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乔峰，你作了好大的孽！」空智说道。

    「此人我杀他一半，你师兄弟三人合力杀他一半，为何都算在我身上？」乔峰怒道。

    「罪过罪过。若不是你杀人在先，如何会有今日这场打斗？」

    「一切都赖在我身上，那又如何？」恶斗之下，蛮性发作，乔峰陡然间变成一头猛虎，右手一拿，抓起一个人来，正是单正的次子单仲山。乔峰左手夺下他的单刀，右手跟着拍落，单仲山的天灵盖立即碎裂，死於非命。群雄齐声发喊，又是惶恐，又是震怒。

    乔峰杀人之後，出手更狂，左手单刀，右手拳掌，威势直不可挡，但见白墙上逐渐溅满了鲜血，大厅中倒下了不少屍骸。这时乔峰已顾不得对丐帮中人留情，无暇分辨对手面目，红了眼睛，见人便杀。白世镜也中了他一掌，险些死於他的掌下。

    游氏双雄眼见形势不利，挺起圆盾护身，再度向乔峰冲了过去。乔峰向游骥一刀砍下，游骥举起盾牌一挡，单刀的刀锋已然卷起，不能再用。原来游氏兄弟的圆盾乃百练精钢打造而成，宝刀宝剑亦不能伤，更何况乔峰手中所持的单刀只是从单仲山手上抢来的一把普通钢刀。

    寒光一闪，游驹手中的圆盾向乔峰腰间划来。只见圆盾边缘极为锐利，这一下若教游驹划上了，乔峰身子登时断为两截，实在厉害无比。

    「好家伙！」乔峰喝道，抛去手中单刀，双拳齐出，分击游氏兄弟圆盾的正中心。在乔峰刚猛无俦的拳力撼动下，游氏双雄只感到眼前金星飞舞，双臂酸软，再也拿不住盾牌和短枪，四件兵刃同时落地。

    「太客气了，把这两件利器送给我！」乔峰笑道，双手抢起钢盾，盘旋挥舞。这两块钢盾果然是攻守兼备的利器，只听得「哎唷」几声惨呼，已有数人死在钢盾之下。

    「兄弟，师父说道：『盾在人在，盾亡人亡』。」游骥面如土色地道。

    「哥哥，今日遭此奇耻大辱，我俩还怎能厚颜活在世上？」游驹叫道。两人一点头，各自拾起短枪，就要刺入自己体内。

    那知横里一柄长剑伸来，施展巧劲把两人的短枪荡开。游氏兄弟望向来人，竟是出手生擒了云中鹤的那名华山少年。

    「两位前辈，请恕晚辈得罪，你们的盾可还在这个大厅呢！」说着，王希仁向乔峰一指，续道：「厅上众英雄都奋不顾身，务求擒杀乔峰，你们两位未受重伤、武艺高强的前辈，竟然因为兵器被夺而意图自刎，可惜了自己有为之躯事小，对不起在场众多已牺牲的英雄事大，你们惭不惭愧？」

    游氏兄弟闻言一呆，然後挺着短枪，状若疯虎般向乔峰冲了过去。乔峰也被游氏兄弟意图自刎一事吓得酒气退了大半，此时见他们冲上来，便顺势把钢盾送回他们手中。

    「这个少年我曾经见过，是郭兄和郭夫人也十分重视的少年英雄，果然不错。」乔峰心底颇欣赏王希仁。

    利器既失，乔峰回复之前打法，尽量不与众人缠斗，但无奈打倒多少人也好，敌人还是滔滔不绝地涌过来，乔峰开始疲累了。

    「小心！」阿朱出声示警，让乔峰得以避开「冷月剑」水岱的一击。

    「好啊，你这小丫头，我们不来杀你，你却出声帮人。」水岱的女儿水笙怒道，挥剑就向阿朱刺去。乔峰正待围魏救赵，猛攻水笙让其回撤剑招之际，又是一柄长剑荡开了水笙的剑招，与刚才荡开游氏双雄短枪的手法如出一彻，自然又是王希仁插手干预了。

