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些仇人们
“现在江湖上若说仇家最多的人,除了韩文,就是你了!”,孙小红捧着脸,凝视着李寻欢,道:“你可知道,这最想杀你的第一个人,是谁……” 李寻欢摇了摇头,叹道:“要杀我的人太多了,我哪知道哪个是‘最’想杀我的?” 孙小红道:“但能杀得了你的人却也许只有两三个,最想杀你的当然非上官金虹莫属了!” 这回答并未出李寻欢意料,他喝下第四杯,却又忍不住问道:“他现在来了么?” 孙小红摇着头笑道:“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还未轮到你问的时候,你偏偏要问。”,她接着又道:“上官金虹这人的脾气,你当然知道,普通的宝藏,自然不能令他动心,这次他怎么会动了心呢?” 李寻欢道:“不知道。” 孙小红道:“因为他听说昔年天下第一位名侠沈浪是令尊的好朋友。” 李寻欢道:“沈大侠的确是先父的道义之交,但他多年前便已买棹东渡,退隐于海外之仙山,却和这件事有何关系?” 孙小红笑道:“我就让你先问一问吧,不然我看你真要憋死了,但你却得先喝三大杯,我才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仿佛存心想将李寻欢灌醉似的,只不过她的问题实在太惊人,回答更惊人,李寻欢明知要喝醉,也只得喝下去。 孙小红这才接着道:“因为他听说沈大侠归隐之前,曾托令尊保管两本书。这两本书就是他毕生所练的武功心法,你只练了其中的一本,小李飞刀就已近乎无敌于天下。若是两本都练成,那还得了?所以连上官金虹那样的人也无法不动心了。” 李寻欢怔了半晌,苦笑道:“若真有这回事,怎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孙小红道:“我也知道这全是韩文造出来的谣言,想要引人前来,沈大侠绝世惊才,最了解人心之弱点。又怎会留下什么武功秘笈来让后人争夺?” 她笑了笑,缓缓接着道:“就算他有武功秘笈要留下,也不会留在你家。他和令尊既然是道义之交,又怎会在你家留下个祸胎?” “错了!那并不是谣言!”,门外突然有声音传来,韩文已经葬了郭嵩阳。回来了。正巧听到这个问题。 因此,他说道:“这并不是谣言,否则的话,你以为那些人会这么轻易上当?犹如过江之鲫一般,不要命的想要前来‘跃一跃龙门’?” 李寻欢动容道:“是谁的武功秘笈?我怎会一点也不知道?” 韩文挑了挑眉毛,看向一边儿的孙驼子,道:“我想这件事情你最有发言权,不是吗?” 孙驼子瞪了他一眼。目中突有寒光暴射而出,这双眼睛哪里还是孙驼子的眼睛! 李寻欢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也是深藏不露!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 韩文就这样盯着孙驼子,孙驼子微微蹙眉,看向了李寻欢缓缓道:“你可听说过王怜花这个人么?” 李寻欢道:“这名字天下皆知,我当然不会没听说过。” 孙驼子道:“王怜花本是沈浪大侠的死敌,后来却变成沈大侠的好朋友,因为他这人本在正邪之间,虽然邪,却并不太恶毒,做事虽任性,但有时却也很讲义气,很有骨气,所以,他虽然害过沈大侠很多次,沈大侠还是原谅了他。” 李寻欢道:“听说王怜花已与沈大侠伉俪结伴归隐,远游海外,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孙驼子道:“不错,他后来的确被沈大侠所感化。”,他长叹了一声,接着道:“要杀一个人很容易,要感化一个人却困难得多,沈大侠的确是人杰,你若早生几年,一定也是他的好朋友。” 李寻欢目中也不禁露出了向往之色,却不知千百年后,他侠名留传之广,受人崇敬之深,绝不在他所向往的沈浪之下。 孙驼子道:“沈大侠虽是人杰,但王怜花却也不凡,否则又怎会成为沈大侠的死敌?” 两个聪明才智相差很远的人,也许可以结成朋友,却绝不会成为敌人! 李寻欢道:“听说这人乃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才子,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所学之杂,涉猎之广,武林中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 孙驼子道:“不错,此人不但星卜星相、琴棋书画都来得,而且医道也很精,易容术也很精,十个人都学不全的,他一个人就学全了。” 