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欲望之都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驶出人间地狱一般的尤卡坦半岛，飓风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消失在身后，看着车窗外面未曾受到飓风侵袭的安详世界，韩震感觉心里极其不适应，不知道说出这句豁达淡定之言的陶渊明亲眼目睹如此落差，会不会还能保持他的那份洒脱从容。 每次从巴基斯坦北部部落山区回到伊斯兰堡的中国使馆，韩震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虽然伊斯兰堡的环境也不是那么的美好，但比起战火四起的半军事区，那里依然能算得上天堂。天堂和地狱的巨大反差总是让人心理感觉不舒服。 路上的车程有四五个小时，收起满头乱糟糟的思绪，韩震抽空打了个盹。到达墨西哥靠近危地马拉边境的小城佩雷斯时韩震睁开眼一看，已是日落时分。车上补的这一觉还算解乏，伸伸胳膊，跺跺脚，抹把脸清醒一下，打开冰箱取出冰桶，韩震夹了两块冰塞进嘴里，冰冷的刺激从舌尖上一下子窜上脑门，激地精神一振，顿时感觉一身清爽，腿上疼地有些发木的伤口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旁边的马丁还在电脑跟前忙活，往他跟前挪了挪，韩震问道，“资料整理好了吗？” “马上就好！”马丁的目光定在显示器上，眼珠子动也不动。话音没落，马丁忽然传过头，盯着韩震，“逃兵，你什么时候醒了？” 韩震一怔，这叫什么话？！刚搭过话，这会儿转脸又忘了，这家伙难道累坏了脑子？ “你没事吧？”韩震疑惑地看着他。 “他很正常，你慢慢习惯了就好！”驾驶座上的亚当斯斜眼从后视镜上扫了韩震一眼，抖抖眉毛，“间歇性失忆症，在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可能会产生短暂的失忆行为。另外，他还有轻微的解离症——也就是通常说的人格分裂，这家伙属于极为少见的多重人格症！” “人格分裂？”韩震一听，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马丁上下，“这么夸张？” “由心理学上来说，这是因为心理因素引起的人格障碍，拥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独立人格，在特定环境或者受到某种刺激之后，便会转换人格，也就是说，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性格、言行、思维方式、行事手段等等都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对于他十四岁之前的经历，我一无所知，因为他自己没有任何记忆，父母、家庭、出生地……”亚当斯耸耸肩，“一片空白！据这家伙自己说，他的ID身份证明、社会福利号都是十四岁以后自己另外建立的，那时他已经表现出了成为计算机天才的潜质。这家伙ID上的年龄是二十五岁，但实际上可能是二十三岁，或者二十八岁，究竟是多少，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以前以为这病只有电影小说中才有，没想到让自己碰上了一个！韩震的眼睛越睁越大，“你认识他之后，有没有发作过？” “当然有过！”亚当斯撇撇嘴，“大学时那次嗑药过量，醒来之后，这家伙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差点把我掐死，幸好贝莉正好过来找我，砸晕了这家伙才救我一命！后来偶尔又出现几次都是小症状，但是这家伙每次发病始终都记得贝莉……”说到这儿，亚当斯忽然打住，不再说话。 韩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这三人之间的畸恋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连间歇性失忆症和多种人格解离症都搅和了进来！挠挠头，韩震感觉脑门有点发胀，如果亚当斯说的是真的，那这家伙无疑是一颗*，天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忽然再来个人格转换，变成一个暴力狂！想到这儿，韩震悄悄检查了一下马丁周围，把除了他面前的那块触摸手写板之外所有可能成为凶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包括水晶高脚杯。 有必要的话，以后给这家伙准备个塑料奶瓶喝水！心里暗自琢磨着，韩震又往后退了退，和马丁保持距离才觉得放心。 “亚当斯，放慢车速，前面十字路口右转。”马丁似乎对韩震和亚当斯的对话充耳不闻，好半天才抬起头，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韩震，“逃兵，我又重新分析了杰森理查德森的资料，里面的疑点确实很多，可以说漏洞百出，但是所有的资料都无法真正确定他就是联邦调查局或者中情局，又或者禁毒署打入毒贩黑帮内部的卧底，你确定你接下来要那么干？” “你就放心吧，怎么干那是我的事！” 说话间，车子已经打过方向，右转驶进了一条宽敞的街区，眼前的街景顿时大变，一街两行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将夜色撕碎，一块一块染上了迷幻般的色彩，看起来诡异而又充满着无尽的诱惑。 “这才是真正的佩雷斯，‘欲望之城’！”马丁仰躺在沙发靠背上，长长地伸个懒腰。轻轻地摩挲着旁边沉睡的贝莉的头发，嘴里说道，“佩雷斯原本只是一个无名小镇，帕尔一手让它拔地而起，一跃成为墨西哥和危地马拉边境上最繁华的城市。