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狼会（8）
青天白日之下，耐维尔做了一场在他的记忆当中历久弥新的噩梦。制伏拉玛之后，耐维尔帮助杰莉把狂狼啃噬过的尸体草草掩埋。而其他那些刚才向其发动进攻的小僵尸，好像断了线的木偶，全都没有了生气，东倒西歪的躺在了废弃的神庙内。 “一共还有几个孩子是活着的？”耐维尔看着一言不发的杰莉，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方才问了出来。他确实赢得了杰莉的信任，但是她一定还在犹豫，不知道耐维尔会不会真的出手救助那些孩子——毕竟他刚才为了逃出神庙，根本没有顾及眼前的孩童是死是活，十分武断的放出了对普通人来说杀伤力巨大的熔浆巨岩。 不过耐维尔还算幸运，因为被他碾压的，都是些受拉玛摆布的僵尸。被暂时cao纵了意志，这会儿渐渐苏醒过来的，大约有十来个孩子，他们捂着生疼的脑袋，纷纷对大jiejie杰莉诉起了苦。杰莉看了看耐维尔，一一安抚着孩子们，好不容易让他们先找一个平坦点的地方休息，她才扭头对耐维尔的问题做出了回答：“就只有这么多了。” 杰莉的回复波澜不惊，但耐维尔与她在短时间内建立起的心灵联络，似乎还没有终结。他清楚的感知到，杰莉是怀着巨大的痛苦这样回答的。其实想想就能明白，守护着一群和自己一样有着悲苦命运的孩子，得不到厌弃他们的库拉斯特居民的收留，还要看着他们因为阿努比斯的魔咒而一个接一个的变成僵尸，甚至还有可能要尽全力的向仍旧活着的孩子们隐瞒这个秘密。所有的这些，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来说，简直太难太难了。 “放心吧，杰莉，我一定帮你把剩下的孩子医治好！”耐维尔拍了拍杰莉瘦弱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哼哼……” 突然间，拉玛刺耳的yin邪笑声。将眼前温馨的气氛一扫而净。耐维尔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只见那个从豹人形态被强制打回人形的邪恶女人，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衣服已经在搏斗中被撕得十分凌乱，隐约露出了一些麦色的细腻肌肤。耐维尔相信。如果这个时候拉玛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对自己讨饶的话，那么他也许真的会放过这个最善于挑逗男人原始性情的女人。 但是拉玛显然不想对耐维尔示弱。她努力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站起来，反倒因为用力过猛，又一口鲜血喷溅出来，将面前的地表染作了黑红色。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耐维尔摸了摸腰带上，还有仅存的两瓶治疗药剂，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蹲下身子，以一个征服者式的姿势，用手指挑起了拉玛尖尖的下巴，“这里有治疗药剂，你可以先恢复一下体力。不过我并不是真心想要救你。而是我需要你的供词，推测暗影苏丹那个混蛋下一步的打算。” “不要假惺惺的了，这只会让我恶心！”拉玛吃力的一扬手，推开了耐维尔送上来的药剂，“我不需要你的好心，也不会对你说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你所谓的暗影苏丹，他现在身在何处。” “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我。还有那块石板，对不对？”耐维尔见拉玛不领情，干脆收起了药剂，重新站起身来，走开了两步，“在我看来。你抢夺石板无非是出于两种目的——其一，阻止我们解读出上面的文字，找到对付菌树扎克的方法；其二，对石板做一些手脚，误导我们掉进暗影苏丹的陷阱。可是这两种可能又都有疑点。那就是，菌树扎克对库拉斯特海港的威胁，似乎与暗影苏丹八竿子也打不着吧？如果我在菌树扎克的入侵中死亡，至少近期内对暗影苏丹是没什么好处的。而如果他是想让我使用缔造者的力量，也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直接沿用我强化炼狱难度魔怪的思路，把菌树扎克进一步变强不就完了？” “自作聪明！”拉玛趴在地上，继续冷笑着，“不过你能想到我不是单纯来抢夺石板的，这说明你的确与众不同。但你所谓的暗影苏丹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参与到他所设计的这个迷局中，本身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兴雷普曼达尔王朝，重振神圣魔族的雄风，让阿努比斯大人的光辉再次闪耀在庇护所世界的大地上！” “光辉？我看是阴霾吧！”耐维尔抱着肩膀，不屑的嘘了一声，“但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失败了。虽然你刚开始变形的时候，连我也吓了一跳，可如果渐渐适应过来，就会发现你的变形术实际上非常的肤浅，根本不值得害怕。” “真正值得害怕的当然不是我！”拉玛好像有了一点力气，挺着双臂，将身子强行支撑起来，摇摇晃晃的站到了耐维尔的对面，“从刚才的交手中我也发现了，你根本不惧怕与等级很低的我对战，你害怕的，是我的分身技能。” “没错！”耐维尔点了下头，毫不讳言的答道，“只可惜你现在分不了身了。我已经摸透了，你在分身之前，需要进行一段复杂的舞蹈型仪式。我只要找到机会打断你，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很对，你观察的很细致。”