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钱到公事办
临江城池极大，虽然东西长，南北短，但从城南麒麟大街到城北江边的凝碧东街，行程也不下数百里。城中非散仙不得御车飞行，非金丹不得御剑飞行，尔朱雪若乘车去怕不要大半个时辰，她是个急性子，却等不了这么久，故此她撇下车驾随从，认准方向御剑而起，化作一道白光在低空疾行，不消半刻便见到了临江仙府那高大的青玉牌坊。 在牌坊前收诀停下，显出身来，尔朱雪稍整鬓发衣裙，快步走到仙府朱门前，从袖中取出沈珉名刺，叫门子速去报与法司左同司冯权。 冯权此时正在法司偏院自己的办事厅中志得意满的批阅公文。 随着廉布阮浑相继坏事，他逐渐成了这法司的头一号人物，虽然上面空降了位齐姓主事，但下面办事的却还都是老人，尤其阮浑刑监一系的几位官员被贬之后，提拔上来的不是他的子弟兵，便是前廉系人马，这如今也是他的人马了，那雪山派的凌澈也被他提拔做了大牢的典狱，故此在法司内他颇有一手遮天，大权独揽之势。 公务虽比以前繁忙得多，但也财源广进，收入大增，故而他倒也是乐此不疲。 正看到平江法曹送来的公文，说近日辖区有女修莫名失踪，冯权心中一怔，昨日刚批完蒋州的公文，似乎也提有此事，而且据说昨日城中长乐公府上亦有女眷走失，事不过三，他立时警惕了起来，正要琢磨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就见属吏捧了一个拜盒在门口禀报：长乐公府外务总管尔朱雪求见。 冯权闻报一惊，心道麻烦来了，忙吩咐端上来，待从属吏手中拿起那个华丽的明黄地掐丝珐琅番莲纹拜盒，打开一看，只见黄缎内衬上静静躺着一块羊脂白玉长简，上端透雕着山纹，下端素净，上面用墨笔行书写着一行字：‘蜀山珉东郡临江府长乐谷散人沈珉拜’。 冯权见了更惊，这是沈长乐自己的名刺，此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廉布不就是得罪了他才去的职？他的名刺送到，这麻烦怕是躲不过了，当下叹了口气，再不情愿也只得吩咐有请。 不多时，尔朱雪随着法司属吏到了法司的院落之前，见一位中年红袍官员站在门前相迎，白面短髯，相貌倒也堂堂，听属吏说那便是冯权了，便上前报名见了礼，冯权还了平礼，道了几声久仰，请尔朱雪入内相谈。 二人并排而行，到了偏院的客厅，冯权请尔朱雪上坐，尔朱雪自是谦让不坐，最后二人平坐了，上过茶，冯权看了看这位身材高挑英气勃勃的女子，笑道：“久仰尔朱仙子大名，却一向无缘得见，今日总算一尝所愿，冯某平生也无憾了。” “不敢当，冯同司过谦了。”尔朱雪娇声一笑，有心也道个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什么的，可这人却素来没有什么好名声，臭名倒是远扬，怕他听了误会，只得说道：“小女在临江多年，此地治安远好于他处，此实乃同司之功，小女亦是久仰了。” “呵呵，哪里哪里，都是孙真人阮司印治理得当，我有何功？”冯权面有得色，捻髯微笑，“尔朱仙子家学渊源，手段高强，冯某亦是久闻了。” 尔朱雪自是笑称过奖，二人你来我往彼此吹捧几句之后，冯权开言问道：“不知今日仙子驾临敝司，可是携有长乐公他老人家的法旨？若有，还请仙子不吝赐示。” “不敢。”尔朱雪见提及正事，当下抱了抱拳，笑容一收，正色道：“敝府昨日出了件事，不知同司可有听闻？” “唔，倒是略有所闻。”冯权点了点头，亦是正容相问：“可是府中走失了一位宝眷？” “不错。” 尔朱雪臻首微点，轻轻一叹，“敝府侍卫队长严万钧之妻程立雪，昨日清晨出门，至今未归，仙院那边也久查无功，我家老爷为此甚是担忧，听闻同司专擅查案，手段高明，故此吩咐小女前来，请同司百忙之中拨冗出手相助，若能寻回此人，我家老爷必有重谢，不知同司愿否？” “哪里哪里。”冯权拱了拱手，答得倒是极爽快：“贱名甚是有辱长乐公他老人家的清听，但既蒙他老人家不弃，命权查案，权怎敢不从？至于谢礼，却不敢拜领，这本就是权份内之事，断无以此收礼之理。” 同时心中叹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怎么就想到我了？此事显然不同寻常，本府之前所未有的多处女修同时失踪之事，这背后怕牵连了大事件呢。若无人催逼，自己有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办法，可现下人家寻上门来，自己又在责难逃，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尔朱雪见他答得毫不犹豫，心道你还算识相，当下又将陆七郎所报的线索说了一遍。 