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狼会（7）
“果然是你，拉玛！”耐维尔向神殿大门处瞥了一眼，情知自己已经掉进了陷阱当中，但他并没有就此慌乱。早些时候，他与赛琳娜对那串奇怪脚印的分析，让他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所以拉玛的突然出现，虽不在他意料当中，但在他眼里，这一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怎么你看到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呢？”拉玛摆了摆手，示意两个抱住耐维尔腿的孩子放开他，“好吧，就算你猜到昨晚的袭击者就是我，你也不可能想到，这些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也会成为我的工具。这一点，你总没法否认吧？” “对于你来说，赢过对手真的那么重要吗？”耐维尔非常不屑的扭了一下头，看向火堆边的杰莉，发现她略微抬头偷看了自己一眼，便将脑袋埋进了双臂当中，看起来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 “怎么了，你这同情心泛滥的家伙，难道对这些小骗子没有一丁点的愤怒吗？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早就将他们剥皮抽筋了。”拉玛见耐维尔看杰莉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愠色，好像有点不怎么满意似的，“不管怎么说，现在你在我的手心里，这就是我们整个计划获得成功的最好预备步骤了！” “劝你不要托大！”耐维尔双目如电，狠狠地瞪了拉玛一眼，“从昨晚你我的交手来看，你根本一点也占不到便宜。我知道，是一个总不肯现出真身的家伙教给你变形术的，而你的目的，一定是复兴阿努比斯的王朝——不过我看够呛了，其一，阿努比斯的灵魂已经被拉蒂尼永沉到冥界；其二，我也不是你能随心所欲摆布的那个菜鸟了！” “哦？是么？”拉玛见耐维尔摆出了一副战斗的架势，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我看你才是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呢！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况有多么的凶险——因为试图恢复阿努比斯王朝和雷普曼达尔昔日辉煌的人，不止我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你之外，都是这样期盼的！” “你说什么？！”耐维尔闻言大吃一惊。环顾四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二三十个孩子，好像中了魔一样，如同嗅到血食的僵尸般向自己围拢过来。他们之中，有的还面色润泽，显得活灵活现，但有的已经皮肤灰暗，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肌肤能够展现出来的色彩！ 耐维尔的目光瞬间指向了杰莉，女孩一下子把头埋得更深了，而且可以清晰地听到。她默默的抽泣声。拉玛的脸上挂起了yin邪的微笑，她似乎感觉自己对耐维尔已经直击要害，可以静候胜利的那一刻了。 但拉玛还是过分估计了耐维尔的善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自我牺牲。看到杰莉失声哭泣的模样后。耐维尔感觉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他决定首先突出重围。 狂狼、毒藤和乌鸦在眨眼间全部就位，拉玛的笑声也就此终止。 “上，伙计们！”耐维尔看准那群衣衫破烂的行尸走rou，挥手扔出了熔浆巨岩。只听得一声隆隆巨响，神庙破败的墙壁被撞开了一个大洞，同时熔浆石还碾压了好几个不知道有没有生命活力的孩子。三只狂狼一股脑扑到了拉玛的近前。逼得她不得已，向后一跃，退到了神庙外的小广场上。 带着自己的动物召唤大军，耐维尔自信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单挑战胜拉玛，即便她的分身术很讨厌，他总还能全身而退。于是。