他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他见猎心喜,什么都要学一点,所以武功才不能登峰造极,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又怎会屡次败在沈大侠手下?” 李寻欢突然想起了阿飞! 阿飞的聪明才智是不是比王怜花更高,因为他只学一样事,只练一剑,他这一剑本可练到空前绝后,无人能抵挡的地步。 可他旋即又看向了身边儿默默喝酒的韩文,那他呢?虽然不见他展现那些杂学,至少他的武功,却绝非只有一剑。 “只可惜聪明人偏偏时常要做傻事。”,李寻欢叹了口气,不愿再想下去。 孙驼子道:“王怜花改邪归正后,已知道他以前所学不但太杂,也太邪,本想将那本怜花宝典付之一炬。” 李寻欢道:“什么是?” 孙驼子道:“就是他将自己一生所学全记载在上面的一本书。” 李寻欢道:“他为什么想烧了它?” 孙驼子道:“因为那上面不但有他的武功心法,也记载着他的下毒术、易容术、苗人放蛊、波斯传来的慑心术……”。他叹息着接道:“这么样一本书若是落在不肖之徒的手里,后果岂非不堪设想?” 李寻欢也叹道:“那的确是后患无穷。” 孙驼子道:“但这是他一生心血所聚,他也不舍得将之毁于一旦。所以,他远赴海外之前,就将这本书交给了一个他认为最可靠的人。” 听到这话,李寻欢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已了解,也已猜到藏在兴云庄里的那本武功秘笈,就是了! 但还有几件事他想不通,试探着问道:“他将这本秘笈交给谁了?” 孙老先生道:“交给了你!” 李寻欢怔了怔。道:“我?” 孙驼子笑了笑,道:“普天之下,除了小李探花外。还有谁是最可靠的人呢?”,他接着又道:“他将这本交付给你,不但要你替他保存,还想要你替他找个天资高、心术好的弟子。作为他的衣钵传人。” 李寻欢苦笑道:“但这件事我却连一点都不知道。” 孙驼子道:“因为你那时恰巧出去了。” 李寻欢沉思道:“十一年前……不错。那时我到关外去了一趟,回来时又遇伏受了重伤,若不是龙啸云仗义相救,我……” 说到这里,他咽喉头似已被塞住,再也说不下去。 这本是他这一生中最难忘怀的一件事。就因为这件事,他的一生才会改变──由幸福变为不幸! 孙驼子道:“王怜花虽未见着你,却见到了林姑娘。那时他远游在即,沈大侠已在海口等着他。他自然不能停留,所以就将那交给了林姑娘。” 男女之间的事,世上只怕很少人能比王怜花了解得更多了,他自然已看出林诗音和李寻欢之间的情感非比寻常。 但林诗音为何从未将这件事向李寻欢提起? 李寻欢迟疑着道:“这件事不知前辈是从哪里听到的?是不是很可靠?” 孙驼子抿了抿嘴,道:“绝对可靠。” 孙小红忍不住插嘴道:“王老前辈到兴云庄……不,到李园去见林姑娘的时候,我二叔就在外面等着。”,她叹息了一声,幽幽道:“自从那天之后,一直到现在,我二叔就从未离开过那地方一步!” “你二叔?”,李寻欢有些讶异,随后他看向了孙驼子,明白了苦笑道:“难道他就是受了王怜花的托付,在那里监视着我?” 孙驼子道:“王怜花既然肯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就绝不会对你不放心,只不过,他对你的武功还不大信任,生怕有人听到消息,会去夺书,所以才会要我留在那里,到了必要时,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孙小红道:“我二叔当年游侠江湖间,曾经被王老前辈救过一命,他这人最是恩怨分明,王老前辈要他做的事,他的确可说是万死不辞,但后来却在无意中听到林姑娘并没有将那怜花宝典转交给你,所以你出关之后,他更不放心,更不肯离开一步了。” 李寻欢叹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孙二侠不愧为王老前辈的好朋友,只不过……”; 他盯着孙驼子,一字字道:“孙二侠又怎会知道林姑娘未曾将怜花宝典转交给我?这件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孙驼子默然无语,他没有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 良久,他反倒是盯着韩文,说道:“现在,已经易手他人了!” ........ ........ 韩文刚刚祭拜了一下郭嵩阳,正在愣神儿,转过头来,神情还有些木然,等了一下后,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道:“你说的就是这东西?嗯,还是不错的!我就是看看里边儿的下毒术,免得某一天被人阴了,现在貌似也没多大用处,物归原主!” 说完,他毫不留恋的丢给了李寻欢,很快,他又继续说道:“呵呵!其实……我倒是知道林诗音为什么不把它交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儿听一听呢?” 李寻欢对韩文还是很感激的,可又觉得这厮行事太过邪异。尤其是那一抹坏笑……长吸了一口气,他本想违心的说自己不想知道,可他偏偏又不能。只好叹了口气:“愿闻其详!” “说起来,原因有二!第一!林诗音是一种喜欢浪漫的女人,当然希望男人可以经常陪她赏花、品酒、郊游等等。而王怜花多才多艺,书中的东西肯定很吸引人……她怕你看了之后被吸引!” 韩文看着李寻欢面上多变的表情,笑的更欢畅了,又道:“第二!那时她觉得武功非但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害了你,你的武功越高。麻烦也越多,所以才将他瞒住,她只想你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平平凡凡的过一生……很不可思议吧?” 李寻欢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疼,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咳嗽个不停。 “说到底。你们两个人。一个是有眼无珠,遇人不淑,一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个是懦夫,一个是荡妇……”。 韩文咧着嘴,李寻欢豁然抬头,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许你这么说她!” “哦?你也有生气的时候?看来,你骨子里的那一丢丢血性并没有丢失嘛!”。韩文伸出小尾手指,笑的更欢畅了:“你可知……我去了这么久。都干了些什么?要是仅仅葬了郭嵩阳,我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 李寻欢心中一突,已然站了起来,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是刚刚看到了龙啸云这个伪君子,哦!还看到了他的儿子,那个已经恢复了武功的龙小云,被我废了,他居然还能靠着恢复武功,玩儿扮猪吃老虎的游戏!可惜……”。 韩文的话停顿了,李寻欢的心也似乎停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韩文那双阴冷的双眸,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手都跟着颤抖了。 “我这是在帮你!哈哈哈哈!”,韩文双目变得有些凶戾,看着李寻欢,道:“不知道你的飞刀何时才能朝我出手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寻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比起现在就与韩文打上一场,他更担心的是林诗音现在怎么样了! 又是一个王怜花……不!这比王怜花更可怕啊!孙驼子感觉自己的背后都是冷汗。 韩文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显得洋洋得意,道:“孙老头儿呢?他又去多管闲事儿去了?我说来的人怎么这么少!上官金虹都没有到,只来了一个郭嵩阳,其他的几个,中看不中用!” “你还嫌来少了?”,孙小红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除了上官金虹,另外还来了些什么人?” “这倒不知,我赏了辛老三那厮一本儿武功秘籍,让他帮我送信儿,除了我点名道姓的几个之外,其余的都是他自作主张,我哪儿知道!” 