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曲再鸣
的意志在,谁也休想从我手中夺走我的魔法! 握紧双拳,他闭目感知,忽视rou体的苦痛,清晰地捕捉到遥远微弱却真切无比的漾动。 然后笑了。 “我的自制还不够。”反省着,魔法神摩挲法杖上精细的刻痕纹路,感受着外界的,和内在的力量,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却打断了他的冥想。 不自觉地握住法杖,另一只手撕扯被褥,当这次剧烈到令他窒息的发作终于过去,他失血的唇角划下一道金红的液体。 淡然抹去血迹,席恩启唇,用带着精灵和王公贵族特有的优雅声调的古语道:“****他祖宗十八代。” 如果教他王室礼仪的那位老师在场,一定会当场昏厥过去。 该死的,虽然他心智清明,但这个破身体……由于潮汐影响,他两具神体都变得虚弱,活像肺痨病人!这下好了,万一那帮家伙上门,难不成他吐血淹死他们? 幸好那个设想已经完成了,这就是努力不懈的好处。 席恩太清楚自己的霉运,多少次,他因为马虎大意,差点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水……他转过头,看到床头柜上倒满的玻璃杯,眼神不自觉地软化。哈玛盖斯虽性格大而化之,对他却从来细心体贴。 正喝着滋润喉咙和肺部的温水,他感到怀里多了什么——胖嘟嘟的史莱姆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被窝。 “乖,小胖,下去自己玩。” “哔…哔唧……”小东西发出啜泣般的低鸣,一双大眼水汪汪地瞅着主人。魔王陛下最不能抵御这样可爱的闪亮攻击,叹了口气,伸手轻拍它,转向其他的宠物:“抱歉,吓着你们了,我没事。” 房里重新恢复生机勃勃的景象,伊克和约克在天花板下追逐转圈,玩它们最喜欢的咬尾游戏;两只小兽在地毯上扑腾,抢夺一只毛绒玩具;史莱姆享受主人的温柔疼爱,被他喂装在奶瓶里的树胶。 “父神!”哐当一声,房门重重撞上墙壁,大刺刺亮相的男孩身穿深蓝镶金,式样像校服的翻领大衣,足蹬高跟马靴,脸蛋虽漂亮,给人的印象却不若“顽童”深刻。他一手抱着一只大耳长鼻的小生物,天空色的眼眸溢满担忧,直奔床铺,拨开小胖就爬上去,探向父亲的额头:“好烫啊!我听哈玛盖斯说您病了,怎么不通知我?” “下去。”席恩不悦地斥责,“现在应该是你的学习时间。” “安啦,我本来就跷课了。” “……”这小子的逻辑我无法理解。不再做无用的教训,席恩戳戳他臂弯里的小象:“这不是冥界的波尔象吗,怎么这么小?”嗯,手感不错,rourou的。 “因为它才刚出生啊。”小小的冥王献宝地举起宠物,“它叫波波,可爱吧?”迷你象应和地甩甩鼻子。 魔王默认,但他关心的重点不是这个:“你去冥界了?”依路珂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波波险些掉下去,端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讨饶:“我只是偷溜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被任何人发现,真的。” “哼。”看出他没有撒谎,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席恩不作追究,又戳了戳撒娇的波波,“波尔象可是吃魂的,你要喂它灵魂?” 这种冥兽天性凶残,嗜食人魂,在冥界也是作为危险动物关在禁区。这只大概是刚出生,才对人比较依恋。 “啊,不可以吗?”依路珂睁大眼不解。席恩淡淡瞥了他一眼:“活人不可以,游离能量他也吃,我还有些试验剩下的魂晶,给你好了。不过,你应该比较喜欢它小小的模样吧?” “对啊,长大多没意思。” “那好。”形状优美如艺术品的手指划出闪耀的符文,化为一圈咒语嵌进波波的体表,像是戴上了一个项圈。刚施完法,席恩捂住嘴,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依路珂大吃一惊,急忙扶住他:“父神,您没事吧?” “没事。”不动声色地用袖管擦去嘴角的血液,席恩冷冷甩开次子关怀的小手,“和波波出去玩吧,我想睡一会儿。” “哦。”尽管放心不下,依路珂还是不敢违逆父亲的旨意,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父神,我和哈玛盖斯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们。” “嗯。”感应了一下,长子还真的守在门外,席恩没有呼唤,伏在被子上,安静地抱紧并拢的双膝。 ****** 意识在水下浮沉,梦魇的碎片像钝重的铁锤在脑海深处敲击,使他不得安眠地翻来覆去,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扶起他,喂他喝下苦涩却清凉的药汁。 紫香花、玫露草……混在一起会产生强效的安神作用,敏锐地辨别出味道,他没有睁开眼,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明知没用,但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真的睡着了,睡得很沉。恶梦般的过去,弟弟刺目的笑脸,都没有再出现,只有恬静、柔美的黑暗包裹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睡眠的水底冉冉浮起,回到现实,习惯性地抬起左手盖住眼。 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在枕边打盹的奶白色史莱姆,小白它们似乎也睡了。室内很静,安详的宁静。壁面反射着月光冰凉的温度,荡漾成青蓝色的月之海,而浑身湿透的他,就像一条在海洋中优游的鱼。 缓缓移开手,他对上一双黑琉璃似的眸。 安静的,他们对视。 那是个水晶般美貌的孩子,及肩的柔软黑发,宛如蕴藏着星辰的深邃黑瞳,宽袍水袖,怀抱粉红小猪,轻飘飘地悬浮,朝他绽开童叟无欺的真挚笑靥,恶魔和jian商共有的笑靥:“又见面了,席恩陛下。” “无面之王。”