冲出重围的耐维尔并没有第一时间逃走，而是与拉玛展开了对峙。 “那些小僵尸，究竟是什么人？”耐维尔看屋中只剩下杰莉一个人保持着原状，而其他的孩子聚在门前，不敢出来接受阳光的曝晒。他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起码现在他只需要对付拉玛一个人就好了。 “他们的父母，大多是阿努比斯大人最忠实的仆从。”拉玛微笑着说道，好像她在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而非血腥的旧闻，“在这些孩子的父母中，有的舍身为殉，帮助阿努比斯大人突破了骷髅召唤艺术的顶尖造诣；有的甘做木乃伊，储存阿努比斯大人的残魂；有的化作天空中的黑色瘟疫，成为了阿努比斯大人死后的守护者……总之，只有这些最最忠诚的神圣魔族成员，才能获得精神上的永生，并得到阿努比斯大人对他们子女的荫庇。” “这就是所谓‘荫庇’的结果吗？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把一些活生生的孩子变成了僵尸！”耐维尔对这令人发指的做法出离愤怒了，他忍不住对着拉玛咆哮了起来。 “你错了，这只是让他们获得永生的第一步，施下一个毒咒，破坏他们的身体结构。”拉玛抱着双手，好像很悠闲的对耐维尔回道，“接下来，阿努比斯大人还要为他们注入永恒的力量，但是可惜，在离开雷普曼达尔之后，他便永远失去了踪迹。这些原本应该很幸运的孩子，成了只能悲哀等死的可怜虫。” “要救他们，除非阿努比斯复活吗？”耐维尔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来。阿努比斯复活，意味着一连串连锁反应的触发，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正牌的缔造者代理人被消灭。但是，当他想到这群孩子中还有幸存者，尤其是杰莉还好好的活着时，他忍不住想到了这个也许会带来灾难性后果的点子。 “你很聪明，这正是我们要做的！”拉玛忽的展开双臂，白色的长发被挥洒起来，好像开屏的白孔雀，煞是炫目，“告诉你吧，这些孩子正是因为身上有这种毒咒，才没有被人收养，只能在这里痛苦的等待死亡。只有一个是例外，那就是那个年长的女孩子，因为她是阿努比斯大人最接近完成的一个作品！” “什么？！”耐维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神殿内，火堆旁边痛哭流涕的杰莉。一切已经非常明朗，拉玛就是想要用这些孩子把耐维尔引入圈套内。然后她再出面坐收渔利。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成功了，因为她的这一精密计划让耐维尔心烦意乱。 “队长，不要跟她嚼舌头了，我们必须快点撤离这里！”黑子忍不住从异次元世界中爬了出来。对着耐维尔大吼道。 耐维尔点了一下头，随手一招，拉玛的脚下突然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喷涌的火山爆将拉玛暂时困住，耐维尔以召唤生物为殿后，自己向着坡下飞步跑去。 由于耐维尔的火山爆等级还不高，并没有对拉玛造成严重创伤。狡猾的雷普曼达尔女王抓住时机，像跳梅花桩一样躲避着热泉口，跳出了火圈之外。紧接着，她又遭到了三匹狂狼的截击。但她不慌不忙，猛的纵身一跃。轻松的摆脱了拦截兵力。 耐维尔只觉得背后袭来一阵凉意，正午的日头好像被一块黑云遮挡了一下，当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时，却正看到一个身形矫健的影子，直冲自己撞了过来！ 在黑光中幻化成豹人形态的女王拉玛。唯有火辣的身材、幽绿的眼睛和银白色的长发还保留着原样，其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头凶残的野兽。但耐维尔也是变形术的专家，他没有一丝迟疑，就地摇身一变，化作熊人形态，与扑向自己的拉玛扭打在一起。 豹人的攻击综合了利齿的噬咬和近身武器的格斗，比耐维尔变化出的笨拙的熊人形态要强出不少。好在熊人皮糙rou厚。挨了两三下豹爪，也没有伤筋动骨，而耐维尔好不容易才挥出的一记重拳，好歹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拉玛的小腹上，两个人这才相互分开。 被熊人的重拳打飞出去的拉玛，就地打了两个滚。立即卸掉了绝大部分力道。她不知用什么魔法，在跳起来的瞬间变化出一个小型护盾和一只钢铁利爪，长腿突然发力，一个猛子扎了回来。