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阴谋与背叛(节四)
哎呀呀,我都迫不及待了。”
“大家先出去吧,莉刚刚生产完很累。”最心细的玛丽薇莎开口道,余人当然没有异议。除了帕西斯留下,全部相继离开。 菲莉西亚从安迪怀里接过长子,越看越喜欢;帕西斯也逗‘女’儿逗得不亦乐乎。高兴之余,两人都忽略了有恋童癖的师父表现得太过平静。 ※※※ 当年五月,以洪涝为开端,各地接连爆发灾情。 民怨沸腾,哀声震天。 好不容易从战争中生还的人们,无法承受这样的剧变,在废墟下痛苦呻‘吟’,凄厉惨呼。 统治者们忙得不可开‘交’。帕西斯也只好把为人父的责任放一边,指挥臣子进行救灾工作,连夜商讨对策。魔素消耗过度导致天候异常早就是公开的事,他们也组织了宫廷术士团做事前准备。可是那些预防措施面对层出不穷的自然灾害几乎派不上用场,避难所也被冲毁或崩塌。 反而是东方学舍布的调节阵,牢牢守住三块幸运的区域,影响所及,周围的受损程度也相对较小。贤者们的声望如日中天。也因此,当他们派遣的使者开始宣扬战神将会化身为圣贤者,遏止灾难、拯救世界时,王宫根本无力阻止。帕西斯等人只能用“时候未到”敷衍,以免狂热的民众把师父拖出去堵火山口! 对付魔族还可以赌上‘性’命,但对手换成大自然,再聪明的人也只有束手无策。 “我有个想法。” 官员们都焦头烂额的第七天,年轻的国王还是端坐上首,及腰的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气‘色’一如平常。看到他干净冷静的模样,大家的心多少定了些。 在座除了各部各司的长官,只有鲁西克和玛丽薇莎出席。安迪因为劳累过度引发旧伤,被送回北城疗养;华尔特带领大队到处抢险,成日在外奔‘波’。 食指关节轻扣桌面,帕西斯淡淡地道:“看这势头,大概最多半个月人就死光了,我们要下定决心拼一拼。”众人一同吸气,一同吐气。半晌,建筑部长才战战兢兢地发言:“陛下刚才说想法,请问是什么?” “我研究过调节阵,应该能施用于封魔结界。如果重叠成功,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国内的灾难。” 平地惊雷,众人脸上都‘露’出欢容,‘激’动得双手发抖。鲁西克重重点头:“是个好主意,问题在于——” “没错,我们的术士资源不够,必须和东方学舍合作。”帕西斯默契地接口。外‘交’部长自告奋勇:“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陛下!为臣会克尽全力!” “嗯,你带上我的亲笔信,如果他们要求,我会亲自跑一趟。” “是!” 又讨论了几个细部问题,深知时间紧凑的众人立刻散会,各奔其职。只有国王和两位重臣没动,‘交’换忧虑的目光。 “帕尔,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鲁西克自动换上亲密的称呼,他们‘私’‘交’深厚,压根不在乎什么君臣之礼,“目前最危险的不是肖恩师父,而是莉!肖恩师父是救世主,民众不敢强迫他,但莉…她的身份更接近,一旦世界之相的预言传开……” “我明白!”帕西斯打断,双手掩面,从指缝间流泻出断续的低语,“可是我不能,我不能‘交’出菲莉西亚!”玛丽薇莎搭住他的肩,温柔而坚定地道:“别担心,帕尔,我们会站在你这边。” “不必自责,换作玛丽,我也做不到牺牲。何况你不是在努力想办法了吗。”鲁西克也柔声安慰。帕西斯垂下手,回以带着透明感的浅笑,眼底却沉淀着化不开的‘阴’郁:“谢谢,不过,真到万不得已,我会和菲莉西亚商量,让她试试。” “帕尔!?”夫妻俩齐声惊呼。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我们啊!”帕西斯的嗓‘门’比他们更大,神‘色’凄厉,“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肖恩师父、你、玛丽、安迪、华尔特——我不会让你们有事!菲莉西亚一定也愿意!”鲁西克和玛丽薇莎被他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压倒,一时说不出话。 “当然,在那之前,谁敢跟我抢菲莉西亚,我就跟谁拼命。”喘了会儿粗气,帕西斯镇定下来,敲敲后颈。玛丽薇莎啜泣着捂住嘴,鲁西克轻叹:“接下来,你不会是托孤吧?我会揍你哦。” 帕西斯绽开痞痞的笑容,用上扬的语调道:“很抱歉,就是~~~我会陪我家亲爱的一起上路。到时,肖恩师父和那三个小鬼就拜托你了。” 鲁西克一言不发地挥出拳头。 ※※※ 因为产后虚弱,菲莉西亚一直足不出户。 她今年二十岁,心智上还不是成熟的母亲,虽然爱极了子‘女’,相处的时候却没个大人样,更像小孩子胡闹。 “呐,诺因,快爬,快爬,爬了就给你胡萝卜。” 披散着一头乌发,身穿家居服的菲莉西亚坐在‘床’沿,手持洗净的胡萝卜引‘诱’最疼爱的长子。对方还真的从坐姿改为伏趴,奋力挥动四肢,试图接近那个红得很‘诱’人的东西。可惜成果和努力不成正比,爬了半天也是在原地扑腾。看不下去的‘侍’‘女’出声:“王妃陛下,诺因殿下才三个月大,还不会爬啊。他也没长牙,咬不动胡萝卜。” “没关系,我的诺因是小勇士,一定很快就会爬。”把胡萝卜放回银盘,菲莉西亚抱起儿子,轻‘吻’他玫瑰‘色’的脸颊,神情爱怜横溢,“等你过了一岁生日,mama就教你举木剑,将来成为世界第一的剑士。” “咿唔~~”似乎有恋母倾向的男孩回抱她,绽开吝于给父亲的笑容。菲莉西亚看得心‘潮’澎湃,一把搂紧他不住磨蹭:“啊——好可爱!真不明白帕西斯为什么不喜欢你!” “王妃陛下,莉莉安娜殿下的喂‘奶’时间到了。”‘侍’‘女’抱着哭醒的‘女’婴上前。 “哦,好。”菲莉西亚放下怀里的儿子,这时,响起敲‘门’声,席恩在守卫的引领下走进房间。菲莉西亚立刻扣回扣子,过去她从来不会介意,但不知为何,自从重逢后,她就和最爱的养父越来越疏远,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在和宝宝玩吗?”