魔王礼尚往来,撑着床坐起,呼吸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散乱。正太模样的深渊领主好奇地打量他,脸上的笑意渗入一丝玩味:“你看起来不太舒服,不过警觉心还是差了些。” “是吗,是你太迟钝了吧。”席恩不带感情地回应,端起杯子喝水,没忘记先侦测有没有被搞鬼。欧斯佩尼奥这才察觉自己被无形的空间壁包围,上方也浮现出代表强力束缚的魔法圆。 “!”反射性地震裂空间囚笼,一前一后,无数看似脆弱实则坚硬的冰索缠绕住他,在衣服上勒出深痕;银白的光痕流星般射来,化为仿佛天敌的威压感使他动弹不得。 空气中的魔法分子聚合,形成温暖的白光逼退冷漠的月色,照亮三个人影:分别是护卫在床旁的哈玛盖斯,手持冰煌的丽芙和打着呵欠的依路珂。 “不过我是没感觉到你。”弹指解开魔法,驱散神锤的镇邪之力,席恩注视欧斯佩尼奥额心极淡的青色神印,“你体内的两种力量很平衡。” “多亏哥哥的福啊。”还有点麻痹的欧斯佩尼奥揉着肩膀,看向依路珂。 昏昏欲睡的冥王一震,立即露出警觉之色,防备地瞪着他。无面之王莞尔:“放心,我们是一国的,我不会逼你恢复记忆,道谢也省了。” 道谢也省了?听出关窍,席恩顿时心下雪亮:难道这孩子是—— “我又不认识你。”依路珂努了努嘴,对这个“弟弟”没好感,“小偷,半夜三更溜进别人的房子,还吵醒父神睡觉。” “我是恶魔,当然晚上拜访。”觉得他很有趣,欧斯佩尼奥多看了他两眼,才降低高度,与席恩面对面,“我听萨菲说过你的事了,你很有意思,我愿意帮你。” 他的言行完全不符合幼稚的外表,举手投足,散发出烟视媚行的气质。 席恩冷淡一笑:“之前萨菲就把类似的话传给我了,可是之后你却毁了海精灵城。”欧斯佩尼奥不好意思地挥挥手:“哎呀,顺手就破坏了嘛,做人要心胸宽广。” “我向来心胸狭窄,不过念在你后来的帮忙,这件事就不提了。”席恩轻声咳了咳,压抑汹涌如潮的不适,语气始终平淡无波,“说吧,你要什么报酬?” “这是恶魔的规矩,我只要找乐子,不要报酬的。”欧斯佩尼奥笑着摇头,眼里燃起诡异的温度,“如果你要杀其他人,我很乐意出力,但兰修斯要留给我。”席恩眼波微动,牵起一抹爽朗的微笑,看得哈玛盖斯心头直打鼓。 不好,主人生气了! “哦?你要对他做什么?”席恩轻描淡写地问。欧斯佩尼奥绝美的小脸因恨意而扭曲:“我忘不了那次耻辱!我要他也跪在我脚下,尝尝魔化的滋味!” “好吧,你可以照你的意思办,现在下去吧,回负位面或者丽芙你给他安排一间客房。” “那我就不客气了。”无法用空间转移,深渊领主只得跳下地,跟着精灵走出去。门刚关上,席恩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十指深深陷进床垫。哈玛盖斯和依路珂担忧地守在旁边,拍背端水。 闭目调匀呼吸,堵住鲜血的手也掩盖了冷笑的弧度。 他一点也不信任欧斯佩尼奥。那个小鬼比任何都糟,既有神明我行我素的傲慢,又有恶魔肆无忌惮的残酷,完全不受理性和原则约束,价值基础全建立在“快乐”上。他今天能为乐子帮他,明天也能为乐子背叛他——这种部下,要来何用? 何况他还把脑筋动到暗黑神头上,若是史列兰真的被他搞得神智失常,后果不堪设想。暂且由着那恋父情结的小鬼,等他身体康复,就把神格抢回还给依路珂,让他魔化再驯服。 银眸闪过邪佞的寒光,席恩若无其事地用丝巾擦掉唇上的血。哈玛盖斯看得心痛不已:“主人,再喝一碗药好不好?” “不要紧,这种症状很快就会过去了。”席恩不觉靠着养子,汲取那长久相伴的温暖。哈玛盖斯这才松了口长气。依路珂掏出三只水果:“看,父神,桃子,芒果,菠萝。” 他清脆的童音使席恩摆脱奇妙的安心状态,弹簧般坐稳,双眼恢复了清冷的自制:“放在这里,我会吃的。天晚了,你们去睡吧。” “好~~~”依路珂首先响应。哈玛盖斯包容地笑着,拿起水果:“吃完再睡,大家一起吃。” “耶——”依然是冥王最起劲,“我去叫丽芙过来!” “唔。”魔王模糊地应了声。 ****** 第二天,席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风精灵警告的喃语吵醒,迷茫地爬起,薄被从头部滑到肩头。 “主人。” 敲了敲门,哈玛盖斯一脸无奈地领着两个淑女开门走进,“勃朗克小姐,帕特里克小姐来访。” “列文哥哥,你真的生病了?”伊莎贝拉惊讶地睁大眼。珍妮则迷醉地欣赏心上人刚睡醒的性感模样。对此席恩很奇怪:怎么她在商学院对面待了那么久还没找到另一个英俊有钱的男人仰慕? “请两位小姐出去坐一会儿,哈玛盖斯。”瞥了眼日历,该死,是周末,“我需要梳洗一下。” 这是个合乎礼仪的要求,珍妮是依依不舍,伊莎贝拉是担心地退出房间。哈玛盖斯示意格兰妮招待她们,自己留下——他怀疑养父能不能从床上爬起来。 但席恩爬起来了,还按照习惯整理床铺,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明媚的日光照得他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抬手挡住眼睛。透过指缝,他看到了——与天相接的大海——只有他能看见,那古老的,来自亘古洪荒的力量。 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他拉上窗帘,将光芒隔绝在外,迎上养子询问的视线:“主人,这件好吗?” “随便。”看也不看,席恩大步走向浴室,他确实睡得太久了。 哈玛盖斯为他选的是一件浅蓝基调的王室礼服,衬着淡樱色的图案和金丝边线,可以让他显得有血色,有精神些。虽然觉得这种衣服洗起来一定很麻烦,席恩还是没反对,整装完毕后,坐在椅子上让他帮自己穿上靴子。 黑巧克力色短发下的脸庞低垂而专注,拒绝阳光、阴暗的房间里,烛火和壁炉的火光还是照亮了彼此。 席恩使精神集中在说话上,因为他已经没有余力东想西想:“哈玛盖斯,要是他们来了,这次你就要多担待些。”白皙的小手僵在半空,哈玛盖斯神情凝重:“他们知道您的病吗?” “呵,潮汐现象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有点天文知识的人都知道。”不屑地冷笑,轮廓优美的俊容因这样的表情带上了阴狠的味道,“不过,如果他们真的不识相,我也不会再跟他们客气。” 乖乖待在艾斯嘉,还有一段安宁日子可享。 “放心,主人,就算我拦不住暗黑神,也不会让其他人烦您。”哈玛盖斯坚定地道。刚刚熬过一次发作,席恩微微放松身体,眼底浮起一缕宠溺和欣慰,伸出手,轻轻抚摸对方柔软似锦缎的发。 “……主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啊,不是还没成年吗?”魔王困惑地收回手。小龙一声不吭地别开眼,其实他并不讨厌被养父疼宠,但他觉得刚才的动作更像对待一只宠物。 不会是叛逆期到了吧?对养子排斥的心态一目了然,做父亲的有些无所适从,决定抽空看看有关儿童心理和亲子教育的书。 黑色长靴被轻放在地毯上,席恩神色如常地起身。哈玛盖斯拿起柜上的白缎带,熟练地将他柔顺的夜色长发绑了起来。 大门开启,有着端雅容姿,淡漠仪态的青年出现在两位仕女面前,一身尊贵却清爽的秋装,点缀着细碎黑发的血水晶额冠下是冰银色的眼眸——正是西琉斯王国二皇子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 明亮的客厅仿佛另一个世界,慵懒地弥漫着这个国家长久积淀的奢华风情,冬蔷薇的芬芳被香粉氤氲,更加迷人而浓郁。玻璃窗外是簇拥着药草田的紫藤树篱,透明的反射着光的喷泉,拂乱金色倒影的和风。 两个少女正在逗弄史莱姆,看见主人出来,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珍妮娇羞地提起裙摆,行了个屈膝礼。而伊莎贝拉一来抱着小胖,二来是熟人,只微笑点头:“午安,列文哥哥,你今天的气色不错。” “午安,两位。”见到她,席恩还是很高兴的,但玫瑰小姐抵消了这份高兴。珍妮在场,他们就不得不配合她的无聊行程——到花园散步,喝下午茶,聊些没营养的话题——他宝贵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伊莎贝拉的话又让他重拾好心情:“秋季庆典到了,学校放假,我是特地送珍妮回家,顺道来这里弯一弯,一会儿她的堂兄会来接她。” 珍妮不悦地嘟起小嘴:“伊莎,你为什么要住校?到我家来多好。” “哈哈,住宿舍比较自在啦,或者列文哥哥不介意收容我?”伊莎贝拉抛给表哥一个促狭的笑容。席恩在养子拉开的橡木椅坐下,回以淡淡的笑意:“欢迎。”没留心珍妮听到他们的对话,明眸蒙上疑惑的阴霾。 “哎,可惜,我已经登记了,那冬季庆典我先预约咯?” “荣幸之至。” 小胖从伊莎贝拉怀里跳到主人膝上,欢叫着撒娇。席恩弹了它一记:这小东西,怎么溜出来了。格兰妮将调好的咖啡放在瓷碟上,放下银勺,一举一动都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宁静。珍妮朝她巧夺天工的五官和完美的身材比例投以攀比的目光,沮丧地低下头。 总觉得,我在这里好像外人一样……她咬着下唇,局促地拧着小手绢。 迟钝的魔王陛下看不懂她的小心事。而在场的另一位女士正在观察他,疏忽了友人的异常:“列文哥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其实她压根看不出来,是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席恩平常都穿黑衣服,改换浅色系像在掩饰什么;之前在床上也无精打采的样子;细看,脸色还比过去红润。 “只是昨天睡得晚了些。”席恩满意地啜饮提神的饮料,朝桌上的小点心比了个请的手势,“尝尝看,都是丽芙做的。”他是不喜欢这些甜腻的食物,但是女性似乎都喜欢。 听到情敌的名字,自认手艺不错的珍妮拿起一块杏仁卷饼品尝,结果咬了一口就吐出来,难受地呛咳。伊莎贝拉慌忙拍背送水。 “依路珂!”立刻猜出是怎么回事,席恩厉声叱喝。 “哈哈哈……”角落响起无邪的笑声,头顶趴着波尔象的小男孩显出身形,一蹦一跳地跑向父亲,“父神,您好点没?”魔王瞪他:“太不像话了,向帕特里克小姐道歉。”做兄长的也数落:“你是太胡闹了,万一主人吃到怎么办?” “父神才不喜欢吃甜点呢。”冥王毫无悔过之意,见父亲用眼神施压,才瓮声瓮气地道,“对不起啦。”啧,他就是看这个女人矫揉造作的言行不顺眼。 “没…没关系。”珍妮好不容易挤出声音,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一个小孩发火,何况还是心上人的养子(谣传是私生子,哈玛盖斯也是),只能咽下这口气。伊莎贝拉却没她这么多顾虑,递给友人一颗清凉糖,叉腰道:“小坏蛋,上回你偷掀我裙子,我还没找你算账,这回又捉弄珍妮!”席恩眼一眯:“依路珂,去面壁思过。”他受够这场闹剧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珍妮心底的疑云更深。依路珂怏怏地走向禁闭室,嘟囔女人真是一种小气的生物。 这时,魔域之王、古代龙、构装生物、止息之君、树灵、在花园浇水的精灵,以及其他潜伏的恶魔同时感应到空间转移的波动。 果然来了。席恩静静放下杯子。 ****** 杨阳等人降落在一大片花圃上。 为秋季庆典种植的红玫瑰、海百合、矢车菊、含羞草、满天星等美丽多姿的花卉编织成各种形状,铺成一层甘美的绒毯,还衬着洁白的天鹅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令人目眩神迷。十来个白袍的神职人员和身穿淡蓝宫装的女官惊骇地瞪视他们,手上拿着圣水瓶和装了碎瓣的竹篮。 双方面面相觑,气氛诡异而僵硬。 “刺客啊——”终于有个神经比较坚韧的女官看到诺因背上的神剑,反应过来大叫。远方立刻传来回应的杂乱脚步声。 “呃,对不起,我们不是刺客。”杨阳试图解释,尽管她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也猜得出大概是什么内容。诺因拔下一朵玫瑰,灌注气劲投掷出去,准确地贯穿那名女子的咽喉。 尖利的根部穿透白皙细嫩的颈项,几滴血珠在空中飞扬,余人吓得尖叫哭喊。 “诺因!不要杀人!” “我们来这儿不就是杀人的。” “多此一举。”因为施放大规模的风系感应结界而迟了一步没能阻止,结束出神状态的月低斥。伊莉娜火速为每个人加持了隐形术,用早就建立的[心灵通讯]道:(跟我来。) 背着几个**袋的扎姆卡特首先跟上,然后是一袭火红色祭司袍的芙米,最沉稳机智的月断后。