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望江楼
客人睡着了,他睡得很安详,客人睡觉的地方就在望江楼。 望江楼是黄石城最大的酒楼,望江楼虽然是酒楼,也是客人留宿的客栈,望江楼后院就有两进的套院。套院里面还有套院,套院有任客人自行选择的房间,从一人到四人的男女客房,也有可以供夫妻同居的房间。 当然,你想住什么样的房间,是要靠银子说话。你付出的银子越多,得到的服务也越周到。如果你的银子足够多,你可以享受到万历皇帝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糜烂。 如果你想到周边走走看一看风景,你的脚都不用踏在地上一步,阳光晒不到你的皮肤,雨水淋不着你的衣衫。夜晚会有女孩为你铺褥,并为你事先暖热被窝,女孩比皇宫深院的妃子更清纯。在望江楼花钱绝对的物有所值,你绝不会为你花出的每一钱银子后悔。 客人没有银子,他没有权利享受那种幸福,客人虽然睡在望江楼却没有睡在后院。 他睡在一张椅子上,四条腿的椅子两脚着地,椅背靠在暖阁的墙壁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五样菜,五样菜有四样已见了盘底,一盘‘龙凤配’却仅仅动过一筷。 “龙凤配”是古荆州的传统名菜,相传三国时刘备往东吴招亲后,偕孙夫人回荆州,当地人民为庆贺这一段“龙凤呈祥”的佳话,便用了以鳝鱼为龙,以鸡喻凤的形象手法,烹饪出这道千百年来一直流传的名菜。 难道龙凤配因年久变了味不好吃?不是的,那么是不是不合客人的口味?也不是。 龙凤配是端到客人面前的第二盘菜,店伙计送来时第一盘菜‘天门三蒸’已被客人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一半。 客人用筷子挑了一点送入嘴里,慢慢的品味了半天才咽下肚里,嘴里说出的话吓得店伙计裤裆湿了半截。他抬头看着店伙计有点苍白的脸,冷冷的说;“在下不吃素,在下的剑也不是吃素的,望江楼最好不要让它开荤。” 店伙计走开时神智有点恍惚,惊慌的一脚踏空,人从二楼滚到一楼。再来送菜的又是一个新面孔。还没看到人已经听到胆怯的脚步,菜盘放到桌上时手有点抖,菜汤流在桌子上。店伙计忘记了托盘里放着擦拭的方巾,急忙兜起围裙擦净汤渍,嘴里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看不到店小二平时的八面玲珑。 桌子上还放着两坛酒,一坛杜康已经滴酒不剩,另一坛酒虽已开了封却是一滴酒都没少。酒是本地人愿意喝的药补酒,以中国传统的中药材和小曲白酒为主要原料具有补肾健脾、提神健脑、促进新陈代谢和血液循环等功能,唯一的缺点酒液有点浑浊。这种酒连皇宫大内都在喝,追求长生不老的痴迷人,哪个朝代都不少。 客人既然不能判明酒里是不是添加了不应该出现在酒里的药物,自然也不会喝它,因为这个酒楼不同于其他酒楼,小心总是应该的。 望江楼除了他已没有客人,不是客人少而是客人被店伙计挡在了门外,劝客人改天再来。在他之前来的客人也都蹑手蹑脚的走了,古怪的客人虽然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这也正合他的心意。 酒楼很安静,安静的连别的暖阁客人临走时不慎碰翻了茶杯,茶水半天才会有一滴落到地上的水滴声都能听见。客人睡得很沉,在楼下都能听见均匀的鼾声。剑在面前的桌上,虽然不是伸手可及,却没有人敢走进。就连望江楼的店伙计都把他忘了,没有人过来找他收,本应该收的酒水和菜肴银子。 客人虽然第一次来黄石城,可是他对望江楼一点都不陌生,望江楼是宝峰招提寺院的产业,由于佛门戒律不方便出头,现在的掌柜是一个杨姓俗家弟子。 