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线索
“斯文斯文。” 看着大呼小叫跑进来的霍小六,沈珉笑着摇了摇头,“说多少次了,遇事要有静气,咱们府的新人也就罢了,你跟了我这么久,又是快凝真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毛糙?这心境如何渡劫?” “呵呵。”霍小六闻言立时站定了身子,尴尬的笑了两声,摸了摸脑袋,“是,老爷,小六明白了。” 说完就将手遮在嘴一侧,远远的倾身小声道:“老爷,有人揭榜了。” “咯咯咯咯。”尔朱雪见状笑得花枝乱颤,拂袖嗔道:“这猴子,精的时候精似鬼,这会又来装傻充愣。” 沈珉也是失笑,这孩子倒是个开心果,当下笑问:“是何人揭榜?都说了什么?” “嘻嘻,说起来还是个熟人呢。”霍小六笑着回道:“便是那位临江十绝中的汇文陆七郎了,不过他说这消息定要见了老爷才讲,这会他正在府门候着呢,老爷您看?” “哦,是他?” 沈珉闻言微诧,这陆七郎天生五行灵体,自己一直有心招揽,关注很久了,不意竟是此人揭的榜,于是吩咐:“速去请他进来。” 霍小六应声退下,不出一刻,一身彩袍的陆七郎随着他走了进来。 陆七郎上前施礼问安,沈珉请他坐下,吩咐许裳看茶。 二人寒暄了几句,随后沈珉问道:“七郎此来,可是有以教我?” “不敢不敢。”陆七郎急忙起身抱了抱拳,“前者多承长乐公惠顾,在下感激不尽,今日听闻公府上在寻严家娘子,正巧昨日在下见到些与她有关的情形,想着或许可对此事有些小助,这才贸然揭榜前来。” “呵呵,坐。”沈珉颔首微笑,请他坐下,“七郎不必过谦,还请不吝赐教。” “长乐公容禀,事是这般。” 陆七郎坐下后又拱了拱手,“昨日一早,在下惯例在家中五行塔顶晨练,大约到了辰初三刻,在下远远瞧见严家娘子挎篮自敝宅门前经过,后见有一辆玄色云车在她身边停下,将她挡住,片刻之后车去了,她也不见了。” “在下原也没当回事,以为她与车主人相识,搭车走了而已,但今晨起床后听闻那严家娘子竟一日一夜未归,而且正是在买菜途中失踪,在下觉着怕与那辆玄色云车有莫大的干系,不敢怠慢,便立刻前来公府禀报。” “如此……” 沈珉听罢稍一思索,眉头微皱,问道:“那车是何品阶?可有特征?” “还请长乐公见谅,这些在下却未看得真切。” 陆七郎苦笑着摇摇头,“毕竟此事甚为寻常,当时路上行人又多,在下未曾在意辨认,不过记着那拉车的青鸟为数不少,车似乎也不差,品阶当不会太低,总有七八品罢。” “唔。”沈珉点了点头,中品车一般都是天马等高阶灵兽拉车,品阶太低的车一般拉车青鸟数目较少,若如车况他所说,那么这个推测不差。 但是仅有这样的消息,想判断案情还是远远不足,因为无法推测出程立雪是自愿上车还是被人掳去,仅仅知道她的失踪与一辆下品车有关罢了,这样的车在临江恐怕没有一万辆也有八千辆,这却如何查法? 而且还有一桩异事,他说当时路人很多,那瞧见此事的应不止一人才对,怎么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来揭榜?三千两悬红已不是个小数目了,寻常凝真修士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重赏之下无人响应,此事也殊为可疑。 “当时果然是没有丝毫异常?”见沈珉沉吟不语,尔朱雪出言问道。 她的想法与沈珉差不多,也觉着这条线索过于简单,不足以推断案情。 陆七郎皱眉凝思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有或没有,在下不敢妄言,不过在下着实不曾看见,还请尔朱总管见谅。” “那车是通体玄色还是有些杂色?可有装饰没有?驾车的人你见着了么?”尔朱雪摆了摆手又问。 “我见着那车时,驾车人已叫车挡住,并不曾瞧见。” 陆七郎说完沉吟了片刻,接着答道:“那车应是通体玄色,似乎没有什么惹眼的装饰。” 尔朱雪臻首轻点,一时也想不起还要再问什么,当下看向沈珉。 沈珉见状也不再多想,这难题交与官府就是了,线索少是少了点,但对破案应也有不小的帮助,于是笑道:“多谢七郎指点,此事我将告知官府,好助他们破案,七郎不介意罢?” “怎敢。”陆七郎一拱手,“全凭长乐公处置。” “唔,好。”沈珉微笑颔首,“小六,速取三千两白玉来谢过七郎。” 这消息换个别人来自然休想拿全三千两悬红,但陆七郎在沈珉心中又与众不同。 “六哥且慢。”陆七郎闻言急忙拉住转身欲走的霍小六,接着转向沈珉,“多谢长乐公盛情,在下感激不尽,但在下这点消息,如何当得起三千两?而且在下揭榜而来,本不为悬红,而是另有一不情之请。” “哦?”沈珉闻言有些好奇,“七郎请讲。” “咳,这个……” 陆七郎忽然不知该如何启齿,目光躲闪,微微低头,斟酌了片刻,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是想与灵儿,唔,就是贵府管事林灵,咳,这个,继续来往……” “嗯?”