拉玛耷拉下头去，眼睛埋在乱作一团的白发刘海下面，让耐维尔无从看到，“但是你绝对不会想到，我现在是不能使用分身术的。” “嗯？这是什么意思？”耐维尔听拉玛的话语有些颤抖，以为是她有点害怕了，于是便狐疑的问道，“难道说，你的分身术只能在晚间使用，到了白天，因为缺乏什么力量源泉，而成了摆设吗？” “不不不，你这个聪明的傻瓜！”拉玛突然一仰头，一双变作空xue的眼睛，骇得耐维尔寒毛倒竖，“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是拉玛本尊。而是她的一个复制品！” 拉玛那对好像被活生生剜出眼珠，造成了两个大空洞的眼窝，让耐维尔好不震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双眼窝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黑色气流。闪烁着黑光的气流。就像是一只只贪婪的八目鳗，争先恐后的趴在“拉玛”身上，吸吮着某种力量。耐维尔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姿傲人、相貌姣好的美女，被这些黑色的异物吸干，蜕化成了一堆四处滚流的黄沙！ “果然……是假的吗？”直到这个拉玛的复制品消失，耐维尔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杰莉也呆呆的看了好半天，才想起走上前来，戳了戳耐维尔的后背。 “她……已经消失了。”杰莉的小动作令耐维尔转过身来望向自己，但在看到他的眼睛时，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犹豫了半天之后，她默默地低下头去，以蚊子哼哼的小声向耐维尔发出了请求，“请问……您能不能将拯救这些孩子的方法，向我说明呢？我知道……您是像阿努比斯大人那样伟大的人物。一定有办法救他们的。” “呃……”耐维尔一下子哑巴了。说实在的，他虽然身为缔造者代理人，但很多力量还处在自我封印状态，他内心深处有多少未开发的领域，连耐维尔自己都不甚了了。阿努比斯的魔咒与他的力量是同一层级上的东西，如果想依靠缔造者的绝对力量将其化解，恐怕还需要先了解这种毒咒的作用机理才可以。 杰莉盼望了好一会儿。却不见耐维尔回答，心中开始有些浮动。她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耐维尔，令他感到压力山大。就在这时，神庙的平顶上，响起了一个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耐维尔。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想对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孩子下手么？这可是不允许的哟！” “芬里尔？！”耐维尔一下子便把偷窥者的身份认了出来，抬头望去，却正好与正午直射的阳光撞在一起。他连忙掩了一下眼睛，而芬里尔就趁着这个空当，飞身落在了他和杰莉的面前。 好像是在故意隐瞒着身份。出现在耐维尔眼前的德鲁伊守护者，是以狼人变形形态示人的。杰莉吓了一大跳，一缩身子，钻到了耐维尔的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部，瑟瑟发抖。 “杰莉，不要害怕，他也是我的朋友。”耐维尔被抱得有些尴尬，只好冲芬里尔笑了笑，“老兄，你既然知道杰莉十七岁，一定是在我和拉玛的分身交手之前就已经来到这里了。怎么你一直潜伏在神庙顶上，不肯下来帮忙呢？万一我没得到杰莉的信任，对拉玛倒戈一击，那么这会儿恐怕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不要过分低估自己的实力，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打赢。最多只需要我给你丢一瓶全面恢复活力药剂。”芬里尔用钢爪挠了挠胸前的硬毛，一双怪眼仔细打量着耐维尔身后的女孩，“话说回来，你今天才有点奇怪呢！怎么闲着没事不去找自己的导师凯恩，反而跟着一个陌生的女孩，来这种偏僻荒凉的所在？” “这个……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吧。”耐维尔好不容易让杰莉放开了自己，笑着看了看那个灰头土脸的女孩，“你不说我也不会往那边去想，我和杰莉之间确实有一点不平凡的联系，我好像能在心灵层面上与她交流。” 听到耐维尔的话，杰莉好像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她一下子羞答答的把脸垂了下去。芬里尔看了看两人的古怪举动，撇开嘴角，挂上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没有为什么，你这是一种爱屋及乌的反应。”芬里尔倒背过手去，在耐维尔眼前开始溜达，“你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她与赛琳娜非常像，于是你想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结果没想到，她与阿努比斯和雷普曼达尔有这样一段往事的交集，你很不幸上了当——当然，这孩子本身并没有骗你什么，只是你自己愿意上钩的而已。” “好吧，这么说来，我认栽了。”耐维尔忽的转念一想，眼前顿时一亮，“对了，芬里尔，你知道该怎么解除阿努比斯的魔咒吗？就是那种改变人类身体构造，使人一点点变化为僵尸的法术？” “我想艾柯一定有办法。”芬里尔不假思索的答道。“他可是库拉斯特海港最有名的药剂师，配合上那个整日里神神叨叨的解咒师奥玛斯，我看十拿九稳。