这里的夜总会、赌场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加起来比墨西哥城的公共厕所还要多！一个彻头彻尾的黑暗之城，夜色中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只有你有足够的钞票！” “这么说，佩雷斯是帕尔的地盘了？”韩震一边和马丁说话，同时飞快地浏览着他整理出来的资料。 “绝对的拥有！”马丁一摊手，“这里完全是他的私人领地！——亚当斯，在前面那家夜总会门口停车！” 顺着马丁的视线，韩震望了一眼，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夜总会。 “帕尔的老巢？”亚当斯将车停稳，翻身从驾驶座上跨过来，诧异地回头看了看。 “不是，他尝腥的地方。”韩震指了指头顶上的屏幕，上面显示的资料正是帕尔生活习惯的部分。 “等等，稍慢一点，我跟不上！”亚当斯手上检查着武器，眼睛盯着显示器，一心二用，还没来得及看上面显示的内容便被韩震跳过。 “帕尔喜欢Padron雪茄，最爱的酒是Martell以及DarkRum和可口可乐混合而成的‘自由古巴’，每餐必佐，且酒量惊人，极其讨厌墨西哥特产Tequila。喜欢三分熟的Calgary牛排，Beluga鱼子酱。生性多疑，看似嚣张，实则处事十分小心，在全世界均有自己的房产，遍布摩纳哥、拉斯维加斯、马尔代夫、夏威夷、新西兰以及瑞士、日本、印度，每年一半的时间都在墨西哥，只要在墨西哥，每天晚上九点必到佩雷斯白罂粟夜总会，十一点准时离开，风雨无阻。这家伙还是个双性恋，第一任妻子死于吸毒过量，第二任妻子死于仇杀，现在未婚，没有子女……你还想知道什么？”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韩震笑吟吟地看着亚当斯。 亚当斯仰头看看显示器，又回头瞅瞅韩震，“不是吧！你全记下来了？” “我给你复述帕尔资料的时候，我们身边一共经过了四辆车，一辆黄色法拉利，一辆路虎，一辆玛莎拉蒂，一辆保时捷，法拉利的牌照是LUH-56-91，路虎是WLT-28-71……” “停！停！”亚当斯连声叫道。像是不认识似的，仔仔细细观察了韩震一番，“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职业习惯而已！”韩震点点头。 随时观察并牢记周围出现的一切人员、车辆，在第一时间作出判断，筛选出可疑人员、车辆，依次为其威胁程度排序，确保在发生意外的同时，按照危险程度解决威胁；熟悉可能经过的每一条街区，每一栋建筑物的布局，了解每一处逃生出口，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逃生安全系数最高的路线。在普通人看来，这是电脑才能做到的事情，但这却是作为警卫保镖的必修课。因为警卫人员的首要职责不是杀伤可能存在的威胁，而是保护目标的安全。这就要求警卫的反应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最快最准确的判断，而熟悉周围的环境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别瞪眼了，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的！”拍拍目瞪口呆的亚当斯，韩震话里有话笑道。说完，取下身上的武器递给亚当斯。 “你疯了？”亚当斯不接韩震的武器，“这里可是帕尔的地盘，而且他们的人正在四处追杀我们，你就这么空着手进去？” “喏！”韩震努努嘴，“路对面十点钟方向那辆车，两点钟方向那辆，还有正前面的那辆，看仔细了，这三辆车上都是职业保镖，不管是不是帕尔的人，反正不可能是咱们的朋友。至于周围街区内有多少帕尔的打手，暂时还不清楚，你觉得我带着两把枪进去就安全了？这里可是帕尔的地盘，他的私人领地，到处都是他的人！就我们两个，扛着火箭筒也别想拼赢了他们！懂了吗？” “FUCK！”亚当斯一怕大腿，“那我们来干吗了？！和帕尔判断，和解？” “我们有谈判的资本吗？”韩震斜睨着亚当斯。 “他的贴身手下是美国政府打入毒贩黑帮的卧底，这还不够谈判的筹码吗？”一听韩震话里的味道不对，马丁也急了。韩震让他调查杰森理查德森的详细资料，包括他在美国的经历以及出现在墨西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时，马丁以为韩震是想借此和帕尔做一笔交易，但现在看起来，韩震显然不是这样打算的。 “你忘记了，我们并没有确切无比的证据证明杰森就是FBI或者CIA的卧底，怎么去和帕尔谈判？而且，你觉得帕尔是相信一个忽然从地底冒出来的陌生人，还是会相信他最‘忠诚’的贴身手下？”翻翻白眼，瞟了马丁一眼，韩震说道，“你是在网络上待地太久，彻底待傻了！你以为这是你的黑客交易，搞到情报就能换来相应的回报？现实不是这样的，哥们，想谈判，首先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而且——”韩震的声调忽然一变，“老子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谈判的人！老子的字典里更没有‘和解’这个词！” 亚当斯彻底听明白了，但又更迷惑了，韩震没打算直接解决帕尔，也没打算和帕尔和解，那他究竟想干什么？一激动，亚当斯差点吼出来，“你真他妈的疯了！” “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韩震拉开车门，弹飞烟蒂，“要想活着离开墨西哥，就别喳喳呜呜，带上杰森留下的那些东西过来，给我帮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