这支小队总共有六人,加上停在杨阳肩上的小姆,是七名成员。 另外两队是负责吸引、牵制敌人主力的史列兰、肖恩、维烈、克拉费里格和佛利特;以及后方支援以防不测的三位神祗——光神拉克西丝、月神休利安和风神希露菲尔。 在诺因的坚持下,这次行动可谓倾巢而出,不成功,即成仁,只留下了贝姆特和吉西安看家。杨阳还托休利安向其他神明求助,希望获得更多帮手。不过顾虑罗兰的立场,只来了一个风神,捎上帕西斯的契约者——亡灵龙克拉费里格,这是最大限度了。 宫里已经乱起来,在侍卫长有效的指挥下,搜索队以十名战士、三名弓箭手和一名圣职者的配置有条不紊地展开追捕。月不禁暗骂同伴鲁莽,如果不出手,引起sao动也会在凭空消失的情况下被当成白日梦处理。可是多出一具尸体,就是血淋淋的“证据”了。 (不行,感应不到。)风精灵传回的消息令月隐隐不安,(那边倒是开打了,但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敌人都在里面。必须找到席恩,否则布置就没意义了。) 虽然亲眼目睹过席恩的新长相,罗兰一方也提供了他的身份和地图,但是敌方大头目早有预备,还是不能精确定位,况且地图不可能连王宫的地形也标出来。 (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诺因的结论简洁明了,锁定一支不幸经过的队伍,转瞬撂倒,算是将功补过。设下隔音结界,法师将匕首抵着小队长的脖子,用方言术问道:“列文皇子在哪里?” 小队长咬着牙,任凭利刃切开皮肤也不吭声。不得已,月示意**打昏他,再用精法逼问出答案。杨阳感叹:“席恩好像很有人望。” “他再有丰功伟绩也是我们的敌人——萨克,开始洒碎片。”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一方引开敌人的注意;一方以目标为中心洒下光神的力量碎片,构成一个降低恶魔能力的圣光圈,再由火神的神女——祭司长芙米·雷斯沃在这个基础上设置净炎结界,附加维烈禁止出入的空间阵,伊莉娜限制神力的协调领域。而一旦完成,碎片会深入地底,极难破除。 这项战术有个致命破绽:三道封印的叠加有时间差,如果这期间三位施术者有什么闪失,就全盘失败。所以作为保镖,杨阳等人的守护顺理成章。 而在他们搞小动作时,两方人马的精锐已经碰面了。 席恩几乎是一到新环境就设下了敌人来袭便触发的[镜环],一种相当于[影世界]的亚空间阵。帕西斯等人闯入时因为先下手为强没用上,这回总算派上用场。 以哈玛盖斯为首,丽芙、依路珂结成三角阵,与敌人对峙;其他领主率领各自的亲卫军守住三面;无面之王欧斯佩尼奥带着两个部下——萨菲和娜夏飘浮在上方,一霎不霎地盯着父亲的身影。 “真是没礼貌的客人。”古代龙的化身冷冷笑道,精致可爱的脸蛋不见丝毫在养父面前的温柔单纯,只有nongnong的敌意,“尤其是维烈宰相,你脸皮可真厚,面对和你有灭族之恨的仇人,还敢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维烈脸色惨白地抿紧唇,无法正视丽芙燃烧着熊熊火光的碧眸,他是最不想来的人,是女儿逼着他加入。 [我不想你死,听着,我知道你罪该万死,但我还是不想你死!你也别想一死了之——宰了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是,我怎么能……临到战前又退缩,维烈不自觉地往后退。肖恩踏前一步,质问道:“我哥哥呢?” “您不知道吗?”哈玛盖斯反问,神情有点复杂,“主人的情况很糟,肖恩先生,他是对您做了很过分的事,所以您现在挟帮手来杀他了?” “不是的,我……”肖恩还没说完,被依路珂打断:“啊啊啊~~~哈玛盖斯你怎么自曝其短!” “没错,跟他们废话什么。”丽芙握紧神锤,绷紧的身体一如迫切希望撕咬猎物的豹子。一直揪着胡子的佛利特忍不住大喊:“喂,小女娃,那个是不是冰煌?” “与你无关。” “什么与我无关!那也是我的祖先打造的!”矮人气咻咻地想冲上去理论,被友人拦住。哈玛盖斯也挥手制止情绪激动的两人:“冷静点。” “那位是冥王吧?”肖恩注视依路珂,神色沉郁,“他又杀了一个人,不,是神,他还会继续杀不是吗?这世界会被他搞成什么样?我的朋友们又会被他折磨到何时?我不想杀他,但为了不让他再犯错,我一定会阻止他!” “真奇怪,您也是被众神预言,人生全部乱套的人,竟然一点也不恨他们?啊,是了,您是幸运的一个,被当成天才教育,享尽荣华富贵,家人疼爱,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您后来逃跑了不是吗?说明您也不甘心。” “我……我……” “主人恨透了诸神!什么暗之子?什么必须舍弃?他的一生就这么被判定了,他只有反抗推翻,您还问他为什么弑神?主人从来不想毁灭世界,要不他早做到了。你们这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还当他是洪水猛兽防,屡屡sao扰,一副拯救世界的架势。是,主人恨您,肖恩先生,所以他折磨您,您身边的人,还有他自己。”哈玛盖斯叹了口长气,蹙紧的眉宇裸露出长久以来的忧思,“他想不开,您的幸福使他走上这条路,他根本没法回头。我也劝不了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是我清楚,这么打下去只会越来越糟,也许大家坐下来谈谈会商量出一个好对策。” 喂喂,他们是来打架的,你还建议和平解决?丽芙和依路珂抹汗,领主们也颇为扫兴,肖恩却动摇了。见状,维烈小声道:“肖恩,你别又心软,你忘了那人渣对王她们做了什么?” “这……” “你——”丽芙和依路珂大怒,但他们的怒火远远比不上哈玛盖斯眼中喷出的火焰更凄厉、更炙热。 “闭嘴!你最没资格说他!”混合着龙威的吼声震得空间壁隐隐颤抖,维烈脚步不稳,几位神祗也不寒而栗,“主人害了肖恩先生的弟子活该被关千年,那你杀了千千万万人又怎么说?伪君子!还敢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先杀了你!” “等等!”肖恩护住友人,冲口道,“我原谅他!” 哈玛盖斯一愣,被龙焰模糊的轮廓立刻冷却清晰。