看着韩文满不在乎的样子,孙小红道:“你难道就不知道有人在暗中捣鬼吗?” 韩文冷哂一声,道:“就算有人捣鬼了又如何?来得越多越好嘛!也省得我一一去拜访了!算了!跟我说说,都有谁来了!” 孙小红面皮抽搐,好半晌,道:“男的不说,先说女的,其中就有苗疆‘大欢喜女菩萨’和关外‘蓝蝎子’……” 她只说了两个人的名字,孙驼子在一旁已皱起了眉头。 孙小红道:“重男轻女,兵器谱上不列女子高手,但这两个母夜叉的名字,你总也该听过的。” 韩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闲得很不屑,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孙小红继续道:“蓝蝎子是青魔手的情人,大欢喜女菩萨是五毒童子的干娘,你杀了青魔手伊哭,蓝蝎子自然不会跟你善罢甘休,而李寻欢……他的麻烦也不小,大欢喜女菩萨不会放过他的。” 她叹了口气,接着目光灼灼的盯着韩文,道:“这两个人如何?” “蓝蝎子,烂鞋子……大欢喜女菩萨?一头待宰的肥猪,活得不耐烦了!”,韩文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真是狂的没边儿了!孙小红长吐了一口气,继续道:“说完了女的。再说男的。” 她闭上眼睛,扳着手指头道:“男的除了上官金虹,那就是吕凤先、荆无命。还有……还有一个人,你可能猜不到!” 韩文还在喝酒,头也不抬,道:“谁?” 孙小红道:“胡不归。” 韩文尚未说话,孙驼子已然霍然抬起头,惊问道:“胡不归?是不是那胡疯子?” 孙小红道:“不错,这人一向疯疯癫癫。用的是柄竹剑,据说他的剑法也跟他的人一样,疯疯癫癫的。有的精奇绝俗,妙到毫巅,有时却又糟得一塌糊涂,简直连看都看不得。所以作兵器谱时。才没有将他的名字列上。” 韩文点了点头,徐徐道:“高是真的,糟是假的……这个人很有意思,不错!” “可惜他不是来找你的!”,孙小红哼道:“他是来找李探花的,你们的仇人还真都是够多的,一个比一个大名鼎鼎!” 陡然听到胡不归的名号,孙驼子沉默了很久。才接着道:“只不过此人一向不跟别人打交道,这次为何要找李寻欢的麻烦?” 孙小红道:“听说他是被龙啸云请出来的。龙啸云的师父以前好像帮过他的忙。” 孙驼子皱眉道:“这人一向难找,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龙啸云能找到他,本事倒真不小。” 孙小红道:“就因为此人难找,所以龙啸云才会一去两个月有余……” “是啊!刚回来就让我杀了!”,韩文也接着说了一句。 气氛陡然降至了冰点,之前从李寻欢的表现中来看,他们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可听到韩文亲口承认后,他们还免不了震惊了许久。 好像是为了缓解气氛,孙驼子又道:“你刚刚说的那吕凤先,就是兵器谱上名列第五的温侯银戟?” 孙小红道:“不错,这个人倒有意思,不仅来找他,他还找李寻欢……此人近年来练了几手很特别的功夫,所以凡是兵器谱上列名在他之前的人,他都想找来斗一斗。” 孙驼子又道:“那荆……荆……” 孙小红道:“荆无命?” 孙驼子道:“嗯,这荆无命,又是何许人也?” “这个我倒是知道!”,韩文把玩着酒杯,缓缓地说道:“荆无命就是上官金虹属下第一号的打手!这也是我很期待的一个对手,他用的也是剑,出手也和阿飞一样,又狠、又准、又快!除此之外,这人还有一样最可怕的地方!” 孙小红嘟了嘟嘴,显然对韩文抢她的话很不满,抢先说道:“他平时很少出手,但只要一和人交上手,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每一招用的都是拼命的招式,他自称荆无命,意思就是说他这条命早已和人拼掉了,所以根本就不把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 突然间,韩文抬起了头,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中精光暴闪。 .......... .......... 一人冷冷道:“谁是韩文?” 这声音急促、低沉,而且还有些嘶哑,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可以唤起男人的情/欲。 这无疑是个女人的声音。 