冯权听罢琢磨了一会，更加肯定了方才所想，心中又恨，你们这些冲锋陷阵的作jian犯科之人，作案前总该查查受害人的底细罢？怎能乱来！这下惹上了奢遮人物不是？你们得不了好不说，还连带本老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真该死！ 半晌之后，才抱了抱拳，苦笑着说：“请尔朱仙子回报长乐公，权必竭尽所能详查此案，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尔朱雪点点头，端起茶来，启朱唇抿了一小口，放下茶盅淡淡问道：“只是不知同司查此案需用几日？” “这……”冯权皱眉思索了片刻，“不瞒仙子说，近日本府其余数城也多有女修失踪，此案恐非孤立，可能会并案同查，所需时日么……现下实不好下定论，权必尽力从速就是了，还请仙子将敝司下情转承于长乐公，请他老人家多多宽容。” “唔……”尔朱雪闻言不满，此事没个期限却是不行的，这人不是本方之人，若他施起拖字诀，还真奈何他不得，若拖得久了，对下面人不好交代不说，数日后伴玉斋冬拍沈珉可是要见人的，若叫人问起此事岂不难堪？ 好在来前沈珉已交代了可与他些好处，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事到如今少不得是要花些钱了。尔朱雪盘算了一下府中眼下能动用的现玉，已不足三万两，这显然是拿不出手，不过还有为府中众人备好的月俸与年赐可以挪用，左右再过数日伴玉斋那边就要有笔大进账，什么窟窿都补得过了。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小女来前我家老爷曾说过，若贵司能在明日破了此案，本府当以白玉十万两相谢，若是后日，可谢五万两，若到了第三日，那便只得一万两了，若三日后么……” 尔朱雪说到此处轻摇臻首，颇有意味的看着冯权，“呵呵，以冯同司的手段，当不会替我家老爷省钱罢？” “三日么……”冯权听出了尔朱雪言下之意，心下亦颇为不满。 你沈长乐不过是位在野散仙，还是诸葛家那边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法司衙门限期办事了？再说此案背后还不知有何隐情，便是能破也不一定能对你说啊。 但转念又贪心起了那第一等十万两的赏格，眼下自己虽大权独揽，收入大增，但花销也是大增，上上下下要打点的人多了不说，新来的齐主事虽是位女子，但据说她是齐家的远亲旁支，该给的孝敬也是一分也少不得，加上当初为了让自己这个位子向上挪半格，花的钱就不下三十万两，到现在都还没收回本来。 若是能得了这十万两，不但本钱回来了，还能赚些，今后的收入可就是净利了，冯权心底盘算了半晌，暗下了决心，口中却斟酌着说道：“长乐公好意权心领了，只是眼下线索不足，又不知贼人与受害者是否还在城内，三日实是仓促了些，尔朱仙子能否再与长乐公说合说合，宽限我等数日？” “这小女却是不敢。”尔朱雪臻首轻摇，淡淡说道：“我家老爷言出法随，岂能轻改？冯同司这话可真是难住小女了，若同司有难处，何不亲自去向我家老爷解释？” “呃……”冯权闻言无语，心道，我眼下怎么说也是孙家的人，若是亲自去了沈府上，知道的说我是为了办案，不知道的还不当我又投靠了新主子？这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当下苦笑一声，“破案实是不易，受害人也未必能寻到，不过，若只是寻到下手作案之人，三日或许还有可能。” 尔朱雪轻轻一笑，也知此案背后有异，凭他的手段寻到作案之人也就差不多了，沈珉也就是这个意思，本不指望他能救出人来或是寻出幕后者什么的，这些当是沈珉之事了，于是笑道：“只要冯同司尽力而为，我家老爷通情达理，岂会强人所难？” 你这就在强我所难了！冯权闻言腹诽不已，却也不敢表露不满，当下应了，礼送尔朱雪出府。 尔朱雪出了仙府御剑径自回长乐谷，去寻沈珉回报，却听许裳说他已入了定，于是自回凌波阁处理日常府事。今日再无值得一提之事，只有申时霍小六回府，来报尔朱雪，说扔还礼物时，我报上了老爷的名号，彼处之人仿佛都呆住了，我扔完便走，他们并无留难。 时间一晃到了晚间，尔朱雪闭门谢事，自行练剑，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