肖恩在同伴惊疑的注目中迟疑了一下,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原谅他,我本来不该原谅他的,但他也被维烈折磨了一千年,再大的罪也抵消了,我愿意跟他谈谈。也许我一时还没办法释怀,但我会试着原谅他——你让他出来好不好?” “这个……”哈玛盖斯本想一口答应,想起席恩的状态,正在犹豫不决,一股神圣之力的波动席卷了所有人。 一个坚定的女声紧接着响起:“火界降临,您的荣光加佑我身,不灭封印在此构成……” “等等!芙米!”肖恩懊恼地喊道。 “阻止她!”第一时间扩大结界,将暗中搞鬼的敌人包入,哈玛盖斯愤怒地下令。 该死!这全是陷阱!拖延时间,骗我暴露主人的行踪——幸好没上当! 机灵的依路珂掉头冲了过去,三位领主也默契地发动攻击。上次一战,重伤的餍魔之王和暗影之王回到自己的领地调养,在场是梦魇之王奇蜜拉,诅咒之王克鲁和疫病之王梅杰安。他们和三名神祗形成连动关系,只能固守原地,派遣部下去剿灭偷袭者。 流畅的咒文从祭司长口中流泻而出,光神的碎片呼应着发出璀璨的白光。 以施法者为起点,左右各划出两条弧形的光之轨迹,在远方交接,构筑成庞大的立体结界。赤红的火舌从地面窜出,仿佛凝聚了神意的利剑,净炎之火瞬间吞没了魔军的前锋。 “腐蚀!”依路珂当机立断地召唤出幽冥之刃,狠狠砍进土地,丝丝黑气冒了出来,恐怖的死亡之力顿时弥漫在结界内部,深深渗入地下,与光明之力相互吞噬激突,将群魔从溃灭边缘挽救回来。 “杀!”浮到半空,小小的冥王横挥战刀做了个斩杀的手势,眼神寒酷地指着芙米和伊莉娜,“目标——那两个女人!” 黑潮应声涌向杨阳一行。 “那个小鬼!”功亏一篑,扎姆卡特情不自禁地咒骂。月神情凝重地提醒:“小心,那就是冥王,决不能和他对视,被他的手指指到。”从某个角度而言,止息之君比目前的史列兰更可怕。他执掌生死法则,能够轻易取人性命,统御万魂和所有的不死怪物,说他是席恩手下第一强将也不为过。 扎姆卡特还不要紧,龙的灵魂很强大,也不太受法则约束。可是月、杨阳和诺因就惨了。尽管事先拉克西丝和休利安都对他们施了祝福,但依路珂的神格更高,能撑多久实在没有把握。 “开玩笑!不看他?不被他指到?干脆钻到地底下去算了!”果然诺因为这个荒唐的命令哇哇大叫。反应灵敏的伊莉娜就没浪费时间抱怨,又给他们加持了小型的抵抗神力结界。她接受了贺加斯的力量,芙米也是火神的神女,不怕一般的咒杀,如果硬要剥夺她们的神佑,冥王也会有损伤。 短短几秒钟的耽搁,魔群已冲进法术射程。 惨烈的战斗正式展开。 大面积的龙焰一击就炸出一个大空缺;长达十米的真空刃进一步扩大成果;火凤凰在上空盘旋,口吐火球轰炸敌人的薄弱环节。威力强劲的攻势没能阻挡恶魔们的步伐,它们依然泯不畏死地往前冲。 圣光结界一建立,低阶恶魔就被蒸发,剩下的中高阶恶魔都是强悍的角色,有接近不死的躯体,高抗打击性,还有少许魔力,只有扎姆卡特和菲尼克斯的火焰能确实消灭它们,月的风刃几乎没用。察觉了这点,他也不再浪费力气,法杖一挥建起攻防一体的风系高级防御魔法[真空领域],细碎风刃的反击把几只漏网的隐魔和梦魔切成了再也不能复原的rou块。而杨阳也用神器[飞焰]布下严密的球型护壁,纯金色的净化之炎不仅烧化了一小队不怕死的翼魔,也使外围的群魔感到本能的畏惧而不敢靠近。 一龙一凤负责远程攻击,神女和法师担当守护的重任,而尽量收拾落网之鱼的职责就压在了中城城主头上。 紫眸充斥着好战之光,手持锋利无匹的神剑,黑发青年化身染血的死神,夷然无惧地冲进魔群,以令人望而生畏的白刃战掀起血的豪雨,青色的剑压波粉碎一直线上的敌人,碎尸和黑血迸射,化为人形暴风奏响杀戮的挽歌。 强大的破坏力与清秀的美貌交织成异常冲击的画面,让敌我双方都生出惊悚之感。 饶是如此,他们的优势也是暂时的。 啧,维烈在搞什么!伊莉娜暗骂。杨阳和月能阻挡恶魔,却不能抵挡依路珂那把幽冥之刃挥下的血色弧光,是她一力挑起最危险的战局。但这不是长久之策,她还要留着气力设法阵,对付敌方大头目。芙米因为发动神圣光圈和净炎结界消耗过巨,一时无力再战。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叫维烈继芙米之后设空间障壁,防止敌人逃跑。毕竟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铲除席恩,逮不住他,杀了他再多的部下也无济于事。何况依路珂、哈玛盖斯之流都实力坚强,一个禁咒轰过去他们用空间转移怎么办?不白干了!要限制他们的机动力,最好用重力控制连同制空权也一并抹消。 灵机一动,伊莉娜瞅了个空,纤指一指:“消除!” “哇啊!”依路珂差点一头栽下地,而那样的下场绝对是被己军踩扁或者被已经杀红眼的恶魔们撕成碎片,慌忙紧急升空,“飘浮!” “消除!” “呀呀……飘浮!” “消除!” “飘浮!!******,你这女人……啊——” 两人在骂骂咧咧声中转为升降拉锯战,杨阳等人看得汗颜。 至于维烈为什么不出力呢?一来他向来慢吞吞的,二来他晕了一段时间。 一感到圣光之力曼延,丽芙就收起冰煌,取下背上的黑色十字弓——暗系神器[辉暗]。 她虽复仇心切却没有被冲昏头脑,种种关窍和基本战术席恩都跟她提点模拟过,冰煌杀伤力太强,会引来其他魔族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而辉暗就好得多了,既能稍微解气,也免除一大威胁。 由于暗黑神在场,暗能量凝聚的短箭还威力数目倍增,一连串击打在魔族特有的防壁上,箭术之精准不亚于被誉为神射手的罗兰。 肖恩等人不及反应,透明的障壁就在集中突破下崩溃,接连三箭射进维烈体内。 连痛楚也感觉不到,强烈的睡意笼罩住他——辉暗的安眠和缚魂作用发挥了。 “喂喂,维烈!”发觉疏忽的肖恩赶紧架起防护箭矢的屏障,朝友人丢了个[圣光治疗],轻踢他,“快起来啊!” 维烈还在睡…… “我来叫醒他!”佛利特气势汹汹地抄着战斧冲过来,被丽芙射得手忙脚乱——能量箭无视物理防御。哈玛盖斯也没有闲着,cao纵冰元素悄无声息地冻住敌人的双脚,投下冰锥的箭雨。 密密麻麻的锐利冰凌散发出森寒的死气,根根有五六米粗细,从天而降,力量之强不亚于禁咒,就连几位神明也没把握一下子粉碎,况且这么粗这么硬的冰变成碎粒也能砸死人。千钧一发之刻,克拉费里格化为龙形,以身承受了这次攻击。还没等恢复,朝哈玛盖斯站立的地方就是一阵猛烈的喷吐。 