抢了虞雪的饭盒，海哥他愣是把那平均比他高半个头的大孩子打得全躺进了医院，其中一个还是我哥，肋骨还被打断了两根……”跟着兰秋身后的一个女生咬了咬牙：“后来村子的同龄人都没人敢招惹他！” “那他怎么到了四中就变得如此懦弱了？”兰秋看看几个要好的姐妹，又道：“只懂读书的混蛋加书呆子！”顿了顿脚，兰秋也是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数落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