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烟斗
车子在卧龙居门前停好后，我推开车门下了车。 白龙和牟大爷正吃着晚饭，见我们进来他二人纷纷撂下筷子站起身，只是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同。 “范小姐，”白龙对我热情一笑，然后又对小七说，“浩南，等我吃完饭咱们再杀两盘儿棋，这次我可不让着你了啊” 牟大爷则是一脸惊慌地盯着我身后的小七，那表情明显是看出什么来了。 “牟先生，之前麻烦您的事儿小琪姐一直不落忍，给您钱您说什么都不要，我们也就只好送东西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小七走到牟大爷跟前将烟斗递给他。 牟大爷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我，又看了看小七，连他脸上的脓疮也跟着颤颤巍巍了起来。我偷偷朝他挤了挤眼睛，也不知他注意到没有。牟大爷接过小七手中的盒子，打开，将里面的烟斗拿了出来，刚刚在车里没有看清，这一到牟大爷手中借助着屋内明亮的光线我才发现那就是个旧烟斗嘛，而且明显是别人用过的，就这玩意儿还能拿来送人？ 但牟大爷却出乎我意料的重视，他将烟斗托在手掌中观赏着，然后露出了一丝笑意：“老朽并未帮上什么忙，何德何能收范小姐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听起来这话是对我说的，但牟大爷的眼睛却一直有所留意地盯着小七。 “当然，如果能换来您手里随意的一件什么东西作为纪念就更好了。”小七机械式地笑着。 牟大爷立刻警觉了起来，他皱起眉头跟小七对视着，转而又看了我和白龙一眼说道：“我们上楼去说。” 伴随着两人噔噔噔的脚步声，我在餐桌旁坐了下来，白龙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朝楼梯上看去。 “怎么感觉今天一个个都怪怪的？”白龙嘟囔道。 “哎，白龙，问你个事儿呗？”我笑嘻嘻地凑上前去。 “什么事儿啊范小姐？哦对了，你吃没吃饭？我去拿双碗筷一起吃啊？”他指着桌上的菜说道。 “我吃过了，你吃你的，还有啊，以后叫我小琪姐，总范小姐范小姐的听着生疏不是吗？”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以后就不见外了小琪姐。” “这就对了，早就该这样嘛，”我拿起牟大爷的筷子往白龙碗里夹了块rou，“那姐问你啊，干你们这行的听没听说过人的灵魂可以互换这种事儿？就好比咱们俩，我的灵魂飞你身体里了，你的灵魂又跑我这儿来了。” 白龙点了点头：“我之前听我爷爷说过。” “那你爷爷能办到吗？” 白龙笑了：“你当他是神仙啊？这种事情他要是能办到还不得天下大乱？再说，我也只是听我爷爷说过这种事情，但到现在我也没遇见一个，所以这个不好说的。” “那你听没听过类似灵魂会进入到一块玉石里之类的事情？”我又给白龙夹了块rou。 白龙连连点头：“这个有的。” “真的？你见过？”我连忙问。 “算是见过吧，其实我对这些事情一向不感兴趣，早先是根本不信的。之前大学毕业我本来是想找个大城市落脚，正正经经上个班的，但我爷爷说什么也不干，说我要是不回家就死给我看，那我能怎么办呢？只好回来呗，我当时想着陪我爷爷待一段时间，等他情绪稳定了再好好劝劝他，结果我一回来他就让我跟着他学，好接他的班，你说我一社会主义接班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干这个呢？我说什么也不答应，我们爷儿俩就那么僵着，他不让我走，我不听他话，正巧那时候离这儿不算近的一个村儿里有个女的上吊自杀了，他们村人找到我爷爷让给看看，他就把我也带去了。去了那儿一详细打听才知道，死的是这家的媳妇，死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平时挺健谈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搁谁那儿也不好接受，等我们看到了他家儿子，发现他气色实在太差，脉象还虚，还不到四十岁的人就像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后来我爷爷看出来，是他家老爷子缠着他们不放呢，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受尽他们辱骂虐待，死后灵魂因为一口怨气不愿离开，他当时就附在院子的石磨碾子上，那是他生前最常用的物件，有感情了，也就爱在那里面待着，到了晚上就开始作妖，儿媳妇是让他给逼死的，当时我们看儿子的样子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后来我爷爷就好一阵劝，我都听见那碾子转了，大晚上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碾子就自己在那转。” 