方圆百里的区域顿时结了层厚冰,却没有收到成效。一头姿态威猛,背生六翼的巨龙出现在带有透明感的蓝天下,并不急于向对手还击,发出一系列指示:“萨菲去协助依路珂!” “娜夏帮丽芙!” “欧斯佩尼奥大人,暗黑神就拜托你了。” 三道人影一闪,紫红色长发的男子来到冥王身侧;粉红头发的少女挥扇挡下矮人;而宽袍水袖的男孩轻轻巧巧地落在父亲身前,微笑道:“您的对手是我。” 闪过克拉费里格的两下扑击,哈玛盖斯张开翅膀,冰白的冻气以漩涡的形式在他周围缭绕聚集,风与雷被唤起了狂性,剧烈擦撞的能量迸出无数刺眼的闪光,天地变色的异象和恐怖的威压感化作无形的波浪吞没了众人,激起压抑不住的颤栗。扎姆卡特眼中燃起熊熊战意,而克拉费里格全力以赴地摆出迎战态势,也吐出炽白的光之利剑。 下一秒,惊愕砸碎了一地。 “什么!!!” 接二连三的呼声被爆炸的轰鸣掩盖,亡灵龙的吐息穿越虚空,直直击碎了镜像,另一道漂白天空的狂岚则击中了后方的三名神祗! 震天撼地的鸣动持续了数秒,撕裂耳膜的巨响震得心肺几乎也要呕出来。光神碎片筑造的圣光圈响起清脆的爆裂声,夹杂着净炎结界破碎的红光,双重封印当场溃散,反震力使芙米倒飞出去,口吐鲜血地晕厥在地。而拉克西丝三人不知死活,能量余波造成的光雾遮蔽了一切。 “你……你……”克拉费里格气得说不出话来。龙决不会在决斗中耍诈,这种行为是对龙格的羞辱,会被全体龙族唾弃,所以他都骂不出口,太震惊了。 扎姆卡特更是暴跳如雷:“这臭小子!真的被席恩带坏了!” 即使被同族鄙视,哈玛盖斯也毫不在意。在决定追随那个人的一刻起,他就觉悟总有一天可能会背弃正道、良知、甚至龙族最重要的自尊,但他无悔。 他明确自己的任务:不计代价守住养父。而敌人当中最具威胁的是四位神祗和魔界宰相——哈玛盖斯可不会因为这男人长得无害小瞧他,他要是表里如一席恩就不会被关千年了,是所谓“人不可貌相”。 维烈暂时不用担心,史列兰被欧斯佩尼奥缠住,那剩下当然是解决拉克西丝三个。 自此,胜利的天平向魔王一方倾斜,勇者们陷入苦战。 身为无面之王的首席侍卫,萨菲艾尔却不像他的上司那么单纯,不但拥有强悍的战斗力,还具备了恶魔少有的深沉心计。他这份才干在这一战中表现出来,从而得到席恩的破格重用,成为继七领主之后的第八位实力派。 帮依路珂摆脱了困境后,他出了几个主意,一肩扛起指挥官的责任,改变了魔军毫无章法的战术。 无数墨绿色的弗洛魔包围了身在半空的菲尼克斯,还击的炎浪大多击破了它们的镜影,而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绿色气体却编织成一张危机重重的巨网,将勇猛的火凤凰包裹在内,锲而不舍地收缩,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害逐渐累积。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魔从血龙王的影子里钻出来,缠绕住他的手脚,尽管无法达成实质的战果,却使他烦不胜烦,施法的空余大大减少。这么一来,诺因的压力就递增。 萨菲采用的是远程攻击配合近身缠斗的方式,一大群狩魔蛛对着黑发青年不停地喷吐蛛丝,外围的群魔也批量发射魔力弹,威力不强却足够密集。在这样的攻势下,纵使有神力加护,诺因也不得不狼狈地翻滚闪避,受创严重。 几只巨大的水晶魔像则围住杨阳和月,发动一次次冲撞。它们坚硬的躯体根本不怕风刃,圣炎也只能稍稍融化表皮,烤焦这些大家伙而已,眼看防线就要崩溃。 白骨的囚笼困住伊莉娜,和小范围死之领域一起限制了她的行动,浓厚的黑雾耐心地消融包住她的光罩——从先前的教训,依路珂已然深刻体会到和这个女人必须玩阴的。 尽管己方形势大好,萨菲却没有得意松懈,敌人似乎还隐藏了不透明的东西。他一边不间断打击以免血龙王变回龙身搞一次轰杀,让他忙于东补西救;一边悄悄观察四周,想找出令他不安的因素。 战场之外,也有一人坐在阳光充足的客厅里,端起侍女冲泡的红茶慢慢品茗,注视水晶球里惨烈的战局,冰色的瞳孔流动着冷彻的光芒。 还没结束,他们还有王牌。 狩魔蛛有着尖锐棱角的节肢终于拉出一条血线,就在中城城主生死存亡的关头,晴空落下亮银的光辉,切开魔群的包围网。被剑风卷入的恶魔一刹那变成无机的rou块,暴风圈越来越广,窈窕潇洒的身影就在这片血之风暴中飞舞,华丽凌厉的剑技如同缤纷的花雨,以鲜血为点缀,盛开在尸体的碎块上,转瞬就清出了一块真空区。 “拉克西丝陛下!”急得快发疯的杨阳惊喜万分,士气大振。 “太差劲了,诺因,战术课你都在打瞌睡吗?居然输给一个恶魔。”拉克西丝百忙中嘲弄侄子。她虽然升为光神,还是习惯用人类的方式解决问题,身穿秘银战袍,肩披白色丝织斗篷的凛然英姿也更像一位战斗女神。 “妈的,老妖婆,你没死就吭一声啊。”抹去脸上的血污,诺因气喘吁吁地回骂,他已经到极限了,“就算我要反击,手上也得有军队才行,你有吗?啊?还是你能来个禁咒,把它们全轰了?” “抱歉,我光站着就很吃力了。”拉克西丝苦笑,哈玛盖斯那一击确实收到成效。龙之吐息连神明也要惧三分,何况继承了和神一样古老的古代龙血统的哈玛盖斯。她和休利安又是半吊子,希露菲尔也只是元素神,若非及时架构了结界,就完蛋出局了。即使如此,力量指标也逼近底线,非得好好调养一阵子。 “看来是不能这样下去,要翻老本了。” 黑发的摄政王向后方的未来侄媳发了个暗号。暗黑神的神女会意,将法杖重重插进地面,协助同伴巩固结界,腾出双手画出特殊的阵印,吟唱一种极富节奏感的美妙语言。 这是她参与这场危险行动的真正原因:她能向史列兰的真身借力,召唤神之使徒。 与此同时,一人独对三位领主而险象环生,还远远看见同伴们情势危急的肖恩终于忍耐不住,用力踢了友人一脚:“维烈,快起来!”太不像话了,大家都在拼命,就他呼呼大睡! “呃……啊?”魔界宰相迷迷糊糊地坐起,手抚胸口弯下腰,“好痛……”暗蚀箭的效力已所剩无几,痛楚自然霸占了感官。 “拔出来!”肖恩厉声道,挥动天杖幻化的圣十字剑挡住奇蜜拉的连击,怒气在清亮的交剑声中清晰可闻,“让伤口痊愈!马上起来!要是杨阳他们死了,我第一个不饶你!”妈的,本来有和谈的机会。 维烈一震,咬牙拔出三枚插入内脏的能量箭,爆发的剧痛几乎令他昏死过去,他喘着粗气拉回意识,看清了恶劣的局面。 紧接着,三领主一齐仆倒,深深凹陷下去的地上冒出三个漆黑的圆形重力场。 