    「你……你为什麽要帮乔峰？」水笙又惊又怒道。

    「在下不是帮乔峰，刚才丐帮白长老有言，这位阮姑娘若有三长两短，白长老便会自刎谢罪。言犹在耳，你出手杀这位阮姑娘，难道是想逼白长老自刎？」王希仁侃侃而谈道。

    「王兄……兄弟，谢过你……出手了。」白世镜受了重伤，躺在一旁休息，听得王希仁救了阿朱，便出言相谢王希仁。

    「你……」水笙待要反驳王希仁，水岱连忙喝道：「笙儿回来！」她的表哥汪啸风过去把她拉了回水岱的身边。

    阿朱虽逃过了水笙的剑招，却已吓得花容失色，身子渐渐软倒。乔峰大惊，心道：「她体内真气渐尽，现在我哪有余力帮她接气？」

    「这姑娘真气转眼将尽，你是否以内力替她接气？倘若她断了这一口气，可就神仙难救了。」只听得薛慕华冷冷道。

    乔峰为难之极，自己只要给阿朱输气，环伺在旁的群雄立时白刃交加。这些人死了亲人好友，出手哪会留情？但是，他冒险将阿朱送来聚贤庄，若未得薛慕华出手救治，便任由她真气衰竭而死，又太也可惜了。

    「乔兄，我来助你！」就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人，未到三十岁的年纪，样貌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坚毅不屈的感觉。

    「步兄！」乔峰惊喜道。

    「是北四怪中的『云踪魅影』步惊云！」

    「闻说他曾被乔峰所救，看来传闻不假，他今天来救乔峰。」认出步惊云的人纷纷发言道。

    「原来步惊云跟乔峰有交情，不知道他的出现会否影响聚贤庄恶战的结局。」王希仁对於步惊云的突入没太大反应，因为他一早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有步惊云这个人，不只有他，还有聂风、王小虎和石黑龙，合称北四怪「风虎云龙」（向马荣成及黄玉郎致敬）。

    南四奇「落花流水」皆是武林名宿，包括今天在场的陆天抒和水岱，而北四怪「风虎云龙」却全是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但已成名的北方高手。

    「哼，步惊云你确定你要帮这个蒙古人？」南四奇之首，「仁义陆大刀」陆天抒问道。

    「乔峰曾救我性命，今天我只是一命还一命，与国仇家恨无关。」步惊云淡淡道。

    「步兄你又何苦如此！」乔峰叹道。

    「乔兄一向快人快语，何来这麽多废话！」步惊云笑道。

    「步惊云，大丈夫原应恩怨分明，但此人弑父弑母弑师，你怎能因为他曾救你一命，妄顾是非善恶地出手救他？迷途知返，还来得及。」水岱劝道。

    「哈哈，晚辈与四位前辈齐名，实在高攀。今日一见，如果能切磋一番，乃步某的荣幸。」说话谦虚，不过语气却极度强硬，证明步惊云坚决站在乔峰这一边。

    「如你所愿。」陆天抒举起鬼头刀，向步惊云斩了过去。

    步惊云使出其成名绝技，排云掌中的第一式「流水行云」，随手把陆天抒的攻势化解，之後一招「排山倒海」攻了过去。陆天抒在南四奇中，年纪最大，人缘又好，所以被其余三人尊为南四奇之首，但其武功并不比其他三人为佳。此时面对着步惊云变化无定的掌法，陆天抒竟处在绝对的下风。

    眼见陆天抒快要不敌落败，水岱唯有拔出长剑加入战团，两人合力，才堪堪与步惊云战成平手。

    「乔兄，你先帮小姑娘续气吧！」步惊云还有余暇说话。

    「好！」说罢，乔峰抬起阿朱，传输内力给她。群雄见步惊云被陆水二人缠着，自想趁机击杀乔峰，那知王希仁站在乔峰身前，阻着众人道：「希望各位看丐帮白长老的面子，待乔峰为这位姑娘续气後，才出手杀他，而且在下亦会在他接气完毕後，身先士卒，与他拚个你死我活。」

    「请各位英雄休息片刻，待会才收拾乔峰这个恶贼。」被王希仁所救的游氏双雄帮口喊道。群雄原是不会给面子这个黄毛小子，只是白世镜和游氏双雄的面子不能不给，再加上刚才王希仁擒云中鹤、救游氏双雄，出手快而准，众人倒不想在此混乱之际与这个华山少年为敌。

    一柱香时间过後，那边步惊云还在与陆水二人过招，看情况还稳占上风，看得在旁的汪啸风和水笙紧张不已；这边乔峰也续气完毕，只见阿朱面色回复正常，又可支撑多几个时辰的性命了。

    「乔大爷，请你走吧！有这位王少侠和白长老在，他们不会对付我的。」阿朱哭着对乔峰道。

    「阮姑娘，乔某还未跟这位王兄弟过招，不能离开。」乔峰转头对王希仁道：「难怪郭大侠、郭夫人和袁大侠对小兄弟如此推爱有加，小兄弟果然是人中龙凤，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来吧，即管放马过来，乔某不会手下留情。」