这时，耐维尔才刚刚爬起身来。还没做好应战的准备，好在黑子在空中指挥着狂狼和毒藤向拉玛围了过去，这才减轻了她对耐维尔造成的威胁。 狂狼们似乎比暗黑ii游戏中更具有策略性，两只正面拖住敌人，而另外一只游走在附近，准备伺机从背后发动偷袭。那匹作为游骑兵存在的狂狼，嗅到了从神殿中传出的尸臭，立即转了个弯扑了过去，从耐维尔轰开的缺口中，拖出了一个孩子的尸体，几口便把最主要的内脏吞进了肚里。 耐维尔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拉玛身上，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狂狼在做什么。埋头哭泣的杰莉大喊着冲出来，但是被狂狼带血的牙齿和凶残的眼神吓退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耐维尔的召唤兽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从背后对准拉玛变形的豹人扑了上去！ 吞下尸rou，增加了攻击力的狂狼，一个猛扑叼住了拉玛的肩膀。看起来这下子咬的可不轻，豹人顿时血流如注，正面压倒性的优势立即荡然无存。耐维尔忍不住心中亢奋，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来，双掌猛挥，排山倒海的地震波对准拉玛释放出来。 拉玛虽然被狂狼咬住肩膀，一时无法挣脱，但她持有盾牌的另一只手还没有完全被控制住。敏捷的豹人费力的挥动手臂，用全身力气格挡住耐维尔的震波，没想到一连两下震波，竟全都被她给接住了。当耐维尔往臂膀上运足了力气，准备来第三下的时候，却郁闷的发现，自己的魔法烧干了。 魔法是驱动涅法雷姆胸中无限奥义的基础，没有这种继承自恶魔和天使的力量，那些可以大幅增加攻击防御属性，或是使人做到完全违背一般自然规律的技能，才可得以释放。耐维尔光顾了滥用招式，却忘记今天自己并没有带魔法药剂出门，这一下子他等于是猢狲丢了棒，完全没咒念了。 敌人一瞬间的停顿，给了拉玛翻盘的良机。她一把薅住了狂狼的长毛，猛的一较劲，将其从身上拽了下来。当然，死死咬住她的狂狼也从她身上撕掉了一块皮rou，不过因为狂狼的等级还不够高，所以这一咬并不能造成大出血。另外两只狂狼见同伴被扔了出去，愈发疯狂的向豹人的双腿展开攻势。逼得拉玛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却。 “队长，你怎么能没带药剂出门呢？这简直是要命的低级失误啊！”黑子看耐维尔急的团团转，连忙上来献计献策，“我看还是逃吧。不然耗得久了，您变回人形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该死的，你让一头熊和一只豹子比赛奔跑，那不是痴人说梦么？”耐维尔心中盘算了一下变形术的持续时间，狠狠地咬了一下槽牙，“坚持住，一定不能给拉玛喘息的机会，只要她不能分身，我就一定能在不喝魔法药剂补给的前提下打赢她！” “好样的，队长！”黑子冲着耐维尔一伸大指。欣然为其加油鼓劲道。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忽如其来的大风刮过，承载着黑子的精灵外壳，竟然真的像个气球似的，向着拉玛那边飘飘悠悠的飞了过去。 糟糕！耐维尔在心中连呼了数声不妙。因为他看到黑子的这种“布朗运动”，目标竟然是拉玛的近战攻击范围！可是为时已晚，当他准备冲上前去，掩护黑子摆脱险境时，遭到两匹狂狼围攻的拉玛，还是腾出手来，飞起一爪。将狼獾之心精灵打爆了。 能随意穿越时空界限的黑子当然是死不了的，但是耐维尔没有魔法，暂时无法再次召唤他出来助战。一下子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助手，耐维尔正自慌张之时，刚才被拉玛扔出去的那条狂狼，小跑着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上吧。伙计，你们可以的！”耐维尔静静感知着魔法值的恢复，准备在狂狼们将拉玛消耗得差不多时，自己上去补枪。而三匹狂狼的交替进攻也果然给力，它们渐渐地将豹人压到了神殿破败的墙边。 “杰莉。你给我上啊！”疲于招架的拉玛对着神殿中大喊起来，话语中充满了狂怒。耐维尔顺着自己打开的窟窿向里面看了一眼，见杰莉正把那些失去了支撑力量，重新倒下或者清醒过来的孩子安置好。