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疑心未消争心起 老来得子喜欲狂
女儿这一问，龙长兴停下了动作，蛮认真地回答道，“筠儿说得不错，要说拜孟教官为师，也无不可。你可不知道，别看孟教官与你同龄，可学问比你高得多！” “是吗？我倒是跟孟教官切磋过功夫，却不知他还有什么绝技。”龙筠从父亲手中接过酒壶，自己绕到孟怀玉身边，把酒杯添满，打趣道，“难道是喝酒的功夫么？” “噯——”龙长兴怪道，“筠儿怎么能这么说话，太没礼貌了！” 孟怀玉跟龙筠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知道点龙大小姐的脾气，忙替龙筠说话道，“没关系，没关系，小姐也是心直口快，呵呵！” “孟教官大量，不要跟筠儿一般见识，她呀——被我们给宠坏了！”龙李氏也急着替龙筠向孟怀玉道歉。 孟怀玉又与龙长兴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微笑道，“夫人言重了，在下不会介意的。” “筠儿，你可不要小看孟教官。他不止是功夫好，这肚子里可是装着不少锦绣文章呢！”龙长兴拿起手边的餐巾抹了抹嘴，“你们听我一说，就明白了。前一段时间我不是到市府去开会吗，上面让东成县筹集粮食十万石，大洋八万。我的乖乖，这穷的叮当响的东成县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可是没办法，这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 龙筠和继母都听说过这件事，而且人们为了发泄不满，还想方搅扰过自己家。家中受这件事连累而被百姓迁怒，两人因此忿忿不平，同时也都好奇这粮饷的事情进展如何。于是几乎不约而同地问道，“后来怎样？” 龙长兴道，“其实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事情本身究竟如何。而是老龙我对这东成有些灰心。我为东成的安宁殚精竭虑，可到现在还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所以几天前我就开始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可就是想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孟教官看出了？“龙筠带着疑问的口气问道，同时将怀疑的目光向孟怀玉投去。 “筠儿猜得不错，今儿晌午，我们俩在办公室聊了半天。孟教官几句话就把问题理顺得清晰明了，还向我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 “是吗？孟教官到底说了些什么，竟让爹如此高兴？” “东成县之所以贫弱，是因为商道不通，长期进出失衡导致财源凋敝所致。若要富民必要先疏通商道，把东成境内产出给卖出去。是不是这样，孟教官？”龙长兴重复着自己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并向孟怀玉印证。 孟怀玉明知龙长兴所言其实已对自己的原话大打折扣，这时当着他妻女的面也不好反驳，就顺着龙长兴的路子说道，“你看我这一喝酒就把讲过的话忘了一大半了。不过县长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龙李氏倒没什么，她并不关心男人所谓的大事，她的心中只要有丈夫和女儿就足够了。龙李氏颇为欣赏地看着孟怀玉没有说话。倒是龙筠的思路活跃起来，反问道，“爹，你们这话只说了一半儿啊，这东成到底为何商道不通啊？” 龙长兴看看孟怀玉，又看了看女儿，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孟怀玉看向龙长兴，见他的神情似乎告诉自己没有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于是打岔道，“龙小姐这一问问得好啊，其实县长当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至于商道不通的原因以及如何疏通，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不然，我跟县长也不会饿到现在才吃饭啊，哈哈！” “对对对，大家肯定都饿得厉害，咱们还是边吃边说，边吃边说！哈哈……”龙长兴心想这孟怀玉的话说得太是时候了，因此赶忙接上话茬。 龙李氏也冲龙长兴说道，“对了，现在是在家里，又不是在你的办公室！大家聊些家常多好，哪有到了家里还谈公事的？” 龙长兴呵呵笑道，“夫人言之有理啊，下面咱们谁也不能再谈公事了！来，孟教官，咱俩走一个！”说着端起酒杯给孟怀玉敬酒，孟怀玉忙起身，恭敬地应对着。 接下来的时间，龙长兴与孟怀玉两个推杯换盏，喝得十分尽兴。而龙李氏也在一旁照应的非常周到。不大会儿工夫，龙长兴已经有了些许醉意，孟怀玉也感觉酒劲儿直往上顶。唯有龙筠似乎心思没在酒饭上，嘴里含含糊糊地咕哝了几句，大概还是为了刚才父亲和孟怀玉两人的半截话反复思量。直到龙李氏提醒她该去催催饭食了，龙筠才醒过神来，不满地瞥了父亲和孟怀玉两眼，大声地使唤丫头去厨房盛饭。 龙、孟二人觥筹交错，没有一人看到龙筠异样的神情。龙长兴带着些惋惜的口气道，“可惜啊，孟教官你不愿为官，否则必是前途无量啊！这点你就不如池五豁达，你看他不单接受了县府的委任，而且主动提出要进治安军！” “这是好事啊，县长！池教官忠勇果敢，教练有方，是个难得的将才！有他做治安军的总教官，定然错不了！”孟怀玉正巴不得有人能主动取代他的教官位置，于是顺水推舟道。 龙长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酒盅，嗞地一声喝了下去。