肖恩呆住,这波惊讶尚未平息,就望见和克拉费里格缠斗的哈玛盖斯突然停止动作,被无形之力牵引出一条抛物线,重重掉在远方,冰片与石块纷飞。这回佛利特也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大家都忘了,魔界宰相的异能是空间、重力和惯性控制,绝对的牛人级别。 是他不可靠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平常又不显山露水,才总是被人当废柴看待。就连肖恩,也只是指望他别躺在脚边碍事,压根忘了友人曾是恶名响彻世界的[黑之导师],完全能够单枪匹马奠定战局。 而且维烈这人,你不逼他就像老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但一旦激发他的斗志,他也会爆发出深埋的潜力,忠实而优秀地完成任务。 天生的执行者,而非领导者。 另一边,杨阳的咒语也念完了。 纵横交错的轴线铺展成繁复瑰丽的魔法阵,一个个光点亮起,全身披挂着黑色铠甲的黑暗骑士,纤细美丽的圣精灵射手,线条优美的黑色独角兽,扑腾着双翼的银飞马……还有外围望不到尽头的火元素狮、水元素鱼、风元素鸟、土元素鹿……这样一支声势浩大军容鼎盛的大军包围了魔群。 众神的使徒。 银色的洪流冲垮了黑色的堤坝。 火红的狮子一爪就摘下复数的头颅,升腾的烈焰熔解了周围的敌人;翡翠色的青鸟一振翅就是上千枚风刃飙射而出,切出一片腥风血雨,类似的压倒性场面不断发生,萨菲收拢战线竭力维持也不能挽回己军的溃灭。圣精灵只需在上方偶尔放放箭,黑暗骑士更是连动也没动,如斯威势战力看得杨阳等人目瞪口呆,骇服不已。 “欧塞!”一名身披蓝色战甲的圣精灵大喊。正和父亲激斗不休的无面之王一呆,震惊地瞪大眼:“娜夏……”闻言,另一个娜夏错愕至极,来回扫视。丽芙见状也停下手。而她们不打,肖恩和佛利特也不会乘虚而入。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看清视若弟弟的神子与第二代暗黑神之间明显剑拔弩张的气氛,水精灵娜夏急切地道,“不认识他了吗?他是你爸爸啊!” “这…这个……”对她有一股从童年根植于心的深厚亲情,深渊领主左右为难。 这一头陷入了诡异的僵局,而另一边已经快分出胜负。 “这帮家伙是从哪里——”依路珂愣在半空,不知是支援这边,还是去察看兄长的情况,蓦地,一道心灵通讯贯穿了他的脑海。 局势又一次生变。 “克拉费里格,我命令你杀死这些人!” 清亮的童音震撼整个异空间,带来惊讶和疑惑的议论。小小的冥王威严地指着亡灵龙,指尖前方浮现出青色的契约凭记,辉映着他嘴角残酷的微笑,分外诡谲,“以誓约为凭,穿越时光的洪流,履行你的承诺,臣服于我,背叛你现在的朋友,倾一切力量杀死他们,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克拉费里格颤抖了,他认得这个声音,这个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声音,超越与帕西斯的契约。他必须服从,这是他的代价,为了交换爱人灵魂付出的代价。 弯下长长的颈项,他苦涩地道:“遵命。” 白银的龙化作流星降落,开始大肆凌虐自家的援军——当然从不太亲的开刀。 “啊啊啊~~~那个小鬼!”矮人和血龙王齐声怒吼。但是冥王的反击并不是到此为止,白皙的小手高举,托起散发出冰寒气流的时空裂缝:“以止息之君之名,逝者听令!酷爱战斗的灵魂,许诺尔等生命与鲜血,血黑双龙,召来!” 随着巨大的咆哮,两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都有着甲胄般的坚硬鳞片,磅礴伸展的双翼,融合了力与美的矫健身躯,沉重的威迫感压下,无论使徒还是人都不禁屏息。 “哼……来场盛大的反目吧。”依路珂汗如雨下地喘息,身形有些淡薄,使用了如此大的权能也令他元气大伤。 杨阳的法杖从指间脱落,诺因的眼珠子差点弹出来,而扎姆卡特则是下巴脱臼。 “老老老老爸!”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前血龙王凯尔塞亚特,和前黑龙王拉克拉罗斯。 “嗯哼,不孝子,好久不见。”扫了同样呆楞的“儿媳”一眼,凯尔塞亚特用一种漫不经心又极具魅力的态度道。扎姆卡特余悸未平地指着他:“你你你为什么……” “可怜的儿子,你怎么变结巴了?是不是被那个人类压迫太久?唉,我早就告诫你要谨慎选择对象,你偏不听。” 月眼一眯,射出腾腾杀气。杨阳、诺因和拉克西丝合力钳住他,免得他大不敬朝公公丢风刃。 “闭嘴!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没节cao的老色鬼!”扎姆卡特回过神,气急败坏地大骂,“你没事搅什么局!快滚回去!” “就是没事才搅局啊,这是强制契约,我们一定得表示一下。正好咱俩也很久没切磋,来较量一场如何?”凯尔塞亚特不改吊儿郎当地下战贴。拉克拉罗斯早就不分敌我地屠杀起来,发泄积攒的精力——冥界实在太闷了!而这么一来,一直作壁上观的黑暗骑士被迫下场,圣精灵们也纷纷举起造型精美的水晶长弓。 “奉陪。”忘了肩负的重任,扎姆卡特兴奋地变回龙身。知道劝不回他,月用扩音术嘱咐:“别闹出龙命,灵魂不能死两次。”凯尔塞亚特嗤鼻:“这小子打得过我?” 大混战开始,龙对龙争斗,黑暗骑士与圣精灵联手屠龙,火球与冰尘齐飞,暴风呼啸,毒雾喷洒,渺小的地面部队只有挨宰或被踏扁的命,连勇者们也只能瑟缩在狭窄的结界里唏嘘感叹。 好像变成爆笑剧了……杨阳抹了抹汗,问会走路的图书馆:“前黑龙王怎么不是八个头?” “本来就不是八个头,据说巴哈姆斯之所以异变就是他施咒造成的。” “哦,真是残忍的老爸。” 肖恩等人就没他们这么好命可以闲闲纳凉,丽芙再次向维烈射箭,打断了异能释放。解除束缚的众领主一跃而起,没再给他机会,梅杰安打出三道疾病射线,可惜被魔核免疫;但奇蜜拉的幻术攻击收到了成效;克鲁一招[风吼破]吹飞了赶来救援的肖恩。重回天空的哈玛盖斯扇动六翼,准备一次歼灭这批敌人。维烈没有布下空间阵,领主们可以用瞬移逃走,而丽芙有神锤保护。 