没遗漏她的小动作,席恩眼底闪过异光,表面毫无破绽,“我要出去一趟,麻烦你跟帕尔他们说一声。” “又要去图书馆?这种非常时刻,最好不要‘乱’跑。” “我想去街上看看情形。放心,我会乔装。” 嗯,还是肖恩师父,古道热肠。菲莉西亚暗自松了口气,笑道:“好,当心点。” “啊!”在他转身的一刻,衣摆扬起,‘露’出大‘腿’侧边的手镜,菲莉西亚受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喊道,“肖恩师父,那面镜子,可不可以给我?” “镜子?可是……”席恩面‘露’为难。菲莉西亚话都说了,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我会好好保管的啦,或者借我也行。那面镜子的式样我很喜欢,平常可以梳梳头补补妆什么。”席恩大方地解下手镜:“好吧。” 看了一会儿,菲莉西亚随手一抛:“没什么奇怪的嘛。” 喂完‘奶’,她又百无聊赖地拿起来端详,看着看着,心里涌出奇妙的‘sao’动,盯着镜面的目光越来越专注,好象有什么声音远远传来,又听不清,随着加快的脉搏渐渐变大。 拍打镜面,肖恩用全部的心神呼唤。 啪!手镜掉回‘床’铺,没有听见‘侍’‘女’担心的询问,菲莉西亚全身冷汗涔涔,吐出失神的低喃:“肖恩……师父?” “果然瞒不过你。” 清亮的嗓音骤然响起,接着是‘女’‘性’的惨叫。挣扎的躯体被灰‘色’的烟雾缠绕住,不一会儿就失去生气地倒卧于地。手镜消失,回到一只蜜‘色’的手掌。 “你……!”菲莉西亚霎时想通一切,紫眸喷出冲焰,不假思索地扑过去,“把肖恩师父还给我!” “不要卤莽哦,莉。”轻松锁住她,席恩笑靥璀璨,地扬了扬手镜,“这里算上你,那两个小鬼,还有你最重视的肖恩师父,可是有四个人质呢。” “闭嘴!你这冒牌货,不许叫我莉!” “唉,真是匹烈马,非要我摔破镜子你才肯安静听我说吗?” 菲莉西亚噤声,狠狠咬牙,寒洌的目光几乎要瞪穿他。席恩满意一笑,挥手抄来一张椅子,悠然坐下,竖起食指:“首先,我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是你肖恩师父的亲大哥,但这具身体是他的;第二,我们的命已经绑在一起了,你杀我等于杀他,不信待会儿你用法术探测;最后,我不希望这件事声张,大家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你还有机会救出你的肖恩师父。不然,我只好一口气把你们统统杀光。” 说着,他划了个符文,空气中的水元素凝聚成一个平面,里面赫然是正和众臣商议的帕西斯。他和鲁西克,玛丽薇莎身后都盘踞着灰影。 大睁的眸动摇起来,消化了对方的语意,菲莉西亚被前所未有的狂怒和无力感充斥。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字一字迸口而出。 “呵呵,你的口气和你师父好像。我的回答也一样:你很快就会知道。” 菲莉西亚气极,如果她眼中的火焰是实质,席恩现在已经化为一缕青烟。 肖恩声嘶力竭地大喊,席恩罩了层结界,挡住他的声音。菲莉西亚眼光一闪,表情沉淀下来:“把他的眼睛也堵上。”席恩一愣:“咦?” “我是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可想而知不会是好事。你还不了解肖恩师父吧,‘逼’急了他,他会跟你同归于尽。” 席恩玩味地笑了:“真是孝顺‘女’儿,先为父亲着想。不过,很抱歉,我的目的就是让他痛苦,所以他一定要从头看到尾才行。”菲莉西亚险些咬碎牙齿,歇斯底里地吼道:“那就封印他的记忆!让他不认识我们!不然你等着大家死成一堆!” “哦,这倒可以考虑,都死了我也没戏…哎呀,你在哭吗?”挥手屏蔽镜子,席恩起身走到她面前,轻抚她泪湿的容颜,动作透出轻薄,“不要哭,你一滴眼泪就会让他抓狂了。”菲莉西亚绷紧身体,强忍满腔屈辱。比起那只手带来的嫌恶感,她更痛恨自己的软弱表现。 紫眸深深看进琥珀‘色’的双眼,带着刻骨的恨意:“你的名字。” “席恩。”棕发青年笑得人畜无害,“要诅咒请便,这是真名。但是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要申明一句:这世上我自称死灵魔法第二,没人能拿第一。当然,你可以试,就当消火,我不介意。” “……”菲莉西亚一副要活啃了他的模样,让席恩心情非常愉快地扬长而去。‘门’关上的一刻,两具尸体像雾化般消失无踪。 法术一解除,菲莉西亚脱力地瘫跪下来,心‘乱’如麻。感到房内紧绷的气氛,摇篮里的两个孩子一齐啼哭。菲莉西亚连忙抱起,温言呵哄,‘混’‘乱’的眼神被强烈的意志重组:冷静,我必须冷静! 肖恩师父在他手上,我不能轻举妄动,那个席恩也什么都算好了,肯定不会忘了监视我,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瞪视怀里不再哭闹的孩子:他取的名,真的是无意的吗? 周身发冷,菲莉西亚踉跄爬起,往 -啃--书-——小--说--网---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啃--书--网-小--说--这是华丽的分割-- 外冲去,不顾守卫的阻拦,坚持跑进图书馆查阅资料。但是席恩早料到她这一手,藏起了所有相关的典籍。 翻了半个时辰没有结果,她意识到原因,试着对长子改名。然而话一出口,婴儿的额心就浮现出像是烙印的古文字,小脸憋得通红,难受地直咳嗽,菲莉西亚吓得赶紧取消。 只能咬牙继续寻找,深夜,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被丈夫派来的‘侍’从接回寝宫。 “菲莉西亚,我不是说了你最近要好好休息吗!”难得比妻子早回来的帕西斯大步迎上前,满脸焦急担忧,心疼地托起她的脸,“看,脸‘色’这么差——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菲莉西亚低下头,递出已经睡着的儿‘女’,“你抱抱他们。”