孙驼子和孙小红都面对着前门,这声音却是自通向后院的小门旁发出来的,她什么时候进了这屋子,孙小红和孙驼子竟不知道。 孙驼子脸色一沉,反手将抹布甩了出去。 他抹了十四年桌子,每天若是抹二十次,一年就是七千三百次,十四年就是十万零两千两百次。 抹桌子的时候,手自然要紧紧捏着抹布,无论谁抹了十万多次桌子,手劲总要比平常人大些。 何况孙驼子的大鹰爪力本已驰名江湖,此刻将这块抹布甩出去,挟带着劲风,力道绝不在天下任何一种暗器之下。 只听“砰”的一声,尘土飞扬,砖墙竟被这块抹布打出了个大洞,但站在门旁的人还是好好地站在那里。 她身子好像并没有移动过,看她现在站的地方,这块抹布本该将她的胸口打出个大洞来才是。 但也不知怎的,这块抹布偏偏没有打着她。抹布飞来的时候。她身子不知道怎么样一扭,就闪开了。 这也许是因为她的腰很细,所以扭起来特别方便。腰细的女人。看起来总特别苗条,特别动人。 这女人动人的地方并不止她的细腰。她的腿很长、很直,胸膛丰满而高耸,该瘦的地方她绝不胖,该胖的地方,她也绝不瘦。 她的眼睛长而媚,嘴却很大。嘴唇也很厚。她的皮肤虽白,但却很粗糙,而且毛发很浓。 这并不能算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却有可以诱人犯罪的媚力,大多数男人见到她,心里立刻就会想起一件事。 她自己也很明白那是件什么事。 她很少令男人失望。 她穿的是套蓝色的衣服,衣服很紧。紧紧地裹着她的身子。使她的曲线看来更为突出。 孙驼子回过头,盯着她。 她也在盯着孙驼子,那眼色看来就好像她已将孙驼子当做世上最英俊、最可爱的男人,已将孙驼子当做她的情人似的。 但等她的目光转到孙小红时,就立刻变得冷酷起来。 她对任何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兴趣。 她对任何女人都讨厌得很。 孙驼子干咳了两声,道:“蓝蝎子?” 蓝蝎子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得更细、更长。就像是一条线一条可以勾往男人心的线。她媚笑着道:“你真是好眼力,有眼光的男人。我总是喜欢的。” 孙驼子板着脸,没有说话。他不喜欢对付女人,他也根本不会对付女人。 蓝蝎子道:“但我的眼光也不错,我也知道你们是谁了!看来,你们都不是韩文,你才是!” 说这话,她已经看向了还在喝酒的韩文。 孙驼子厉声道:“你既然知道,居然还敢来?” 蓝蝎子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也不愿得罪你们,可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交代!”,她又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也许不知道,我要找个能令我满意的男人有多么困难,好容易才找到一个,却被人杀死了……” “哦?你是来找我算账的?”,韩文慢慢地抬起头,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杀女人,但不是不杀女人,这也是真的!所以……滚!” 蓝蝎子色变,良久,她笑了,笑得更媚,她媚笑着道:“我突然发现你好像很可爱,我又不想替伊哭报仇了!” 原本孙驼子并不愿意管闲事儿,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忍不住说道:“等等!你们愿意去哪里打,那就去哪里打!不要在我这里折腾!” “你说不行就不行?我要是偏偏就想在这里打……哦!不是刀来剑往的打,是男女之间的打,你们明白吗?要不……我也陪陪你?不过,那要等这位韩大爷结束之后哦!”,蓝蝎子放荡的媚笑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