龙筠听到二人提起池五，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对了，池五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看到他时，他好像不认识我似的，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 “是吗？”龙长兴微皱着眉头道，“最近池教官可能事情比较多吧……” “可能吧，不过听婧婧说，池五哥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回来后也不吭声，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跟人讲话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他原本不是少言寡语的人呢，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龙筠自言自语道。 说者无心，龙长兴心里却又把老帐本翻了出来。那日，龙长兴听孟怀玉说池五似乎是偷偷回到了城内，表面上不闻不问，私下他也问过丁庆辰。丁庆辰说是池五曾经请假说帮里弟兄出了事，要亲自回去处理。后来龙长兴侧面询问池五时，池五也以此作答，但龙长兴并不相信。池五在“四海帮”中的资历，还未达到事事都非要他出面的程度。况且城里还有万芝海，退而言之也还有金清明在那里坐阵。所以池五的理由十有八九是有隐情。龙长兴似乎还是不愿相信，袭击东成监狱的事情与池五有关，或者说与“四海帮”有关。但这么巧合的事情串连在一起，又不得不让他起疑。天龙寨若想对东成监狱一击成功，救出甘海龙和小柴刀，没有内应配合绝不敢贸然前来。短时间内组织如此强大的火力秘密进城，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四海帮”替天龙寨踩好了盘子，并且帮助策划了这一切。 首先“四海帮”对东成有足够的了解，而且万芝海从各条道上*的事情，龙长兴早有耳闻，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万芝海家底厚实，给他看家护院的弟子的装备都要比治安军好上许多。因此他能搞到一定数量的盒子炮是不成问题的。县城里如沙帮、白帮和丐帮向来都是以冷兵器为主来解决冲突，不屑使用火器，而且这三方势力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向治安军挑衅。 其次，据龙长兴后来了解，天龙寨大肆招兵买马，扩张地盘的行为早就引起其他山头的不满，个个对天龙寨心存戒备。治安军抓了甘海龙又围攻天龙寨，其他山头正巴不得天龙寨被剿灭，也不可能伸出援手。 因此龙长兴听到女儿无意间提起池五的反常，不由得心头一颤。看来自己的老朋友万芝海有些耐不住寂寞，龙长兴毫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敲敲警钟，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东成县里真正的龙头老大。 龙长兴把盅里的酒一下灌进嘴里，一丝苦涩顺着嘴角溢了出来，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龙筠见龙长兴自顾自地喝酒，冷落了一旁的孟怀玉，一边摸过酒杯一边嗔怪父亲道，“爹这会儿只顾自己喝了，把刚拜的先生都给忘了！来，孟——先生，咱们喝一杯吧！” “筠儿，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喝这个做什么？”龙李氏一把龙筠的酒杯夺下，又低声责备道，“小心在客人面前失了仪态，还是别喝了！” 龙筠不怒反笑道，“二娘，酒又不是只为男人们做的？怎么女孩儿就不给喝了？” 一边调笑，一边又从龙李氏手中抢回酒杯，龙筠给自己添满后向孟怀玉道，“孟先生，我敬你！” 孟怀玉笑吟吟地听着母女二人斗嘴，心中大为好笑，一边回敬龙筠一边帮腔道，“夫人，小姐的话有理，好像《贵妃醉酒》里的杨玉环还喝得蛮多的，呵呵！” “对对对，孟先生说得没错，白香山都还赞她‘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呢！二娘你倒确实不能喝了，我可不想我那小弟还没出世就变成酒鬼了！呵呵！” 孟怀玉听到龙筠这句，扫了一眼龙李氏，却见她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脸上羞涩不已，心中了然，忙端起杯中酒向龙长兴和夫人道喜，“县长，夫人，那真是要提前贺喜二位了！” 龙长兴并不知道夫人有孕的事，乍一听孟怀玉道喜有些不明所以，当时就愣住了。直到龙筠大声唤他，才喜不自胜，也顾不得孟怀玉还在场赶忙向龙李氏询问，“你真的有了？是个男孩？” “哎呀，你看你，孟先生还在呢，多让人难堪！”龙李氏有些难为情地低声嗔道。 “哈哈……”龙长兴爽朗地大笑起来，“这有什么难堪的？” 他兴奋地连饮三杯，接着喃喃道，“哎呀，这是怎么了？真是否极泰来！没想到啊，没想到，祖宗保佑，老龙也有儿子啦！哈哈……” 龙筠拉着龙李氏的手不满道，“还说呢！爹你只知道要儿子，什么时候好好关心过二娘，整天不着家，还害得二娘和我替你担心！我也只是顺口一说，谁知道到时候是不是个小meimei呢！” “不会，不会，一定是儿子，一定是儿子！”龙长兴兴奋地手舞足蹈道，“我龙长兴英雄一世，怎么可能后继无人呢！一定是个儿子！” “你看你，大小也是个县长，怎么还没个正形？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龙李氏大为尴尬，满面红霞，一个劲儿地嗔怪丈夫。 “瞧你说的，有什么好怕的？”龙长兴的心情从兴奋到狂喜，已情不自禁，因此受到妻子责怪也不恼火，反而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我龙长兴也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