帕西斯小心翼翼地接过莉莉安娜,‘露’出傻爸爸的标准笑容:“真不愧是我的小公主,睡得好甜。” “也抱抱诺因啦!” “好好。”帕西斯有点不情愿地搂过儿子。其实他不是不疼诺因,光是那张酷似妻子的小脸蛋就让他疼入心坎,只是这小子老是跟他别苗头,有伤做父亲的自尊。不过眼下他呼呼大睡,安静地偎依在自己怀里,也真是有别于平日的可爱,情不自禁地啾了一下。 场外的某人面‘色’铁青地捂住嘴,差点当场吐出来。察觉他的动静,拉克西丝故意哦哦连声:“好一幅洋溢着天伦之乐的画面。” “天伦个头!”诺因吼声如雷——再看下去他会吐血!莎莉耶忧心如焚:“索贝克和菲莉西亚不会有事吧?那个席恩好坏!”希莉丝沉着脸不吭声。克鲁索叹气似地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可是……可是……”莎莉耶宝石蓝的眸子浮起泪‘花’,为同伴即将到来的不幸心痛不已。 “你不忍心就闭上眼。”拉克西丝拍拍她,注视侄子的目光却极为严厉,“你给我看着,看着你的亲生父母,不管他们现在怎么样,那个时候是真的爱你和莉亚。”诺因默然,半晌,面无表情地别过头。 ※※※ “辛苦你了,还是应该找个‘奶’娘吧。” “不,我喜欢自己喂他们。” 安顿好孩子,帕西斯拥着妻子走向‘床’铺,将她抱坐在大‘腿’上,轻抚那头绸缎般柔软顺滑的乌亮长发,低声道:“明天,我们去东方学舍。”菲莉西亚讶道:“去那儿干嘛?” “布阵的计划你已经知道了,今天我让外‘交’部长带了封信过去,他们的回音是:要合作可以,条件是我、你、诺因和莉莉安娜四个人一块儿到场。” 菲莉西亚一震,紫眸浮起恍悟: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目的! 手脚竟然这么快……连思考的时间也不给她。 “老实说,陷阱的意味太浓了。但这种时刻,我又不得不亲自跑一趟,希望能用诚意说服他们吧。”帕西斯耸了耸肩,笑着捏捏妻子的左颊,“不用担心,肖恩师父和我们一起去,要拿下我也不是容易的事。到时你只要站着,抱好孩子们就行。”菲莉西亚神‘色’变换,没有回应。她早已决定担起世界之相的责任,所以她的安危不要紧,但是帕西斯和孩子们…… 正要开口,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压倒在‘床’,她‘色’‘色’的丈夫在上头笑得别有深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想这个!”菲莉西亚又羞又气地捶他。帕西斯坏笑:“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有。不过,偷个香不介意吧?”菲莉西亚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心满意足的银发青年很快进入梦乡,秀丽的脸庞在星光下没有一丝‘阴’影,干净,美好。菲莉西亚一霎不霎地看着,像要把这张脸,刻进心底的最深处。 魔族的第六感告诉她此去凶多吉少,几次想吐‘露’真相,和丈夫一起设法解救师父,那个噩梦般的声音总是适时在她耳边响起,搅得她心慌意‘乱’,一夜无眠。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东城城主。 他梦见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的他还是个为了保护少根筋的母亲绞尽脑汁的孩子,曾经很喜欢父亲的一个妃子。她笑起来的模样像‘春’天的雨滴,纯净无垢;人也像朵小白‘花’,娇弱而温柔。可是这样的她,在人心险恶的宫廷里被一天天扭曲,最终面目全非,亲手递给他掺有剧毒的糖果。他不爱吃这东西,就给了贪嘴的母亲。 好不容易用书上看来的法子救回母亲,他在眼泪中明白一个道理—— 人,说变就变。 头昏脑涨地醒来,鲁西克一手挤压太阳‘xue’,月白‘色’的短发因汗湿而贴着额际和两鬓。一双柔荑立刻抱住他,然后是饱含关怀的询问:“怎么了?” “没事。”压下心头的不安,鲁西克回以温柔的浅笑,“我先去上班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好。”妻子轻扬眉梢‘唇’角,这是他最后看见的笑靥。 护卫工作昨天就安排好,送别也没什么意义,因此勤勉的首相直奔救灾部‘门’。顺便联络师兄,透过他向银龙王求助。虽然不认为东方学舍会忘记白银之谷的势力,但还是留个心眼为妙。 结束两个会议,玛丽薇莎还没来,正好午饭时间,鲁西克索‘性’自己跑回去。 在廊上,他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肖恩师父!你怎么还没去?” “我马上就去,也不得不去。” 眼前的人长发披散,襟口敞开,比平日多了一股邪魅的气息,身上还散发出一种鲁西克非常熟悉的味道,心脏莫名地发凉,强笑道:“你终于知道人事了?恭喜,不过这种时候……” “‘露’西,我很怨啊。”席恩打断,语气烦躁地拨了拨散发,“你想想,我这一生,做过多少好事?我自认无愧于天地,却背上那种命运,落到今天的地步——我能不怨吗!众神又找上我了,叫我去救世,这次肯定不会活着回来,我才三十七岁耶!我真的受够了,不想再当什么好人!” 鲁西克愣愣地听着,目光呆滞地注视那张明明熟悉又异常陌生的脸,梦境与现实重叠,使他的心无法克制地动摇。 肖恩师父……变了。 深呼吸稳住,他颤声道:“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席恩缩了缩,随即绽开满不在乎的笑容:“因为我有必要跟你‘交’代一声嘛,我也是粗暴了些,太久没发泄,总之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强忍着不胡思‘乱’想,鲁西克越过他,奔向走廊尽头的卧室。席恩微笑等候,好整以暇地把玩发丝。 听到隔着‘门’板传出的哭喊,他发出快意的轻笑,转身离去。 ※※※ “我要杀了那个畜牲!” 莎莉耶挥舞袖剑呐喊。拉克西丝和克鲁索一左一右架住她,表情是相同的沉郁。希莉丝横臂一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元帅,到此为止吧!求求你,肖恩一定承受不住的!这太过分了!”‘激’动之下,她甚至忘了拉克西丝的身份,以旧头衔称呼她。 诺因绷着脸道:“是差不多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真他妈变态!”拉克西丝咬着下‘唇’不出声。半途而废有违她的宗旨,原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耳朵听到和亲眼目睹根本是两回事,坚定如她也不禁迟疑。 “打住…不是不可以,不过,受术者会受到很大的冲击,连杨阳也会遭殃。” “该死!”诺因狠狠跺脚。同时一个清越优雅的嗓音突兀地响起:“事到如今,还假惺惺说什么打住。” “索贝克!” “帕西尔提斯!” 众人异口同声。明显带着嘲讽的笑声刺痛每个人的耳膜:“你们想知道真相,就继续看好了。但是你们让肖恩师父伤心的帐,我决不会轻易饶过!” 被当现行犯逮住,心虚的众人也没脸说什么,抹抹汗逃进肖恩的记忆。 ※※※ “‘露’西!”华尔特率领部下匆匆赶来师兄的宅邸,边跑边喊,“我接到线报,东方学舍的动向有点奇怪!我们……” 语尾戛然而止,看清室内的情景,他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谁干的……”良久,微弱的声音才挤出发白的‘唇’,一转为惊天动地的怒吼,“谁干的!?我要剁了他!!!” 鲁西克背对着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抱住妻子的尸体,没有吭声。看出师兄的状态也不可能回答自己,华尔特喘了会儿粗气,拉过一名护卫,掐着他的脖子凶狠‘逼’问:“说!是谁?谁!” “是…是普多尔卡雷先生。”护卫嗫嚅道。做梦也想不到的答案炸空了华尔特的大脑。 “胡说什么!肖恩师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是我们亲眼……” 锵!剑鞘与环扣相撞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用被单遮住妻子,白发青年转过身。他的脸毫无血‘色’,眼里燃烧着两团‘阴’冷的火焰,使他看起来宛如一个厉鬼。视线穿过眼前的景物,投向遥远的彼方,旁若无人地走出房间。 “你去哪儿?”华尔特及时抓住他,被师兄散发出的杀气紊‘乱’了心跳,手指也微微发抖。 “我要杀了他。”森然的语调空‘洞’而硬质。 “等等!”华尔特抱紧他,近乎哀求地道,“先查清楚!肖恩师父绝对不是这种人!”鲁西克用力挣扎,失控地大叫:“我亲眼看见,亲耳听他说,怎么会有假!这个骗子、‘混’蛋!我……” “‘露’西——”华尔特咬了咬牙,果断地敲晕他。在西城历练三年,他的武艺已不亚于师兄;加上鲁西克情绪不稳,猝不及防下被他一击得手。 托住师兄瘫软的身躯,他火速下令:“这件事不许泄‘露’出去!马上抬担架来!还有医师,‘女’‘性’的祭司……” “不好了,华尔特大人!”一名法师用传送术转移到附近,急切地汇报,“我们和陛下他们的联系中断了!士兵们也被结界挡在外面!三分钟前陛下向安迪米拉尔大人送出一道心灵通讯,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接连的冲击几乎令华尔特晕厥,但现实不容许他逃避,用空着的手一拍脸颊,发狠地叫道: “出动军队!哪怕跟东方学舍翻脸也要把帕尔他们救出来!” ※※※ 握着嗡嗡低鸣的吞日,帕西斯大口喘息。 摇曳的视野被染成血红,他带来的随从已死了大半,余下的也情势不利。只有几名高阶法师还顽强地支撑着结界,但他们的法力同样有限。 “帕西斯……”因为两手抱着孩子,菲莉西亚无法扶丈夫,急得满头大汗。帕西斯摆手表示无碍,又按回肋下的伤口。 会谈不欢而散。东方学舍口口声声都是要他‘交’出菲莉西亚,根本连试也不愿试。无论他好说歹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概听不进去——他们就这么笃定菲莉西亚能拯救世界?连个具体的方案都没有!当初肖恩师父打败黑之导师一个人,就几乎赔上一条命,何况现在虚弱得连火球术也发不出来的菲莉西亚,还救世! 在气氛闹僵的前一刻,他勉强克制住脾气,鸣金收鼓准备下次努力。不料刚走到会议室外面的大厅,一群埋伏的好手就狙击了他们。被偷袭已经很奇怪了,他自信再轻微的呼吸声也逃不出他的听力,更不合理的是他们的行动,竟然不惜‘玉’石俱焚的样子。那帮贤者虽然利‘欲’熏心,贪得无餍,但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哪怕撕破脸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正因为情况是这般诡异,他才陷入了被动局面。 最糟糕的,‘混’战中,肖恩突然不见了!分神下,他被一剑砍中‘胸’口。随行的白魔法师立刻为他治疗,伤口却愈合不了,又冷又麻,像无底‘洞’一样‘抽’走他的力气。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帕西斯屏息凝神,开启死灵法师特有的感知,在下一秒瞪大眼: 这些家伙,竟然都不是活人! “准备超度!”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沉声喝令。指挥‘侍’卫缩小阵型,互相照应,千万别被敌人的武器伤到。然后拿出形同法杖的项链,把一个个诅咒丢向那些不死战士;帮部下施加火焰防壁,顷刻间扭转了战局。 “那是我送你的装备,不能用来对付自己人啊。” 熟悉的声音和意料之外的内容定住帕西斯的动作。就这么一耽搁,刚凝聚完魔力的白魔法师们被急遽变化的气压搅得稀烂,防御崩溃;‘侍’卫们也被速度猛地加快的不死战士砍成碎片。 