孙驼子面色涨红,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了!怒喝一声,双手齐出。 只见他左手握拳,右手如爪,左拳击出,石破天惊,右爪如钩,变化万千,虽然只是赤手空拳,却有着旁人远比不了的威势! 蓝蝎子腰肢一扭,忽然就瞧不见了。 她的腰就像是水中的蛇一样,可以随意扭动,你明明看到她是往左边扭的,她忽然已到了你右边。 孙驼子一招击出,她已到了孙驼子身后。 幸好孙驼子也非庸手,左拳突曲,将这一拳击出去的力量松开,右爪却突然紧握成拳,将这一爪抓出去的力量硬生生收了回来。 两人交手,最难的就是将已击出的招式“悬崖勒马”半途收回,要知一招击出,便如箭离弦,若是半途撤招,总难免有些生硬勉强。 但孙驼子此刻这一招收发之间,却绝不拖泥带水。 别人若是将手上力量撤回,身子也难免要随着后退,那正是自投罗网,送到蓝蝎子手里。 但孙驼子幸好是个“驼子”,他手上力量一撤,就全都聚集在他背后的“驼峰”之上。 他的肩一缩,驼峰已向蓝蝎子撞了过去。 这一着也正是孙驼子的成名绝技之一,他背后驼峰已练得坚逾精钢。这一撞之力,何止百斤。 蓝蝎子自然是识货的,腰肢一扭。长袖飞舞,人已到了孙驼子面前,面上带着媚笑,眼睛里也带着媚笑。 她媚笑着道:“你不但眼光高,武功也高,只要你说一声,什么地方我都跟你去。” 孙驼子厉声道:“你去死吧!” 蓝蝎子媚眼如丝。轻轻道:“我要死,也得死在床上!”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女人,看着她的媚笑。听着她的腻语,就算不意乱情迷,想入非非,也难免要有些心猿意马。手下也就难免要留三分情。 但你留情。她却不留情。 所以十年来,已不知有多少男人死在她手下。 只可惜她今天遇见的是孙驼子。 孙驼子看到女人,就好像掉了牙的老太婆看到五香蚕豆一样,一点兴趣也没有,怒叱一声,铁爪又已击出。 蓝蝎子长袖一卷,后退了几步,道:“等一等。” 孙驼子再次撤招道:“还等什么?” 蓝蝎子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就算一定要逼我出手,先看看我用的兵刃也不迟呀。” 她的话还未说完。袖中已有一道蓝晶晶、碧森森的寒光飞出,如闪电般斜划孙驼子面目。 孙驼子大喝一声,铁爪迎向蓝光,抓了过去! 他与人交手,素来喜欢速战速决,所以他虽然知道蓝蝎子用的必是件极奇特的外门兵器,但仗着自己苦练四十年的大鹰爪力,想在一招间便夺下她的兵刃,令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一抓更是威不可当! 对方用的兵刃纵然锐利,纵然能割破他的手,但兵刃还是要被他夺下,孙驼子对自己这出手一抓,素来自信得很。 只不过,他的自信也许太强了些。 孙小红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但她的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过蓝蝎子的衣袖。她的眼睛快得很。 那道青蓝色的寒光一飞出,她已看清楚了。她从未看过如此奇异的兵刃。 那看来就像是一只放大了十几倍的蝎子毒尾,长长的,弯弯的,似软实硬,又可以随意曲折。 最可怕的是,这兵刃由头到尾,都带着钩子般的倒刺。 孙小红自然也对她二叔的大鹰爪力很有信心,但她也知道只要他的手一抓着蓝蝎子的兵刃,也难免要被这只专吃男人的毒蝎子吃下去! 蓝蝎子的出手固然快,孙驼子的出手也快。 孙小红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拦阻也来不及了,她想不到她二叔抹了十四年的桌子后,脾气还如此暴烈! 她却不知道孙驼子正因为已忍了十四年,脾气早已蹩不住了,所以此刻一有机会出手,就不顾一切,想一击得手! 她情急之下,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的动作竟比她的声音还快,她惊呼之声刚发出,这只手已半途抓住了蓝蝎子的手腕。 只听“喀嚓”一声,“当”的一响,蓝光落地。 蓝光落地时,蓝蝎子的人已退出一丈外,她退得太仓猝,也太快,竟“砰”地撞在墙上。 然后所有的一切声音,所有的一切动作就全都停顿了下来,屋子里突然变得死一般静寂,连空气都仿佛已凝结。 每个人都石像般怔住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吃惊地望着只这手,蓝蝎子眼睛里不但充满了惊讶,也充满了恐惧痛苦! 她的手腕已被折断了! 这只令人吃惊,令人恐惧的手终于缩了回去。 它伸出时虽快,缩回时却很慢,有一柄剑也慢慢的拔了出来,只拔了半截儿,发出冰凉的金属摩擦声……蓝蝎子眼睛里的媚态却早已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惊慌和恐惧。 