    「有僭了。」王希仁运足十成的小无相功真气，一出手就是最耍家的融合剑招。乔峰不变应万变，还是一套「太宗长拳」对付王希仁。

    「太强了！」与乔峰交手数招後，王希仁心想。战至现在，乔峰已经被围攻了个多时辰，真气早消耗得七七八八，再加上为阿朱续气，内力已经所剩无几。此时乔峰单凭对招式的深刻了解，避开王希仁的浑厚内劲，专攻他招式间不自然的弱点。

    没有丝毫怀疑，王希仁使上一招「苍松迎客」，却融合了嵩山派雄猛奔放的剑意，原先「迎客」的意味荡然无存，反而像是「赶客」一样。

    「咦！」纵是乔峰也感此招难以对付，於是左手画了个半圆，右掌击出，正是丐帮绝技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剑掌相接，两人均被对手的内劲所伤，退後几步後口吐鲜血，这还是乔峰接战後，第一次受伤，而且还是内伤，伤势不轻。

    「回去一旁站着！」王希仁眼角余光看见刘菁等人想走出厅中，便喝道。其余众人见到凶神乔峰经已受伤，士气高涨，又冲过去要把他斩於剑下。

    陷入重围的乔峰一脚反踢而出，将一人踢得飞出丈许之外，撞在另一人身上，两人登时毙命。便在此时，乔峰右肩头中枪，跟着又被人当胸刺了一剑。他大吼一声，喝道：「乔峰自行了断，不死於鼠辈之手！」但这时群雄打发了性，那肯让他自行了断，十多人一拥而上，就要把乔峰乱刀分屍。

    步惊云想撇开陆天抒和水岱，过去相救乔峰，但数名有识之士早有部署，站在乔步二人中间严密防守，阻止步惊云干预乔峰那边的战事。

    乔峰奋起神威，右手陡然探出，已抓住玄难胸口的「膻中xue」，将他身子高高举起。众人见少林神僧被擒，不由自主的退开了几步。玄难要xue被抓，登时全身酸麻，空有一身惊人艺业也无用武之地，不由得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乔峰只觉胸口、右肩两处伤口如火烧一般疼痛，口头一甜，与王希仁硬拚之下所受的内伤再度发作。「我一身武功，最初出自少林，饮水思源，岂可杀戮少林神僧？」乔峰缓缓说道，当即松开手指，将玄难放下来，再朗声道：「你们动手吧！」

    群雄均被他的豪迈之气所震慑，都不愿上前动手，但单仲山为他所杀，单氏一家伤心激愤，单小山忍不住举刀往乔峰劈去。

    眼见刀尖离乔峰胸口不到一尺而他毫无抵挡之意，丐帮中人及步惊云等都闭上了眼睛，不忍观看。突然之间，半空中窜下一个身形魁伟的黑衣蒙面人来，势道急劲，一掌打在单小山的天灵盖，单小山登时脑浆迸裂而死。

    那蒙面人取出一条长绳，向着其余人等横扫过来，群雄急忙举起兵刃挡格。在那蒙面人的控制下，长绳绳头忽转，往乔峰腰间一缠，把他提到自己的身旁，用左手将乔峰挟在肋下，再甩出长绳，卷住了大门外高挂着的旗杆。

    群雄大声呼喊，各种各样暗器都向蒙面人身上射去。那蒙面人一拉长绳，悠悠飞起，在旗杆的旗斗中降落。几十样的暗器全都打在旗斗上，打不中蒙面人。

    只见长绳从旗斗中甩出，绕向几丈外的一棵大树。那蒙面人依旧挟着乔峰，从旗斗中荡出，顷刻间越过那棵大树，已在离旗杆十多丈处落地。他跟着又甩长绳，再绕远方大树，如此几次起起落落，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群雄眼看就要击杀乔峰之际，竟然被一神秘蒙面人救走，均感不满，迁怒於中途出现帮助乔峰的步惊云。

    人称「云踪魅影」的步惊云，轻功虽不及北四怪的另一人聂风那麽逆天，但毕竟他不是今次英雄宴的目标人物，在场人士没齐心合力，自然没法子把他留住。「步某在东北恭候各位大驾光临。」声音从远方送来，是追之不及了。

    众人再转望阿朱，大发神威击伤乔峰的王希仁挺着受伤之身，有意无意地站在阿朱附近，众人只有作罢，不敢迁怒於阿朱。

    打了两个时辰，死了三十多人，乔峰杀不到，帮乔峰的步惊云留不住，就连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女也未被祭旗，标志着聚贤庄一方群雄的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