nongnong的血腥味扩散开来,惊动了原本在催眠术的影响下睡着的婴儿,清亮的啼哭划破凝结的空气。 “乖,乖,不哭哦。”因为用自己的身体挡而淋得血迹斑斑的菲莉西亚柔声安慰,朝来人投以愤恨的目光。帕西斯呆呆站着,甚至没听见妻儿的声音:“……肖恩师父?” “嗨,帕尔。”席恩轻快地打招呼,手指疾弹,哭声立刻停止。 “你……!” “放心,只是让他们安静而已。嗯,你们‘弄’得很狼狈,本来‘交’代过他们要小心,祭品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才好。” “你在说什么,肖恩师父?”帕西斯困难地发声,晕旋感不断加重。席恩灿笑:“还问?你明明不是这么迟钝的人。” “这一切都是你干的?为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厌倦了罢了。”嫌披散的长发碍事,席恩随手编辫子,无视对方‘激’烈非难的眼神,自顾自道,“帕尔,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滥好心的笨蛋?也许吧,过去的我的确是这样,照着jiejie教我的礼仪道德处世,回应你们的憧憬,努力做个伟大的好师父。但我真的很累,我想发泄,我想报复——一句话,我受够了!” 帕西斯呆若木‘鸡’,碧眸浮起丝丝‘迷’‘惑’,心里的天平不住摇摆。 这个‘混’蛋人渣,霸占肖恩师父的身体不够,还毁谤他!伤害帕西斯的心!菲莉西亚怒极,几次‘欲’言又止。不知有意无意,囚禁着肖恩的手镜总是在她眼角闪烁。 “大概你们把我当成神一样不会变的圣人,但很可惜,我也是人,一个普通人。我有弱点,我有想望。事实上,在卡修对我下毒时,我就有之前的人生全部被颠覆的感觉——做一个好人有什么意思?我差点像狗一样死掉!我要抗争这种不公平的命运,我要把握自己的人生!” “不对……”帕西斯虚弱地反驳,连连摇头。情感叫嚣这个夸夸其谈、满口怨言的人不是他,理智却起了共鸣,侵蚀着心底的信念和依恋。 因为对于人‘性’的了解,他不亚于鲁西克。 一幅画面陡然浮现,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是在塔拉斯的难民营,从棕发青年脸上滑落的泪珠。 清澈,透明,焕发出动人的光辉。 “我说过,我的眼泪很廉价。” 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席恩笑着追加了一句,彻底粉碎帕西斯的坚持。 双眼‘蒙’上涣散,银发青年踉跄后退。菲莉西亚反而踏前一步,咬牙道:“够了!给我闭嘴!”被妻子的声音唤回少许神智,帕西斯甩甩头,干涩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席恩但笑不语,打了个响指。身穿各‘色’袍子的老者无声地出现,身后还跟着数量可观的高阶法师。 “准备仪式,送我们去地下神殿。我估计华尔特的大军就快到了。” 地下神殿?帕西斯一愣。菲莉西亚推搡变呆的丈夫示意他快逃,大声道:“你的目的是我吧,放帕西斯和孩子们走!” “呵呵,莉,你很聪明,可惜不够冷静。你们都落了网,还妄想逃掉?乖乖站着,我不想对你们动粗。” “你想让菲莉西亚去救世?你疯了!”意会他们的对话,帕西斯怒吼,“别人都要她去当世界之相没关系,你是她的养父啊!怎么可以!” “我也不想啊,是众神的命令。”席恩随口推卸责任,双手摊开做无奈状,“这次的灾难不是我能解决的,只好让莉出马。就是因为不想她死,我才布置了一个专‘门’的仪式。”帕西斯冷笑:“说得好听,你和东方学舍联手,把我们骗来,鬼才相信这仪式会安全到哪儿去!” “总比我死好。”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帕西斯打着寒颤瞪视简直像换了个人的师父,听着他一字一字清晰地道,“我不想死,帕尔。众神说了,要么我牺牲,要么莉牺牲。” “你——”正当他握紧剑柄的瞬间,转移法阵启动了。 黑曜石的地面上浮现出复杂的纹路,发出水银‘色’的光芒。仿佛地震的轰鸣不绝于耳,呼应四壁的震动节奏。突然沿着法阵的圆周裂开,凹陷下去,渐渐沉入地底。 当华尔特和拖着重伤的身体前来的麦先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鸣,宛如破灭的序曲。 ※※※ 下意识护住妻子的帕西斯只觉压力一冲击全身,初时连眼睛也张不开,‘胸’口窒闷,嘴里弥漫着血腥味。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后,他睁开双眼,视野从金星‘乱’舞转为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慢慢浮现出轮廓,他们竟然踩着大厅的地板往下沉。头顶是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岩盘;四面完全悬空,却没有坠落,而是稳定地下沉。明亮的光芒呈现完美的球体,包裹住这一小块陆地,也照亮了广阔而幽暗的地底空间。 帕西斯和菲莉西亚瞠目结舌,死死瞪着下面。 林立的建筑群像亘古以前就存在的巨大石碑,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无垠的地表上,景‘色’苍凉而静谧。隐约可见规划合理的街道和广场,俨然是一座曾经有生命居住活动的都市。 “这、这是什么!?地下有城市!”帕西斯难以置信地叫道。菲莉西亚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席恩双手环‘胸’,悠哉地道:“这是失落的古城卡农,神代最辉煌的文化中心。” “?”感觉他好象在看什么,帕西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物体。 一棵树! 用树形容可能不太正确,但是他实在找不到别的名词。