强烈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洁白的冰晶层层往上形成致命而美丽的漩涡,空气被杀意和低温冻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冰红色的巨龙身上,连龙王们也不例外。扎姆卡特抛下和父亲的决斗,朝敌人倾吐灼热的龙焰。 “长进了啊……”笑叹了一声,凯尔塞亚特用长尾一扫亦敌亦友的同伴,“喂,你也该杀够了吧?走了,接下来没我们的事了。” 亡灵们无声无息地退场了,以此为契机,胜利的天平再度摇摆。 时间静止的一刻,明朗的男声撕裂了僵凝的气氛:“强制变身!” 蜜色的长指划出光的文字,化为咒符飞向目标。 这招是肖恩从兄长那里学来,但是他无法做到席恩那么彻底,被光文击中的哈玛盖斯震了震,褪去龙形,恢复少年的外貌,脸颊上却还残留着浅浅的鳞片状纹路,背上也依旧生着三对膜翼,帮助他稳住身体,然而,这反而害了他。 血龙王的吐息——[血红咆哮牙]命中了古代龙,他浑身燃烧地坠下。 “哈玛盖斯!!!” 依路珂和丽芙惊呼,奇蜜拉也分神了一瞬,被敌人脱困,重掌控制权。 担心兄长的冥王正要赶过去,月神和风神分别从两边拦住,用神力牢牢困住他。 战斗进入尾声。 魔军已全数阵亡,指挥官萨菲身受重伤,倚着蛇杖摇摇欲坠,上千枚箭头对准他;克拉费里格也被圣矮人们用锁龙链团团绑紧。数不清的焦尸散落在大地上,焚风挟带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人们的鼻端。 但没有人放松,挨了血龙王一击,还从高空坠地的古代龙竟然看不出什么伤势,委实强悍得惊人。不约而同的,杨阳等人携手展开攻击,高傲的使徒们则不屑合围。 金色的斗气波射向前来援救的丽芙,正中小腹,将她打得倒飞出去,冰煌脱手,一头栽倒在地。佛利特以和小短腿不符的速度飞奔过去,斧头压在那纤白的颈项上——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韧性十足,只能做到这么绝的地步。 圣十字剑斩向哈玛盖斯的后颈,交击的部位迸出紫黑色的雷光,这是龙鳞的防御力量。月一边用沉默和风索争取时间,一边喊道:“集中一点攻击!” 这是正确的指示,但伊莉娜的主意更简明有效:“拔下他的翅膀!从伤口刺进去!” 离得近的肖恩和稍远的扎姆卡特迟疑着没有动手,后发先至的诺因却果断地执行,血泉喷涌,夹杂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来不及拔的冷血城主怒视面露不忍的同伴:“还愣着干什么!砍下他的头,或者砸碎他头顶的能源石!” 肖恩没有响应,也无法响应,哈玛盖斯的身影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魔法元素激烈震荡产生的破坏暴风圈,以亿为单位的光雷炸裂狂舞,仿佛在地上升起了无数小太阳,rou眼难以忍受的白光刺痛双目,膨胀的涡轮和实质化的怒气翻搅碾压着身心,在到达饱和的瞬间,陡然迸裂开来。 万雷齐发。 难以计数的紫电**着早已满目疮痍的大地,可怕的轰鸣使得耳朵失聪,杨阳抱着头趴在地上,根本无暇顾及同伴的情况,全部的精神都用来抵御那快要逼疯她的雷鸣。她甚至觉得自己死了,rou体被蒸发得一干二净,灵魂在闪电的洪流中烧灼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虚脱地爬起,失神地环顾周围。良久,朦胧的光景才渐渐映在她泪水模糊的双眼里,笼上困惑的薄雾,然后是惊骇。 消失了! 神的使徒们……那支光辉强大的军队,消失了! 惊悟如闪电劈过她的脑海,引起懊悔和恐惧:原来如此!这才是席恩的目的! 他们以为他虚弱,正好乘机偷袭,却不料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还被反过来利用这种心态,有恃无恐地亮出底牌,结果……就连己军的败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乍看是两败俱伤,魔军也全军覆没,但餍魔之王、暗影之王和无面之王的部队还保存着!而且恶魔的资源是取之不竭的,不像使徒!使徒死了就没了! 更糟的,他们这下是处在被宰割的状态。 她苦笑着,万念俱灰地抬首,不意外地看到魔域之王静静地悬浮在秋日的澄净蓝天下,纤长的黑发随风微扬,身穿金线刺绣的淡蓝宫装,如捧珍宝地抱着人形的哈玛盖斯,身旁伴着白发红瞳的女仆。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们,既没有得色也没有怒意,苍银的瞳却蕴藏着炽热又冰冷的危险刀光,割得幸存者们感觉像被真正的利刃凌迟,背部被冷汗打湿。 扑通!一名蓝发的女性精灵跌落在无面之王脚边,认出正是自己视若亲姐的水精灵娜夏,欧斯佩尼奥愣住。 依然没有开口,魔法神的身边却浮动着异样的气息,闪耀的符文凭空浮现。变故化为冲击激活了停滞的思路,拖曳着光尾的火凤凰扑向魔王,暗黑神抬手祭出神罚之剑,中城城主的手握紧剑柄……但他们的反击全部在以零打头的时间里泡汤。 魔法神以灵魂咏唱魔法。 他现在的身体是太过虚弱,刚才的神力调用已是极限,铲平使徒大军也是极限,若是敌人一拥而上,速度可能跟不上,强度也未必压得下,所以他早早思考出对策。 席恩创造了用意志直接驱动魔力的方法,让思绪穿越时间之壁,在开始步入终结,在最初就抵达最后,不同于还是需要准备且只限于低阶的默咒,这是心血书写的瑰丽篇章,是震撼寰宇的魂之咏。 光翼被切断的火凤凰直直坠落,四名神祗被困在紫色的光团里,神剑从麻痹的指间弹飞,被固定为人身的血龙王挨了一发霜冻射线,两位神女被魔封法球罩住,被力场术高高吊起的黑发少女则起到人质的决定性作用。 一举奠定了胜局,席恩却连检视自己成果的空闲也没有,一手按嘴,爆发出一阵剧烈到令人怀疑会咳出心肺的呛咳,鲜红的血液从修长苍白的手指间流淌而出。 “主人!”已经痊愈的哈玛盖斯撑住他,接着改成扶抱,因为席恩半个身体都挂在他肩上,被一波波剧痛折磨得不住痉挛。 “父神!” 依路珂也担心地飞近,却因为个矮帮不上忙,急得团团转。 “席恩……”肖恩关怀地踏出一步,顾虑人质和虎视眈眈的领主们,不敢妄动。 他真的很虚弱,可惜我们没能把握机会。近距离目睹的杨阳唉声叹气,又隐隐有点悯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