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情世故
众人去后,沈珉拿起尔朱雪搬来的拜帖礼单观看,都是近日来贺自己入教之人送上的,堆在案上厚厚数摞,礼品尔朱雪已腾了间屋子堆放,这些均是人情,不可轻视。 其中散仙以上修真的拜帖便有数十张,尔朱雪将它们堆在一摞,日前饮宴结识的那些位散人均在其中,还有些素不相识的散仙也遣人送来了礼,如珉东其它六府的高官,临江一些知名商家的东主等,沈珉擒住漠南双煞之事在珉东上层还是很有些影响的。 散仙以下修士数以百计,官府民间俱有,尔朱雪将它们按时间先后由上至下摞着,头一位来贺的便是这仙客来的掌柜佟二娘,接下来是尔朱丹董复霍韬等熟人,连抚云道静灵羽也都送来了一份贺礼,不过更多的则是素不相识之人,沈珉一一看过,记在心中。 蜀山是个人情江湖,这些人道行不拘高低,职位不管大小,礼物不问厚薄,日后得了机会少不得都要送回一份人情,自己初来乍到,正是建立口碑之时,此刻不能大意,稍有疏失便会影响自己在人们心中的观感,说你小气不懂礼还是轻的,若说你不会做人那可就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题了。 看罢发现礼物并无出奇之处,无非是些黄白之玉,法宝丹药,古董珍玩之类,不过有些人却很有意思,尤其是有三拨人值得留意。 头一拨是来头最大的,什么人?珉东长老院首席长老****字太忠的,及以下诸位长老,这其中****与诸葛冰清孙承恩一样都是权地仙,其余诸长老也均为散仙。 沈珉心中琢磨,按勇将兄之前的记忆,长老院在地界通常是个极重要的衙门,大多门派都有类似的所在,他们选出派中德高望重道行精深的长者们汇聚一堂,集众人之智共同协商处理派中大小事物。 不过不知为何自己在蜀山这里从未听人提及,原以为新朝新制没这处所在了,但现下看来还是有,这就有新问题了,这长老院该管何事?自己与官府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了,竟毫无所知。再有,那些散仙也就罢了,可****这位珉东第三位权地仙,居然至今也无人与自己提及,这是何故?沈珉存疑心中,打算待尔朱雪回返之后再问。 第二拨是一群很有特色的官员,这群人并非一起来的,不过他们有两个共同的特点叫沈珉注意到了。 一是皆非蜀山教教众,什么武当派、青城派、昆仑派、雪山派等等大小门派之人应有尽有;二是官职都很有意思,什么仙院副院主、副司印,户司副主事,法曹副执事等等不一而足均是副职。 这是说这些门派修士当的官均是佐贰官?沈珉将他们归做一类,心中回想,在勇将兄记忆中这些门派自人界‘千宗入蜀山,万仙拜峨眉’之后便渐渐式微了,不过随峨眉到了地界,这些门派在与清风教的斗法中很是抢到了一些地盘,渐渐又有尾大不掉之势,后来自己听霍韬尔朱丹等人所说,李英琼败走东海与他们也颇有干系,现下他们果然在蜀山官府中混出了名堂?虽然均非正职,但副手也该有不小的权力罢?此前倒是不曾与这些人打过交道,等下雪儿回来也要问个明白。 最后一拨则是贺仪最丰的,不过仅有一人,哪位?骆马器作坊二掌柜康曦月。 她一人的贺仪便有白玉五万两之多,莫说金丹凝真修士,便是那数十位散仙都比不上她,那些人包括诸葛颖阮元,送的贺仪就没有超过万两的。 不过这事沈珉也能理解,大家又不是一锤子卖卖,今后自己与他们的往来还多着呢,细水长流方是相处之道,再说自己现下好歹是有了个长乐散人的官身,虽是散官,但送的礼多了亦有行贿官员之嫌,真是有求于己要送重礼的也不能放在明面上。 看看这些礼单,散仙们送的大多是价值大几千的物品玉两,倒是那位权地仙****另类些,只有六百两白玉,长老院其余诸仙也没有高过他的,金丹凝真修士多是从千儿八百两到百八十两不等,当然严守教规只送几十两的也不是没有,如上面那伙非主流副官,最多的也就是送了五十两,刚刚压在蜀山官员受贿线上。 康曦月机灵,送的乃是她家骆马坊的代玉币,真个有人计较起来也有说辞,这多是多了些,但又不是真玉,如何能算行贿? 不过骆马坊乃是地界最好的器作坊,飞剑法宝天下第一,今后自己少不得还要光顾,就算自己不去,拿了此物送人也是好的,与送五万真玉实也无甚区别,沈珉暗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是不知她求的什么,待会亦要细问,她是金鳌岛用的人,万一求的是什么不妥之事,那这礼却是受不得的。 其余倒也没什么值得关注之事了,沈珉放下礼单,边打坐边等待众人回归。 尔朱雪手脚麻利,并未叫沈珉等候太久。 午时未至她便办好了一应入籍文书,带着众人回来了,沈珉又拿出些上好的白玉黄玉与一个腰牌样子,乃是勇将兄自己的腰牌,吩咐许裳去寻个好的制玉工坊去琢制本府腰牌。 沈家传承数千年,腰牌自然早有定制,那牌的形制有些类似子冈牌,乃是一块长方形玉牌,上端透雕着山纹,其中暗含一个沈字,下端一面是字,一面亦是人像,许裳领命带着林灵驾车去了。 其余众人数天前便学好了驾车,眼下并无任务,沈珉便吩咐他们不用伺候了,各自觅静室去打坐用功,只留下了尔朱雪。 