盘根错节的“树根”蔓延了大半个都市;而顶上的“树枝”则支撑着岩盘,望不到尽头。黑漆漆的树干中央,有银‘色’的线条在闪光。看起来像是人为的痕迹,两个咒文圈围绕着一人多高的十字型图样,透‘射’出璀璨的银芒。 席恩带着满意之情点头:“刻得很好。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做些前置工作。”说着,他划了个代表传送的法印,三人同时消失。而失去了凭依的浮游陆地飞快掉落,在广大的黑暗深渊掀起几不可闻的轻响。 帕西斯和菲莉西亚狼狈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晕旋了一会儿才爬起。菲莉西亚先检视怀里的孩子,确定无恙松了口气。帕西斯环顾四周,他们身处的是一间格局类似神殿的大厅,漆‘色’却是诡异的鲜红。天‘花’板和墙壁都刻有浮雕;地板绘着繁复的阵图,全部是古老的符号和文字,他只能看懂一小部分,似乎是有封印效果的法阵;拱形的正‘门’流动着奇异的水光,像‘门’后是一片光海;而对面,高高的阶梯上方,棕发青年一手扶着祭坛,垂目微笑。 这个表情让银发青年心痛至极,手不自觉地按住剑柄。席恩眼神一动,‘吟’唱简短的咒文。帕西斯整个人向后倒飞,重重摔倒在地,身下的魔法文字启动,将他束缚得动弹不得。长剑脱手飞出,落入一只等待的大手。 “真是把好剑,不愧是神代的作品。”席恩以指抚‘摸’镌刻着神秘‘花’纹的剑身,欣赏巧夺天工的制作工艺,来到剑柄时停了一下,“吞日?吞日的话,应该还有一根长鞭。” 用同样的手法抢来帕西斯缠在腰上的黑鞭,席恩不无惊叹地道:“你竟然能召唤出这两把凶器!这可是有之名的绝世神兵!” “你这强盗!把它们还给帕西斯!”菲莉西亚大喊。席恩轻笑:“还是不能还的,不过我也用不着,暂时遣返好了。”随着阵阵抗议的鸣动,吞日和噬月被吸进黑‘色’的漩涡状空间。 下一秒,菲莉西亚只觉双臂一空,惊骇地目睹儿‘女’被看不见的力量拽向空中。 “诺因!莉莉安娜!” “不要‘乱’动。”席恩挥手将她禁锢在透明的罩子里,另一只手控制两个襁褓悬浮在天‘花’板下面,对应特定的符号,“他们是我重要的实验品,我会让他们活得好好的。”语毕,食指‘射’出一道道颜‘色’不同的光线,打入两具小身躯,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大厅。 “住手!住手!”菲莉西亚心如刀割,死命捶打障壁。席恩无动于衷地继续残酷的行为:“别紧张,我是在提高他们的承受力。虽然素质好,毕竟是婴儿,体质太脆弱。” “为什么……”帕西斯垂在两边的手握得死紧,‘胸’前的挂饰呼应着抬起。及时发现他的小动作,席恩释放出对应的魔法。 强光碰撞,火焰的爆风被冰龙吞噬,余‘波’震碎了项链。已经扑到菲莉西亚身边的帕西斯倒退数步,手上凝聚的黑雾消散;紧跟着呼啸而出的风刃深深砍进他四肢的关节,血‘花’四溅! “帕西斯——” 银发青年没有听见妻子的呼唤,意识停留在刚才的一刻:那个挡在他面前的背影,熟悉到刺目的背影…… “你……!”席恩也大吃一惊,连忙制住弟弟的灵体,“竟然跑出镜子,真不知该佩服你的意志,还是感叹你的愚蠢。” “肖恩师父!”菲莉西亚这才注意到养父浮在半空的身影,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肖恩回以空虚的视线,那眼神,宛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心瞬间凉透。 “不要…伤害他们。” “呵,你还认得他们是谁?”席恩毫不留情地嘲笑,手指一动,缠绕住肖恩的青‘色’烟雾像实质的绳索般收紧,使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呜!” “肖恩师父!”菲莉西亚大惊,紫眸爆发出恨极的神‘色’,“席恩,你这个王八蛋!” “别紧张,莉,我只是给他一点小小的苦头吃。你可别忘了,杀了他,我也会死啊。” 充耳不闻他们的对话,帕西斯躺倒在血泊里,一霎不霎地凝视那张‘迷’惘的俊容,大脑一团‘混’‘乱’。 “你……”渐渐地,惊疑褪去,当那双溢满困‘惑’、哀伤、心痛却纯净依旧的琥珀‘色’眸子沁出泪水的刹那,他漾开宁静的笑靥,再也感觉不到丝毫‘rou’体的痛楚,“不要哭,我没事。” 是他。 爱哭,滥好心,永远学不乖,总是横冲直撞‘弄’得一身伤,要人照顾要人守护要人收拾烂摊子的大笨蛋。 果然傻气会传染,笨蛋哪会累积压力,他居然相信那个冒牌货的吹牛,真是蠢呆了。 “你啊,这次居然连身体都搞丢了。”帕西斯苦笑,宠溺无奈多过指责。肖恩双‘唇’颤动,似乎想喊他的名字,说出口的却是:“你是谁?” 帕西斯瞪大眼,菲莉西亚感同身受地掩住脸:“他的记忆被封印了。” “拜托,是你叫我封印的好不。”席恩‘插’口,面带无趣的表情,“真是的,好好一场大戏就这么被破坏了。不过品尝了那个红发小‘女’孩的美妙滋味,让那个白发小子哭出声,也算捞回本。”帕西斯和菲莉西亚一齐瞪视他,久久无法做声。 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深恶痛绝的目光对席恩毫无影响,他早已习惯投诸在自己身上的负面情感,反而惬意地眯起眼,“嗯,他们三个还不知道,余生会过得很有滋味吧——好了,不废话,差不多是结束的时候了。” 经他提醒,帕西斯才感到空气中的异样,某种‘阴’冷的气息在飞快聚集,沿着血液的轨迹。 “你、你想干什么!?” 死灵法师是至‘阴’体质,血也是,一滴就足以引来大量的不死怪物,何况这里是废墟,那……那…… “呵呵呵,帕尔,做好准备哦。”席恩将覆盖地下神殿的结界打开一个缺口,无数咆哮嘶吼的死灵争相涌入,仿佛黑‘色’的‘潮’水冲向银发青年。 凄厉的惨呼撕裂噩梦般的景象,因为大量失血而虚弱不堪的躯体承受不住如此狂暴而凶猛的力量,‘激’烈弹动。 “住手!”肖恩用力挣扎,“你怎么可以对他强制进行死灵融合!” “哦,记忆封住了,知识还在。