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僵尸
“你们看，唐笑云又在练刀了。” “难道他真以为凭着他那把破刀，就真的能进入宏国学院？” “宏国学院是什么地方，能要他这种不能修行的废物，练刀？再怎么练也只是给别人看笑话罢了。” “真不明白老太爷怎么想的，还给他安排一桩婚事，女方竟然是高月。” “我也听说了，这高月可真了不起，才十五岁就已达到隐星镜，真是个天才！” “只可惜，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夕阳下，几个少年高声议论着，而在一颗巨大的枫树下，一个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却长了一头白发的少年还吃力的舞动着一把短刀。 刀法缓慢而笨拙，所以显得很仔细，对其他几个少年的议论置若罔闻，或许此刻的他，与这些少年根本不再同一个世界吧。 随着刀的舞动，一片片血红的枫叶翩然而下，映着那一张挂满汗水的小脸，是那么坚定。 “每天这样练，没个对手，会不会太无聊了。”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期待起来。 只见来人一身黑缎华服，腰佩镶玉宝刀，刀长三尺有余，端的是玉树临风，与那练刀的唐笑云相比，真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此人正是唐家二长老之子，修道天赋极高，一手刀法更是耍得漂亮。 作为唐家晚辈中的佼佼者，他本该受到下人的尊敬，受到长辈的重视，获得女孩们的青睐，但这一切却因为一个人变得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而那个人，正是那每天练刀的唐笑云。 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老太爷却将其视为珍宝，唐家上下都对其讨好，长辈们更是将他当成下一任城主来培养，就连宁安城最具声名的天之娇女，都莫名的成为他的未婚妻。 因为这个唐笑云，他反倒成了唐家可有可无的普通人，占据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地位，若说这世上谁最希望唐笑云死，那一定是他，唐家二长老之子，唐浩宁。 他走到唐笑云身边：“今天堂兄高兴，就教教你怎么才能把刀握紧吧。” 说着，他已经抽出腰间的宝刀，直接对着唐笑云砍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唐笑云本能的出刀去挡。一声金铁交击声响，火星四溅，唐笑云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几欲裂开，但他依然紧紧的握着刀柄，不让刀飞出。 对此，唐浩宁冷哼一声，左手一拳砸向唐笑云胸膛。 以唐浩宁的身手修为，这一拳唐笑云根本不可能躲开，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拳，胸中气血翻涌，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但他依然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一双淡紫色眸子死死的盯着唐浩宁。 被他这样盯着，唐浩宁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这让他更加愤怒，又是一拳击出，这一次直接将唐笑云击飞出去，撞在他身后的枫树上，全身骨头散架一般，直接软倒在地。 旁边众人见势不妙，赶紧阻止道：“少爷，您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呢。” 唐浩宁从愤怒中回神，看着躺在地上的唐笑云，眉头微微皱起，先前差点酿成大错，若是失手把唐笑云打死打残了，以老太爷对他的疼爱，还不把自己扒皮抽筋再赶出家族？ 他将刀归鞘，冷声道：“照你这么练，就算到死也没用，还有，把你那头发染一染，看着怪可怜的。” 唐笑云艰难的站起，用无比平静的语气道：“刀还在我手上。” 众人一愣，你都被打成这样了，刀在你手上有怎样，你就算握着十把刀又怎样？ 但只有唐浩宁明白，唐笑云赢了，他本意是将唐笑云的刀打掉，但就算重伤吐血，这家伙依然握着刀，而且他此刻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意思，他既然知道，却还拼命握着刀。 唐浩宁以前只是讨厌唐笑云，但此时此刻，他真想杀了唐笑云，因为唐笑云让他觉得不安，觉得恐惧，按理说，以他的实力，不应该会有这种感觉，但却又偏偏出现这种感觉。 “那又怎样？你输了。”唐浩宁沉声道。 唐笑云一双淡紫色眸子古井无波，语气依然无比的平静：“你也没赢。” 唐浩宁冷哼一声：“有病！”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离去的众人，唐笑云用洁白的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有些木讷。 他从三岁那场大病开始，就已经满头白发，越来越白，医师说他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六岁的时候，老太爷给他这把刀，说练刀可以强身健体，所以他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练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没有间断。 后来他听说宏国学院有一种秘法可以延长人的寿命，所以他就更加努力练刀，他想进入宏国学院，得到那种秘法，他希望可以多活几年，即使进入宏国学院的机会极其渺茫，他都要去努力，去争取。 秋风拂过，一片片枫叶如红色的蝴蝶一般翩翩飞舞，撩动他雪白的发丝，他突然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白色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白色。” 他头发是白的，衣服是白的，就连鞋子也是白的…… 作为唐笑云最贴身的侍女，知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家少爷这病怏怏的身体，竟然还敢和别人打架。 从小到大，她还未见过自家少爷受过这么重的伤，更没有人敢在宁安城欺负自家少爷，怎么自己才离开一会，少爷就给人打得吐血了？让我知秋知道是哪个小王八羔子，非让他吐出十斤血不可。 可自家少爷又不说出对方是谁，这让想报仇的侍女很是恼火，一边给自家少爷熬药一边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药熬好了，少爷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说实话，她觉得自家少爷真难侍候，若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摔碗不干了，可谁让她是知秋呢。 “少爷，您再喝一点好不好？” “不好，苦！” “一口，就一口。” “半口都不行。” “那小半口。” “可以考虑下，如果你用嘴喂我，我就喝。” “没正经，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那就倒了吧。” “哼，我喂还不行吗，这可是人家熬了一个时辰才熬好的。” “嗯，少爷，你往哪摸呢？” “好像又大了。” 