待众人去后,沈珉将尔朱雪奉上的誓书,各人的入籍文书与托管的国籍誓简收入袖中,蜀山教并无卖身这一说法,名义上他们还都是自由身,只是他们道行低微无法引起天人交感,誓言约束力有限,代管籍简是保证他们忠诚的一种方式。 其实尔朱雪等金丹以上的修真誓言也不见得就能引起老天的注意,只不过这些人道行高了,身娇rou贵,自然更在意自己发的誓,哪怕受到惩戒的可能甚小,通常也不敢冒险背誓,而且这些人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也更重视自己的名望声誉,就是没有誓言约束一般也不愿轻易毁诺。 但世事无绝对,尤其是人的忠诚,人心善变,连齐金蝉广派剑灵,迫人效忠都无法叫所有教众对他忠心不二,何况民间用人?沈珉也知,只在心中想:我今后以诚待人,结以恩义,慢慢收他们的心就是了,我不负他们,他们若还要负我,那我岂是心慈手软之人? “呵呵,雪儿辛苦了,快坐。”沈珉想罢笑着让尔朱雪坐在身旁。 这厅中主案两旁各有一个座位,原是为地位相等的客人预备的,但眼下也没有外人,沈珉觉着叫侄女坐了也无不妥,反而更见亲近。 “咯咯,这点事哪里就累死我了?” 尔朱雪娇笑一声,本想推辞,但芳心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就告了座,斜斜的坐了,“多谢玉叔。” 沈珉摆了摆手,拿起案上一张五色拜帖,问起正事:“雪儿,此人是个什么情形,为何从无人与我提及?” 蜀山官府用色是有讲究的,教尊着九彩,一品官七彩,二品官五彩,三四品分男女各着金紫,五六品红绯,七品青绿,八九品白,不入品者皂,故此尔朱雪一见那拜帖便知晓是沈珉说的是谁,诸葛冰清孙承恩可不曾来拜,当下娇笑着回答:“玉叔明鉴,非是雪儿大意,此人虽为地仙,却已不掌实权二百年矣,无论在官府还是民间都无甚影响了,故此未对玉叔提及。” “哦?”沈珉一怔,“那这长老院?”
“养老衙门而已。” 尔朱雪臻首轻摇,有些不屑,“咱们蜀山与别派不同,长老院只是为安置那些年老或失势官员而设,哪里能管得了什么事?掩人耳目罢了。” “这****的祖上陈岩乃是开国老真君李洪的至交,亦是个开国功臣,早先也做过一任珉东仙宫司印,只是后来李家没落了,陈家便就斗不过孙家,也没落了,他便被上面寻了个贪酷的由头打发去了长老院,叫孙承恩顶了上来。” “他道行虽高,但因失了势,便树倒猢狲散,再无人敢去亲近他,当年家财虽多,二百年下来坐吃山空,想来如今也所剩无几了,玉叔只看他随的那点礼便知晓了,长老院首席说起来也是二品官了,几百两白玉,他也真好意思拿得出手,还不如索性送不来了,真是丢人。” “唔……” 沈珉听罢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在这张拜帖上停留了片刻,隐隐觉着此事还有后文,闭目沉思了一会,睁开眼后指了指特意分出来的那群副官的拜帖,“如此说来,这些人也是?” 尔朱雪眼波一扫这些帖子,果然笑着接口:“不错,玉叔您与官府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曾见过这些人出来管事?” “倒是不曾。” “这便是了。” 尔朱雪笑盈盈的竖起一只玉指摇了摇,“咱们蜀山除了军中副职还能管些事外,各宫府院的这些副职却都是摆设,这些所在但凡能管事的官员均是有个正经官衔的。” “以司法衙门为例,法监的主官称总管,佐贰官称同监,法司的主官称主事,佐贰官称同司,法曹的主官称执事,佐贰官称承事,又如仙院的主官是院主司印,佐贰官则称典院,仙府是同知,仙宫便是安抚使监察使之类的了,这些并不常设,总是视当地情形而异。” “像他们这些副职便均是摆设了,国朝祖制天下公有,嗯,确切的说是皆为国教所有,这些旁门自是不会有地盘了,而且他们无论修真人数还是水准又远远不如国教,还凭什么与国教争权?至于为何让他们当这种官,咯咯,不过是与长老院异曲同工,做给别派看看罢了。” 沈珉听罢苦笑了一声,心下难免产生些联想,不知该说什么好。 同时心中也有些好笑,这些昔日的名门正派现下却都混成了旁门,离左道也就一步之遥了,不知矮叟朱梅、怪叫花凌浑这些昔日为峨眉小辈们保驾护法不遗余力,冲锋陷阵不顾面皮的老辈修真们泉下有知该做如何想? 摇摇头将这些自己如今管不了的事抛在脑后,“咳,那骆马坊康掌柜又有何事,为何要送那等重礼?” “康家妹子啊。”尔朱雪眸子转了转,抿唇一笑,“她的事玉叔很快便可知晓了呢。” 的确很快,尔朱雪的话说完不久,仙客来佟掌柜便过来禀报,骆马坊二掌柜康曦月求见长乐公。 沈珉闻报哪里还不知这两个女子私下已串通了一气,也不知雪儿收了她什么好处,出去就将自己出关的消息透露与了她,没好气的瞪了尔朱雪一眼,吩咐她出去迎客。 同时心中也明白这康曦月的要求应不是太过分了,否则雪儿怎会徇私? 过不片刻,一袭红衣的康曦月便随尔朱雪来到厅中,不过她却非一人,还带了条通体火红的小狐狸来。见礼过后,沈珉请康曦月坐在下首客座,尔朱雪亲自沏了茶过来,沈珉又叫她坐在康曦月对面相陪。 寒暄过后,沈珉便问起康曦月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