放心,法阵会保护他的身体,但意识能否保留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亡灵尖利的号哭和人类的惨叫都平息下来,大睁的碧眸宛如两颗玻璃珠,无神地看着虚空。 “不——”菲莉西亚崩溃地哭喊。肖恩的眼神变得和徒弟一样死寂,慢慢浮现微光,最后又湮没在黑暗里。 帕尔死了……被席恩用他的手杀死了。 玛丽也是。 “别忙哭,这才刚开始呢。”随着依然轻快的语调,满地的古文字一个接一个亮起,渐渐汇聚成光的纽带,“现在已经没必要隐瞒,我就告诉你们吧。这是封神阵,我首创的魔法。通过它,可以召唤两位失落的神祗,协调神贺加斯和‘混’‘乱’神兰修斯。他们是仅次于‘混’沌之神,比生命‘女’神和止息之君更高阶的存在。” “协调神主掌的力量,只有死灵法师的附体能束缚住他。但是这样还不够,上面正在举行召唤仪式,随机召唤一个地球人——知道地球吗?距离艾斯嘉最近的异世界。跨界召唤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当然,贺加斯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他是最重视和的神……哦,来了。” 视野被染成炽白‘色’,其中有一道柱形的光芒,在眩目的光之洪水中依然清晰可辨。恐怖的震动使整个地底摇撼不已,神殿却牢牢固定在原处,屹立不倒,直到一切风平‘浪’静。 宛如黄金之河的及地长发,嫩绿的瞳仿佛早‘春’发芽的第一棵幼苗,缀以金线的雪白长袍,降临的神祗气质高华,容貌之美超越了笔墨的形容,肖恩和菲莉西亚却无法兴起感叹之情。 因为他用的,是帕西斯的身体! “胆大妄为的人类。” 悦耳的声线毫无起伏,平铺直述。席恩回以灿烂的笑靥:“不然怎么能见到你呢,协调神贺加斯。”绿眸微闪,环顾四周,最后定在地上,‘射’出凛冽的寒光:“你连兰修斯也想召唤?你想毁灭世界?” “怎么会,我可是立志要拯救世界的人,只是想跟他勾通一下而已。” “勾通?”意外这个词,贺加斯的语气变得警惕。席恩若无其事地丢出炸弹:“你认为你弟弟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贺加斯瞠目结舌,总是平板的俊容第一次‘露’出名为“惊愕”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哈哈哈,真是好哥哥,居然将弟弟关起来,还把他教成弱智!”席恩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和眼前的兄长起了共鸣,从而刺‘激’到脑中的笑神经,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摊开手,丝丝黑气从他掌心涌出,凝结成一颗漆黑的光球。那是毫无杂‘色’,幽暗深远的黑。 “我是暗术士,黑暗的本源即是心之根源,我能看透人心深处的秘密,神也不例外。” 贺加斯抿紧‘唇’,压抑内心的动摇,蓦地抬起头,眼里浮起挣扎。席恩愉快地挥手:“快去吧快去吧,不然两个世界毁灭了就不好了。” 这个人,不能留。贺加斯眸光一沉,举起右臂。察觉他的意图,菲莉西亚惊呼:“不行!不能杀他!杀了他,肖恩师父也会死!”没有理会她,贺加斯继续释放神力,突然全身一震,成形的白‘色’火球也随之消失。 这是…这具躯壳本身的意志!?怎么可能!他还有自己的意识? 情况刻不容缓,错过了击杀的机会,贺加斯只能抛下始作祟者离开。他前脚走,后脚一个法师奔进来:“不好了!圣贤者大人……咦!” 眼明手快地用幻术屏蔽,席恩微笑:“什么事?”把刚才的景象当成紧张引起的幻觉,法师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外面……外面……” “放心,我已经知道了,灾难很快就会平息,你下去吧。” “是!”带着发自肺腑的崇敬,法师欣喜地跑出去。盯着他穿越的‘门’,菲莉西亚黯淡的紫眸涌现希望:那是……空间‘门’!如果能把肖恩师父和孩子们送出去—— 可是不管她如何专注冥想,因生产而虚空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回应。看出她的心思,席恩轻笑出声:“莉,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力量都给你的孩子分光了啊。”菲莉西亚呆呆望着他。 “不过,你的血统是不会变的。‘精’灵本来就是调和世界的产物,‘精’灵王更凝聚了所有‘精’灵的血。只是他有寿命,你没有,所以你是。” ※※※ 空间重叠导致的扭曲曼延了全世界。天空被青白‘色’的云团笼罩,翻滚流动,仿佛一层厚实的褶皱;电闪雷鸣,狂风呼号,层出不穷的异象令人们心惊胆战。接着,无形的冲击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时钟停止,地震海啸同时爆发,猛烈的势头宛如世界末日,又像创世之始。 看到这样的景象,连贺加斯也不禁咬了咬牙。哪怕这是人类的罪孽,他也不能撒手不管。一来这是他的指责;二来,他唯一爱恋的少‘女’也在这个世界。 纯白耀眼的光‘波’四散飞‘射’,在刹那间遏止了崩溃。熔岩滚滚的火山口冷却熄灭,泥石流融入地表,汹涌的‘潮’汐褪去。然而,零星的灾难并没有停止。平衡虽然恢复,元素枯竭造成的自然灾害依然时不时肆虐。大地饱受摧残,疮痍满目。历劫生还的人们在废墟里哭天抢地,呼唤失散的亲人。 贺加斯晃了晃,苍白的容颜被冷汗打湿。饶是他,一下子使用了这么大的权能,也累得直喘。何况这并不是他原来的身体。正等着这个机会的席恩瞬间欺近,一手按住他额心的百合印记:“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震惊他竟然妄想徒手封印自己,贺加斯反‘射’‘性’地挣扎,却在下一刻动弹不得。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另一只手,还握着一个钥匙形状的挂件。 为什么神圣器会认这样的人类为主…… 无法再思考下去,贺加斯缓缓合眼。