不过，在这之前。先要给这些孩子留下足够的时间才行。” 芬里尔的目光再次指向了杰莉，耐维尔看他那思虑的眼神，隐隐地感觉到一阵不安。果然，在看了杰莉一会儿之后，芬里尔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将那个吓懵了的女孩子的手提了起来。 “芬里尔，你要做什么？”耐维尔赶忙上前试图拦截，但是芬里尔的力量太大，他根本无法阻止。 “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都着落在这个女孩的身上了！”芬里尔沉闷的笑了两声。一把推开了耐维尔，“如果那个老家伙有办法，将她近乎无限的生命延续，分一些给她的伙伴的话，我想争取到的时间应该足够艾柯和奥玛斯研究出解咒的药剂来。” “你是指……死神萨纳托斯？”耐维尔看了看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的杰莉。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如果萨纳托斯掌握不好尺度，杰莉被他杀死了……” “不会的，死神的原则之一，就是不杀害仍有权利活下去的人。”芬里尔放松了杰莉的手臂，让她跑回到耐维尔的身边。“怎么样，孩子，你愿意为你的伙伴，放弃永生的力量吗？” 杰莉没有回答，而是踌躇的看了一眼身前的耐维尔。 “让她考虑一下再说吧……”耐维尔怜悯的望了一眼杰莉，为她送上了一个微笑。“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做这样的决定，我们可能有一点点过激了。” “我愿意。”没想到耐维尔话音刚落，杰莉便从容的回答道，“芬里尔先生，请您带我去见你们所说的死神萨纳托斯吧！我愿意把那种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诅咒的永生力量，分给我的伙伴们。因为，阿努比斯大人在我身上所做的实验，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成功。所谓‘永生’的结果，是我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模样，永远永远不能长大成年。” “什么？”耐维尔惊讶了一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杰莉，果然，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孩有点不对劲，十七岁相对于她的面相年龄来说，可能都稍稍大一点。也就是说，杰莉可能一直保持着十三四岁的模样，直至今日，这种“永生”当然是非常痛苦的。 “你可要想好了，究竟这样做值不值得。”芬里尔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一直挂着怪怪的笑容，“把你的生命力量给了他们，你可就要一直长大，然后变老，死亡。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其实这些孩子并不需要你的力量，因为就算是现在开始，艾柯和奥玛斯也有足够的时间为他们研制解药——只是有了你的生命力量，他们活下去的几率被放大了一些而已。” “我当然已经想好了……”杰莉没有看向芬里尔，而是仰面望着耐维尔，“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因为这种诅咒的永生，而错过了一个人一生中应该经历的各种苦辣酸甜，那么我这样活着，就与一个傀儡无异了。” “苦辣酸甜？”耐维尔看着杰莉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轻轻的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个孩子还挺成熟的，能够说出这样很多人一辈子也想不通的道理。” “其实我觉得吧，杰莉还不够成熟，毕竟她才十七岁。”芬里尔突然插话，将两人的心灵交流打断，“她在街市上受过不少苦，而她的性格和以往的经历决定了，大部分时候她只能委曲求全。耐维尔，她如果真的想成为一个成熟的人，或者一个对庇护所世界有价值的存在，那么她还需要一位人生的导师。我看嘛，你就不错呢！” “开什么国际玩笑？！”耐维尔心头一惊，连连摆手推脱，“我可不能胜任给某某人当导师这件事，因为我自己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学生呢！” “你会是一个好的导师的，喏，你的学生已经开始离不开你了。”芬里尔伸手指画了一下，耐维尔郁闷的发现，杰莉果真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了自己的身边。 耐维尔苦笑了一下，也许这就是天命注定的吧。如果不是他感觉自己与杰莉有缘，也不会主动落入陷阱，更不会想方设法把杰莉从火坑中拉出来。芬里尔又是个可以先知先觉的主，他大概早就看明白了隐藏在表面现象下的整个脉络，于是充当了捅破窗户纸的那个关键人物。 忽然间，芬里尔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竖起一双长而尖的狼耳朵，收集着空中传来的声波讯号。耐维尔也愣了一下，因为他的三只狂狼，同样表现的躁动不安。 “哼，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芬里尔又一次笑了，不过他的利齿也露在了嘴巴外面，那是一种猎手发现猎物时期待而又充满杀戮*的笑颜，“刻耳柏格斯，你终于愿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