屋子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这沉重的呼吸却比完全静寂还令人觉得静寂,简直静寂得令人窒息,令人受不了,令人要发疯。 “还要报仇吗?如果的兵器谱排名算上女人……伊哭必列在你之下?”,韩文看着她。缓缓地说道:“很了不起吗?” 蓝蝎子额上的冷汗不停地流下来,一粒比一粒大。 气氛很压抑,剑虽然未出鞘。但杀气依然弥漫了!犹如实质的杀气,这是要杀了多少人才能够办到的啊? 她全身都在颤抖着,忽然大叫了起来,道:“你为何还不出手?你为何还不杀了我?” “当啷——”; 剑最终还是按下去了,还剑入鞘,韩文看了蓝蝎子一眼,道:“没心情!” 没心情?这算是什么答案?蓝蝎子愣在原地。 韩文转身看向了孙小红。道:“你那个爱管闲事儿的爷爷呢?带我去!” ....... ....... 远方的道路上,已出现了两点火光。 那是两盏灯笼。高挑着的灯笼。灯笼是金黄色的,用一根细竹竿高高挑起。 金黄色的灯光下。可以看出挑灯的人身上也穿着金黄色的衣服,甚至连他们的脸也已被灯光映得发黄。 黄得诡秘,黄得可怕。 韩文身形一闪,已将孙小红拉到道旁的树后。 孙小红压低了语声。哼哼道:“你不是喜欢高手吗?为什么不出去跟他们打?” 韩文没有吱声。只是蹙着眉头仔细地打量这这两个人。 孙小红皱了皱眉,道:“原来上官金虹现在才到,莫非他路上也遇着什么事了么?” 韩文不咸不淡的说道:“也许因为他只有两条腿,所以走不快。” 只见前面两盏灯笼,后面还有两盏灯笼,相隔约摸三丈。 前面的灯笼与后面的灯笼间,还有两个人。这两人一前一后,走得虽慢。步子却很大。 两人的身材都很高,都穿着金黄色的衣衫。前面一人的衫角很长,几乎已覆盖到脚面,但走起路来长衫却纹风不动。 后面的一人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盖。 两人的头上都带着宽大的笠帽,低压在眉际,所以灯笼的光虽很亮,却也辨不出他们的面目。 前面的一人赤手空拳,并没有带什么兵刃。 后面的一人腰带上却插着一柄剑。 出了鞘的剑。 韩文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因为他发现这人插剑的法子和阿飞差不多,只不过阿飞是将剑插在腰带中央,剑柄向右。 这人却将剑插在腰带右边,剑柄向左。 左手剑,很多人都很不愿意对付使左手剑的对手,因为左手使剑,剑法必定和别人相反,招式必定更辛辣诡秘,反难对付,而且剑已出鞘,出手必快! 不错的对手。 韩文注意的是这两个人本身,孙小红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两人走得很慢,步子很大,看来和平常人走路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总觉得这两人走起路来有些特别。 她注意很久,才发现是什么原因了。 平常两个人走路步伐必定是相同的。 但这两人走路却很特别,后面的一人每一步踏下,却恰巧在前面一人的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间。 这四条腿看来就好像长在一个人身上似的。 前面一人踏下第一步,后面一人踏下第二步,前面一人踏下第三步,后面一人踏下第四步,从来也没有走错一步。 孙小红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两个人像这样子走路的,她简直觉得新奇极了,也有趣极了,但很快,她的心又凉了,因为她一时新鲜过去后,现在非但不觉得有趣,反而觉得有些可怕。 这两人走路时的步伐已配合得如此奇妙,显见得两人心神间已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奇异默契。 他们平常走路时,已在训练着这种奇异的配合,两人若是联手对敌,招式与招式间一定配合得更神奇。 单只上官金虹一人,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若再加上一个荆无命,那还得了?! 难怪这个狂妄的家伙也不敢出手,反而是安安稳稳的耐心等待着! 孙小红已然开始担心自己的爷爷了!如果被这两个人围攻,就算他是天下第一……真的没问题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