而映在席恩眼中的,是他的影象逐渐模糊,被世界之钥的之力禁锢、吞噬、最终消失在异空间的过程。 关闭的通道越来越小,当缩成拳头大小时,仿佛僵持般吞吐不定。世界之钥自动化为点点光粒,飞入其中。只见平面的通道渐渐变得立体,甚至固化。 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看起来就像一块石头。 突然手痒,席恩以渎神者特有的气势,抓住寄宿了神灵魂魄的结界石远远抛出——反正他可以凭着感应找到,暂时随便搁哪儿吧。 世界之钥是计划之外的因素,既然得到它的帮助,封神阵就能全部用来对付‘混’‘乱’神兰修斯。 ※※※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一个人走着。 “贺加斯!贺加斯!你在哪里?” 不安的呼唤没有任何回音,清冷狭长的凤目立刻浮起两泡泪雾,兰修斯像‘迷’路的孩子般团团转,“贺加斯,别吓我啦,快出来!” 他本来睡觉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掉到这个鬼地方。开始以为是做噩梦,转了一会儿发现不对,这里是某个封闭空间。就和他以前不乖溜出神域,贺加斯罚他蹲的黑屋一样。所以他也直觉认定是兄长的作为。 “呜呜呜,我没有做坏事啊。”兰修斯委屈地抹泪,幼时的心理‘阴’影化为恐惧吞食他的心,忍不住跑起来,大声呼喊,“贺加斯,我保证乖乖听你的话,放我出去!” 远处浮现亮光,他惊喜地扑过去,接触的瞬间,意识被漂白。 “乖孩子,祝你做个美梦。” 摩挲怀里的黑‘色’长剑,席恩忍俊不禁。 一切顺利,只有最后出了点意外。兰修斯竟然不是附在诺因身上,而是跑进了菲莉西亚的佩剑。可能是属‘性’的关系,使他只能依附于死物。这么一来,他必须另外设法,防止他脱困。 想了想,他强行对原本预定融合的两个灵魂缔结契约,这样兰修斯的神智就会一直处于‘蒙’昧状态。至于力量,只好先叫上面那帮家伙封印。 到目前为止,席恩的布置可以说毫无瑕疵。偶有变故,也被他轻松摆平。但是他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这个人物,让他全盘失败。 而唯一能呼唤这个人的菲莉西亚,也是在被绑上世界树后,才想起来。 有什么办法,能杀了那个人? 她已经一无所有。力量被自己的子‘女’挖空;丈夫被神明抢走身体;而她最重视的养父,只剩下一缕孤魂。 温润的嗓音在脑中一字一字响起,驱散悲恸与无助。放下所有的自尊与仇恨,菲莉西亚用全部的力气喊道:“维烈——” 没有辜负她赌命的信任,赤红的光‘波’从天而降,越过传送通道,照亮了整个地底。 “王!?” 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黑之导师时的少年形象,而是成年男子的模样。及腰的黑发也变成如血的殷红,在脑后扎成一束;剔透的红眸中央是橄榄形的漆黑瞳仁,此刻因惊讶而放大,映出主君悬浮在巨树前的身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 晶莹的泪水沿着惨白的颊滚落,然后是隐含放心的颤抖声音:“救他…保护肖恩师父,不要再让席恩利用他。”维烈压根搞不清前因后果,手足无措了片刻,道:“那个,我先把你放下来好不好?你慢慢跟我说。” “不行。”陌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维烈转过头,只认出生命‘女’神秦蒂丝。她身旁裹着黑斗篷的秀雅青年,想必就是冥王了。但吸引他视线的,是他掌心托着的青‘色’光团,散发出熟悉的气息:“那是……” “是肖恩的灵魂。” 又是一‘波’冲击,维烈忍无可忍地提高嗓‘门’:“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给我说清楚!”秦蒂丝以叹息的语调简略叙述。听罢,维烈呆了好半晌:“你们就让那人渣逞凶,现在才冒出来?真是帮称职的神明啊!” “这个…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普路托嗫嚅道。席恩也是神子,‘混’淆了他们的感知。又因为旧元素神的死亡,重生的事宜忙坏了他和秦蒂丝。 差点背过气,维烈调息镇定:“好吧,我也没立场说你们,但是肖恩……他不是神子吗!你们怎么让他出了这样的事!”众神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算了,我先把王放下来。”不再跟他们废话,维烈转向主君。普路托拦住他:“不行!世界树已经认可她了,如果强制脱离,这个世界会立刻崩溃!”维烈一把甩开他,眼中喷出灼热的怒焰:“你的意思是,要把摩耶的王拿来支撑你们的世界?简直荒谬透顶!信不信我马上把大军开进来?” “你那样做,我先杀了你!” 普路托还没说话,菲莉西亚先吼出声,神情凄厉而决然,“一场降魔战争还不够吗?用不着你管我!为了‘露’西他们,我愿意做这棵树!但是——” 拔高的语气是焚天灭地的恨,和泣血的控诉,“我决不原谅你们,你们这些神!席恩是人渣,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你们夺去我的一切,我也会毁了你们!让你们痛苦!” 银光遮蔽了窈窕的躯体,渐渐融入漆黑的树干。留下的,只有久久不散的余响。 ※※※ 光茧绽开。 迸‘射’的光芒宛如喷泉般涌出,绮丽万千,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化为碎散的光粒子。像是断裂的珍珠项链,也像是透明的泪珠。 诺因伸出手,接住徐徐降落的少‘女’。 她苍白的脸庞满是泪痕,黑眸凝聚了另一个人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投‘射’向遥远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