为他提供信息的和尚虽然未能像得道高僧那样圆寂,却已经升华到与世无争的天堂去了,他现在的心很冷,冷的就像手里的剑锋,只有在杀人时心才会热血沸腾。 经过一年多的杀人,他终于找到了真正想杀的人,一个缺少了右臂的大和尚,如果没有大和尚秀秀不会死,他也不会重走江湖路,他不在乎疯道人这个名字。 他不能闯进宝峰招提寺院,有一点动静大和尚就会遁入四面的山林,他以酒楼闹事来勾引,大和尚在不能判明闹事人身份会现身酒楼,到那时大和尚就是上天入地也躲不过临秋一斩。 夜色越来越黑,长街两面酒楼店铺高挑的灯笼也越来越少,街道变得越来越昏暗,路上行人脚步已是再无留恋的匆匆而去。 夜色里有两双眼睛,像猫头鹰的四只眼警惕注视着望江楼,两个人的头上也带着斗笠,斗笠和被客人在酒楼门前用剑削飞的斗笠一模一样。 两个人原本就和那个人是一起的,是在暗地里教训望江楼不知深浅的客人,可是同伙受到袭击时他们只能看着,刀把已经攥在手里,手心里也攥出了汗,就是不敢拔出来。那瞬间的出剑收剑,快的他们根本看不清,两个人知道自己做不到,只好在暗处做点力所能及,耐心的等待寺院的高手。 黑夜里远处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很杂乱,很快来到望江楼门前,夜色里的两个人迎了上去。双方见面没有说话,打了一个手势外面留下几人,余下人鱼贯的走入酒楼。 客人仍在睡觉,鼾声在楼下依然能听见,尽管早已听到马蹄声眼睛依然没有睁开,他在等着来人上楼。 上楼的声音踏在楼梯上咚咚的响,显然并不怕楼上的人听见,上楼来的是五人。进到酒楼的其他人通过后门去了后院,防止楼上人从另一侧跳窗逃走。
五个人站在楼梯口并没有再往里走,五个人上楼的动静对方不可能听不见,除非耳朵有毛病。可是对方依然照睡不误,显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里,这个人如果不是身怀绝技,就是个疯子。无声的压力让第一个迈上二楼的领头人心里打鼓,他回头小声问;“海因师弟,真元大师去哪了?” 最后上来的海因回道;“真元大师上后院了,去安排妥当马上就回来。” 旁边一人说道;“海悱师叔,管那么多干什么,这么多人还怕他飞了,等到真元大师回来咱们已经完事了。” 被称作海悱人回头大声说;“里面的人听好了,不要装作不知,既然有胆量伤了宝峰招提寺院的人,就应该有胆量承担。” 暖阁虽然只有房屋的一半高,却也有七尺,听得见里面人的鼾声却看不到人在做什么。 海悱见对方不答话又道;“知道道长是个武功高手,宝峰招提不敢轻视,想必道长也该知道来了多少僧人。只要道长跟我们回去说清缘由,不管你是哪个仙山哪个门派,宝峰招提都不会难为你,” 刚才说话很有勇气的人又说;“海悱师叔跟这种人费这么多口舌不值得,这种狂妄之徒只有剁了他的手,下回才不敢把剑,” 人说完话持着双刀走了过去,四人手拿刀剑跟在身后。 话说得很大,做事时还是很小心,左手刀尖去挑暖阁门帘,右手刀在后做好了反击。左手刀将半截的门帘刚挑起一尺,帘内快速的刺出一剑,剑奔前胸,右手刀急忙招架,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旁边一剑一刀也迎向刺出的剑连串的叮铛金属撞击声,剑没有被封住虽然没有刺到前胸,拿着刀的左小臂被剑横着划了一道口子,刀当啷一声落地。 三人奋力砍向帘内,剑快速的缩回,刀剑将门帘绞碎,一把椅子飞了出来。椅子被掷出来的同时,人影一闪上了暖阁的墙,四人转头看时,身后一丈远监视暖阁墙上的海因,连着招架两剑,第三剑破空直入挑断喉咙,没有发出一声嘶叫,海因的尸体向后倒去。 近在咫尺四人转身奔来,却是和尚吃素,黄瓜拌拉皮全凉的。 听到楼上兵器叮铛的撞击,,一人从一楼向上跑,还没有看到人就听到粗门大嗓的问话:“抓住了吗” 正主来了,一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