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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鸦羽落终成伤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月初八,各路人物如纷纷大潮般涌向九重天诛仙台。

    九重天上的神仙穿着白底金边的天族正装,将微笑调整至欢喜却矜持的弧度。天马腾云踏出拾级的浮云阶,东海蛟龙蜕下的鳞片被编织成迎宾的暮星毯,一切都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着纯净的银白色光芒。

    浮云阶直接打通东南方的阳天,而诛仙台却是在西北方的幽天。这成对角的分布令人不解,煞费苦心的将来宾同诛仙台远远隔开,天族到底在做什么?

    阳天作为朝会宴饮、迎接众宾的主要地点,总共只有五五平分的两个部分。一边是由九条擎天盘龙支撑起的悦来阁,另一边是阻拦弱水的兰因海。因此整个阳天温凉宜人,水面起歌舞,丝竹声借水势愈发清亮。

    要到悦来阁,若是不走浮云阶,就只能横渡弱水、跨兰因海,难易程度不过稍弱于魔界的苓渊沼泽罢了。

    “魔界少主到!”唱和的礼官高声叫道。只见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群身高相同、体态相似,穿紫红色长袍斗篷、头盖大帽、面着罗刹面具的魔将两列排开,垂手而立。少辛身穿紫袍,脚蹬皂靴、手上架着睥睨傲物的金翅大鹏雕,所到之处,杀伐血腥气息四散弥漫,迫使那些定力差的小仙双膝跪地,瞬间将天族庄重肃穆的队伍打击得是落花流水。这情形看得魔族众人心中讽笑:天族蝇营狗苟之辈,不过如此。

    在天族百官迎接了一次心灵的震颤后,只听礼官继续唱到:“妖界景庭云、白夜大人到!”

    妖界无尊无定法,胜者为王。因此行事比之魔族更为诡谲阴暗,只听话声一落,一阵妖风袭来,风中有惨叫声、有啮齿咀嚼声、有欢爱声、有骨节咔嚓声,风中妖邪弥漫,好像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天族向来是清贵圣洁之气,哪里受得住这等妖诡,百官强力稳住心神,只见风中走出两位摇扇子的银衣翩翩公子,面容上佳,美中不足的是眼神不定、眼角上挑,眼神流转间更添狐族妖媚,而少了几分正直阳刚之气,加之印堂处有妖族特有的深紫色腾蛇印,硬生生将面容气质拉低一档。

    景庭云和白夜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看。快要通过浮云阶的时候,景庭云一把拽住最边上的小小仙童,神情阴冷、语气恶毒的问道:“北荒帝君到了吗?”

    “没……没有……”小仙童被吓得差点哭出来。他只是偷偷来凑个热闹,刚站定就被抓住问话。这个妖怪好可怕,娘,我错了,我要回家……

    景庭云想起那一张妖娆妩媚,娇红嫩蕊如朱砂一点的红衣美人,心头如猫抓一般,恨不得立时就要朝那位美人嘴里的“主子”见面,细细说道。

    在经历了魔族、妖界两大令人肝儿颤的部族后,天族的接受力与忍耐力也是大大提高。不过相比于妖魔出场的震撼,之后无论是四海蛟龙喷水呼啸,还是各路散仙腾云驾雾都有些黯然失色。

    众仙的列队渐渐笼上了一层疲惫之色。

    直到北荒的葵百合王旗如同轻罗软烟一般袅袅的开在整个阳天上方,伴随着叮叮当当、如怨如诉的乐曲,白紫色烟雾中婷婷的走来一行人。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摹的美丽,他们的体态、他们的步伐、他们的五官,都美到了极致。纵使他们无论男女都穿着层层叠叠繁复的颇为娘气的长裙,也没有人觉得滑稽。因为那种美丽已经无关乎衣着,也无关乎性别。

    在众人如若实质的目光中,为首的女子发髻高耸,黛眉含春,眼眸蕴情,红唇一点,体态丰腴,头上压着白紫双色六珠王冠,脚上踩着黄梨彩绘木屐,娇滴滴、慢悠悠、不胜羞赧地走着,让人不禁忧心娇弱佳人会禁不起这重担。这等气质让众仙断不能相信这就是北荒谋权有术的帝君洛眉。

    她身后的少女又是另一番气度,同样有着蛊惑人心的美貌,却少了一份妩媚,多了一份清幽,周身充盈娴雅之气。洛昀这份令人心神舒畅的美貌让众仙赞叹沉醉——这才是配得上三殿下的佳人啊。