沈珉闻言一楞,看了看尔朱雪,见她也是有些不解的模样。 当下笑道:“你们继续来往何必问我?可是有谁不许你们来往了?” “可我最近几次寻她,她都爱答不理的,说您吩咐了,不叫她与我来往呢。”陆七郎说着白面微红,头垂得更低。 “我何曾……”沈珉有些奇怪,不过话刚出口便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灵入府之前曾一度失足,自己收留她时好像是叫她别再做以前的勾当,若有人纠缠便来禀报自己。 可我没叫她与友人断绝关系啊,这孩子想是误会了?唔,或者是这陆七郎还想花钱买笑?但她为何不来报知自己? 想到这里沈珉看着陆七郎的眼光便有些冷了,淡淡问道:“不知陆公子想与灵儿如何来往?若是正常相交,只要灵儿她愿意,我绝无阻拦之理,若是还想如以前那般么……” 说着停住话头,只淡淡的看着他。 “不、不是,以前,我……”陆七郎明白沈珉的意思,急得满面通红,结结巴巴,半晌才说出句囫囵话:“长乐公误会在下了,便是借在下个胆子,也不敢作践长乐公府上的人,我只是想……想与灵儿长相厮守罢了。” 这话一出他仿卸下了一个包袱,长出一口气,叹道:“我陆七这辈子经过的女子也有不少了,可没有一个能像灵儿般善解人意,细心体贴,叫我为之着迷,我早有娶她之意,只是碍着,碍着一件事,才不敢说出口。”
“这几年除了我,她也没碰过别人了,我本想长此以往,那件事总有了解的时候,那时再与她成亲也为时不晚,可谁承想她进了公府之后,不但面见得少了,而且还不肯,咳,不肯像往常那样待我了……” “唔……”沈珉听明白了大半,心中失笑,看来林灵那孩子是有些误会自己的话了,倒叫这陆七郎困扰了这么久,但也无大碍,他们若真是两情相悦,又岂在这朝朝暮暮?等下说开就是了,不过他话里倒还有一件不明之处。 当下又问:“你说碍着一件事,那是什么事?” “这……”陆七郎闻言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长乐公请见谅,在下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此事非是现下可讲之事,或许再过一些年月,少则一二十年,多则七八十年,公就明白了。” “哦?”沈珉打量了他两眼。 心忖这年头跨度如此之长,说明他对此事完全没有把握,但却认为此事必能成功,连老婆都预定好了,这会是什么事?难道是与他的道行停滞有关? 想了片刻,并无头绪,看向尔朱雪,见她亦是疑惑的看了过来。 面面相觑了片刻,沈珉虽心中好奇,但也不愿勉强别人,转而问道:“我看你家门第颇高,灵儿出身农户,又曾经流落风尘,你便不嫌弃,但你家里岂会情愿?” “长乐公容禀。”陆七郎面容一正。 “在我心中,什么门第都是虚妄,好,不过是祖宗荣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自己若不发奋,却也难说必守;不好,也不必徒自哀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村人农夫,焉知将来不是官宦公卿?神洲历史上,王侯变乞儿,和尚变皇帝之事还少么?届时我家中之人自有我去说服,绝不会叫他们杯葛此事。” “至于灵儿的过往,我亦是深知的,但她确是为生活所迫,不那般便无法养活家人,与一些自甘堕落的女子不同,我怎能怪她?要怪也是怪这个世道罢了。哼,早晚有一日,我要叫这天下再无强权独裁、贪官恶吏,人人都能享有他们应有的权利,过上他们应该过的日子,让诸如灵儿的悲剧永不再现。” 沈珉听罢一怔,双目微凝看着陆七郎,默然良久。 室中众人仿佛也在沉思他最后这句话,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沈珉才长长叹了口气,打破沉默,环顾了一下室内,“雪儿,裳儿,小六,今日之话你们莫与外人去说。” 见他们纷纷点头,又转向陆七郎,“我希望你的心愿早日达成,但希望不是用暴力打破一个旧的强权独裁,建起一个新的强权独裁,望你或你们三思,嗯,既如此,我将灵儿唤来,你们当面说清便是,她若愿与你继续来往,我自不会相阻。” 说罢叫霍小六去唤林灵,自己则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陆七郎也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前方地板,不知在想什么。 尔朱雪看了看沈珉,目光停留片刻又转向许裳,见她也眨着大眼睛看过来,面上犹自带着一丝疑惑,心下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