但是，听到拉玛的呼喝之后，她就好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从废墟中费力的搬起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块，向着耐维尔这边走了过来。 耐维尔仍然保持在熊人的形态，他看着越走越近，但脚步越来越战栗的杰莉，不断地用自己的气场给她施加压力。说来也是奇怪，在这一刻，耐维尔似乎感到自己的心灵能与杰莉相通，他隐隐的听到了这个十七岁女孩，发自心底的嘶吼。 “对不起——但我别无选择！除非你让我死去，否则我不能不与你为敌！” 杰莉心中重复着的，就是这样两句话。耐维尔瞥了一眼被狂狼轮番攻击的拉玛，再次将目光指向了杰莉。她已经把石块举过了胸口，正准备向着耐维尔砸过去。不过，这种普通人的攻击，在一个屠魔战士看来，就像是儿戏一样，除了换来报复和无谓的牺牲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此时无声胜有声，耐维尔读懂了杰莉。她非常的单纯，因为她根本没有接触过阿努比斯给她设定的命运之外的世界。她是第一个接近于完成的半成品，或者说，压根就是一个试验品——而这些即将得到永生的神圣魔族的孩子，就是阿努比斯永恒帝国日后的臣民，她不过是一个陪衬而已。 是命运捉弄了所有人，陪衬反而是这些无辜孩子活下去的支柱。但是他们幼小的心灵也早已被灌输了很多疯狂的意识，或许芬里尔和萨纳托斯等人给这些孩子洗过脑，但是暗影苏丹又把这种该被诅咒的记忆重新输入了进去。于是，就有了拉玛设下的这个陷阱。当然，如若不是耐维尔刚才狠下心来，不顾那些孩子是死是活，直接用熔浆巨岩碾压开路，恐怕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了。 “杰莉，我们是朋友，对吗？”耐维尔没有挥动熊爪反击，而是对着杰莉说出了心底最想吐露的话语，“你不能，也不应该为了这么一个龌龊的目的活着，你的生命和灵魂属于你自己，那些孩子的魔咒不是你受制于人的原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你不为那帮混蛋做这些事情，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让一切好起来！” “哼哼，你上当了！”拉玛的狂笑突然从背后袭来，她不知何时摆脱了狂狼的围攻，一个箭步窜到了耐维尔的斜后方。豹人的利爪斜刺里戳向了熊人的腰部，看样子她是要用这一击，让耐维尔血流不止而亡！ “耐维尔先生，你是对的！”杰莉突然爆出一声大吼，那双稚嫩纤弱的手臂，用出了全部力气，将端在手中不停颤抖的石块丢了出去。不过被命中的不是耐维尔，而是拉玛。以为自己靠着杰莉吸引开耐维尔注意力，便可以偷袭得手的邪恶女王，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块，重重的砸在了头顶上。 挨了当头棒喝的拉玛，一下子攻击路线跑偏，被缓过神来的耐维尔轻轻一闪，避开了攻势。紧接着，恢复了部分魔法的耐维尔，猛挥利爪，重重一掌，拍在了拉玛的后心上。登时，豹人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她一个趔趄，扑倒在了耐维尔的面前。 杰莉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连站都已经站不住了。她对着耐维尔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像一根在飓风中飘摆不定的细竹竿一样，摇晃着向后倒了下去。不过，耐维尔没有让她倒下，而是在变回人形前的一瞬间，冲上前来护住了她即将接触地面的后脑。 “我们是朋友，对吗？”杰莉用软绵绵的小拳头与耐维尔的手对碰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希望我的选择，对那些孩子也是对的……” “一定是对的！”耐维尔笑着回道，“因为我连阿努比斯本尊都不怕，更何况只是区区的咒术？” “你……难道也是……”杰莉脸上的微笑，幅度似乎大了两分。耐维尔知道，她曾经也是雷普曼达尔的住民，所以他对她轻轻地点了两下头。 缔造者，也许不等同于救世主，但是，在这样一个悲惨的小世界里，他必须承担起这样的责任——这一次的选择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至少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