    北荒的队伍如同披了圣光一般,让所有围观者目眩神驰。正在所有人不知身处何地之时,一声清澈嘹亮的凤鸣声炸裂九霄,霎时,所有来宾都为之一振。定睛看去,只见一只黑羽凤凰正盘旋透过云层,扶摇而上,翅膀挥动间搅起阵阵气浪。同这种风云翻涌的磅礴气势相比,北荒的柔美婉约登时便零落成泥。待众仙再看北荒那些绝色美人儿时,便没有了那层薄纱似的圣光装点,只觉得美则美矣,但也不过如此罢了。

    见此情景,洛眉帝君终于收起了她的娇羞,露出了一个最像一方帝君的表情,冷冷地望向来者。

    天地间只有一只纯种黑凤凰,不用猜,只能是魔族那位声动四海的将军——凤鸣笙。

    凤鸣笙大步向前,墨衣黑发,无半点装饰。面容线条分明,少了几点女子柔美,但英气逼人却不输男儿。所到之处,所有人自发避让。

    她行动如风、自由洒脱。先走到洛昀面前,不客气地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啧啧赞叹两声,说道:“好个标志的美人儿,配叶白卿倒也马马虎虎。”

    洛昀淡淡笑了笑,做了一礼:“将军过誉了。”

    感受到身后那道冰冷渗人的目光,凤鸣笙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故作惊讶的说:“啊呀,原来这里还有个美人。”她大跨两步上前去,无视洛眉阴狠的眼神,在众仙惊掉下巴的情形中,一手揽腰,一手却扣住洛眉咽喉,手上微微使力迫使她抬头。居高临下仔细端详,“不过,却是个蛇蝎美人。”这一举动出乎众人意料,众仙纷纷石化,待北荒想要前去相救却已是晚了。

    凤鸣笙本就比寻常女仙高不少,洛眉又格外娇小,远远望去,好像是把她扣在怀里一般。明明情形暧昧无比,气氛却要凝结成冰。少辛远远望着,察觉不妥,皱皱眉,赶忙起身走去。

    洛眉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粉脸恼怒羞红,喉咙咯咯作响:“放……肆!”抬掌就要向凤鸣笙脸上掴去。还未落下便被大力拉住,她愤愤扭头,见到是魔族少主少辛,气势骤降。

    “孤的人还轮不到尔等教训。”少辛冷冷地吐出一句,猛地扔开了洛眉的胳膊。

    凤鸣笙在少辛到的那时便将洛眉放开,笑眯眯地掏出帕子擦擦摸过洛眉的那只手,俯身至她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陷凤族于亡鸦岭之仇,凤鸣笙必报!”

    洛昀这才说了她到场后的第二句话:“那我北荒就恭迎将军赐教了!”

    “承、让!”凤鸣笙粗粗抱拳,再不看洛眉一眼,跟在少辛身后飘然走远。

    今日这一场场、一桩桩可真是让众仙大开眼界。一个个按捺住周身激动,恨不得立时便跑回家去和家人说它个百十遍八卦。

    “你也太莽撞了,当着这么多人就跟她闹起来。”少辛目不斜视,暗地传音想象征性地批评几句。“她毕竟是执掌一荒的帝君,这样让她下不来台,除了落她面子,受人权柄有什么意义?”

    “我就是要让她下不来台,就是要让她颜面无光。只要她不爽,我便高兴。看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就恶心,还做帝君?我呸!”凤鸣笙想起来刚才北荒那处心积虑布置的令众人神魂颠倒的圣光,心下不屑,几乎欲呕。

    魔族的鸣笙将军向来以豪气干云、舒朗不输男儿名闻四海八荒,今天这一番如孩童赌气似的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保不准令人大跌眼镜。少辛知道能让凤鸣笙如此的只有那位容色倾城的帝君和那位高居神坛的公子,今日洛眉撞到枪口上怪不得旁人,便随她去吧。可看着凤鸣笙这副不服管教的性子,少辛瞥她一眼,依旧忍不住恶毒的讽刺道:“就该着让你挨一巴掌。”

    “她算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也配教训我?今日她若动我一分,明日凤族大军必将北荒夷为平地!”

    确实,这天地间太平寂静太久了,大家都忘了当年八荒喋血是怎样的场景。但有些事有些人,总有人记得。有些仇有些冤,总有不能被时光淘涤的缘由。那些尘封的往事,不提及,不代表不记得。不报复,也不代表不介意。

    少辛冷冷一笑:“总会有那一天的。”

    鸣笙顺手拿起旁边的酒壶,一仰头,晶莹的琥珀色如同玉柱般倾泻而下。她喝酒的那种一气呵成令无数来宾侧目,随即她的另一个举动让所有来宾规矩的收回眼睛。

    只见她晃晃那白玉色的酒壶,用力擦了下嘴巴,五指状似无力的轻轻松开,“啪嚓”一声,琉璃玉碎,声音虽不大却清亮,一瞬间四方都安静下来。只听她叹了口气,说:“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