房间里，在烛火的照耀下，两个人影嘴对着嘴，说着些可爱的话。 “少爷，我走了。” “又走。” “再不走，谁知道你又起什么坏心。” “你看你家少爷像有坏心的人吗？” “像，帝国最出名的高徒浪都没你像。” “你见过高徒浪？” “没见过，听说是帝国最厉害的采花贼。” “你拿你家少爷和一个贼比。” “嘿嘿，少爷肯定比那高徒浪好看。” “就只是这样？” “好了，少爷，我真得走了，便宜你也占了，就把药都喝了吧。” 看着离去的青衣婢女，唐笑云骂了一声：“死丫头。”然后看着桌上的半碗药，端起来一口喝掉：“真的好苦，死丫头走了也不给我倒一杯水。” 次日一早，知秋就把洗簌用的水端进房间，然后把喝得药渣都不剩的空碗拿走，回来时看见自家少爷正站在窗前发呆。她赶紧拿了一件上好的狐裘大衣给他披上。 这样深秋的早晨，寒气太重，树叶上和草叶上，都是雪白的霜，就连泥土都被抽起一根一根的，还有满地血红的枫叶，是大西南秋天最好的景色。 “知秋，出去走走？” “少爷今天不练刀了？” “受伤呢。” “去哪？” “随便逛逛。” 早晨的街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门，炊烟不断升起，饭菜的清香随风散开，驱散了些许寒冷，知秋不知从哪弄来几个包子，递给唐笑云。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向前走，突然唐笑云停下脚步，他眼睛所看的地方，是一张用粗糙墨汁涂了一个“酒”字的布条在风中飘荡，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飘走。 然后他移动脚步，想着那面旗子走去。 “少爷，您不能喝酒。”知秋赶紧出口。 唐笑云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知秋只能跟着，心里越来越着急。 酒馆门前，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蹲在角落里，一双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酒馆中桌上的酒食。 他用手扯了扯身上的衣衫，使其将身体裹得紧一些，但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晨风的侵蚀，只让她越发觉得饥寒交迫。 几个进门的酒客似乎觉得她碍眼，非得上去踹她两脚，可怜她瘦小的身体就这样被踹飞出去。 她摔在地上，没有爬起来，也没有哭，或许这两样多需要力气，她只是盯着那几名大笑的男人，严重竟是有一丝杀意浮现，但转瞬即逝。 她实在没经历去恨任何人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是饿死还是冷死她不知道，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饿多一些还是冷多一些。 然后她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自己眼前，她抬眼看去，只见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白头发的大哥哥，有一双很好看的淡紫色眸子，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大jiejie。 她无法抵挡诱惑的伸出小手，搭在这位大哥哥的手上，然后就这么被他拉了起来。 接着这位大哥哥脱下他身上那件昂贵的狐裘大衣，盖在自己身上，说了一句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从今天起，没人敢在欺负你。” 他的眼泪终于压制不住，不停的滚出，花了那一张小脸。 父亲被人打死的时候，她没有哭，母亲扔下自己跟别人走的时候，她没有哭，爷爷死的时候，她没有哭，饿得快死的时候，她没有哭，被人拳打脚踢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哭，但此刻，她哭了。 她不由自主的被这位大哥哥拉入酒馆，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吃着香喷喷的饭菜。 唐笑云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小姑娘狼吞虎咽，见她吃得差不多后，又给她倒了一碗水，看小姑娘喝下，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荆湘玉。” “好名字！”唐笑云以为是金镶玉：“一听就知道你父亲是个像我二姐那样的读书人。” “我爹爹是个小偷，被人打死了，名字是爷爷取的，爷爷也死了。”小姑娘显得很平静。 唐笑云一愣，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酒馆中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一张精致的爪子脸毫无瑕疵，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好像天空一般不染纤尘，一身月白长袍更是将她衬得圣洁而高贵。 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眼睛基本上都看着她，但她却四处张望，然后走到唐笑云一桌，红唇轻启：“我可以坐这里吗？” 唐笑云道：“你知道我不会拒绝。” 她坐下后直接道：“我叫高月，你叫什么？” “唐笑云。” “你就是唐笑云？” “怎么姑娘认识我？” “整个宁安城谁不认识唐少城主，当然，还有不能修炼的废物。”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失言，剥了一粒花生放入口中，细细嚼动。 唐笑云握起拳头，然后松开，笑道：“真想不到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还这么出名。” 自称高月的女人一愣，随即笑道：“你不生气？” 唐笑云道：“你肯定希望我生气，那我为什么要生气。” 高月道：“你这人很有意思，而我就喜欢有意思的人。”说完她站起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她就走了，在所有人不舍的目光下。 “高月，还真如月儿一般，挺可爱，对吧？”唐笑云看着知秋。 知秋有些不高兴，道：“她就是老太爷说的那个人，少爷的未婚妻？” 小女孩突然冒出一句话：“我不喜欢她，看到她我觉得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唐笑云和知秋一愣。 然后唐笑云看着小姑娘，问道：“吃好了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唐笑云起身道：“走吧。” 知秋问道：“去哪？” “回家，老家伙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宁安城看了一半，剩下一半就不看了，也不想看。” 听了这句话，知秋看了看此刻披着一件狐裘大衣，显得不伦不类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