我听得出了神，白龙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小琪姐？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然后呢？然后呢？”我迅速地点头。 “然后就聊了一晚上，老爷子的心结解开了，该干嘛就干嘛去了，没了爹的折磨儿子一点一点也就好了，现在他逢年过节的都准时准点儿地给爹上坟呢，贡品纸钱儿的一样也不少，你说他早干嘛去了？活着的时候要是上点心哪还有后来的事儿？” 听完白龙讲的这件事儿我差点儿就给他鼓掌了，长这么大鬼故事倒是听过不少，但听人讲亲身经历这种灵异事件还是让我大开眼界。 “白龙，那你父母呢？牟大爷怎么不把手艺传给你爸爸呀？”我好奇。 白龙表情失落，撇了撇嘴：“我父母死了，车祸死的。”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没事儿，都死多少年了，我就是觉得挺惋惜的，别人的成长都有父母陪伴，我却只有爷爷，但好在爷爷把我拉扯大了，他不容易。”白龙苦笑了一声。 “你也挺不容易的。”我说。 “我心大，呵呵。”白龙又开始傻笑了。 我决定继续刚刚未完的话题。 “那如果，”我拿过白龙跟前的一只碟子，“就好比有个灵魂在这碟子里面，如果我不小心把碟子摔碎了会怎么样？” “那肯定不行啊，那些东西之所以会附着在物件上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份安全感，就跟在大城市打拼的人拼死拼活还贷也要买一套房子一样，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房子，如果你把它摔碎了，里面的魂要么就成了孤魂野鬼无家可归，要么就要再找个东西住进去。但你这么做就把他们得罪了，到时候闹腾你你还不烦死？” 我好像听懂了，但又没太明白。我只是想该怎么救救浩南，想找到一个各归各位的方法而已，不过暂时来看是没有可能了。 我还想问些什么，却看见牟大爷已经带着小七下了楼，所以只好作罢。 牟大爷绷着一张脸，看起来好像比平时更严肃一些，他走到白龙身边问道：“白龙，你现在还想不想出去闯荡了？” 白龙一脸惊讶状地依次看着我们几个，然后对牟大爷说：“爷，爷爷，你这是怎么？” “我问你话呢，你想不想出去闯荡了？” “想啊，当然想！”白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嗯，那爷爷就让你去。“牟大爷微微点头道。 “真的？爷爷，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开通了？而且突然提出这件事来，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会有什么陷阱吧？”白龙将信将疑。 牟大爷反手一巴掌拍在白龙的肩膀上气愤道：“你个混小子，我是你爷爷，我能给你设什么陷阱？” 白龙揉着肩膀说：“这没来由地就同意啦？那我可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谁让你这么快就收拾东西了？我还没说完呢。”牟大爷瞪了一眼白龙。 “你看看，我就说肯定有条件的，说吧，我听听看。”白龙双手交叉胸前倚在桌子上说。 “我允许你出去闯荡，但要跟范小姐和七爷一起，出去了听他们的安排，你要是敢不听话就立马给我回来。” 我乱了，彻底乱了，不只是牟大爷要让白龙跟我们一起走的事儿，更让我惊讶的是牟大爷竟然叫他七爷？他有这么德高望重吗？ “爷爷，谁是七爷啊？这是浩南，你不认识他了？”白龙走到小七身边拍了拍他的胸脯说。 “以后你也得跟着我叫七爷，他辈分可大着嘞。” 显然，白龙对眼前的情形一头雾水，他表情苦涩地站在原地反应着。 “牟大爷，您也不用急着让白龙马上跟我们过去，先让他在家好好学些本事，等我那边安顿好再让他过去，你们等我的信儿吧。”小七郑重地说道。 “爷爷，你非让我跟他们在一起，那我出去干嘛啊？怎么好不容易离开了一个管我的，又摊上两个管我的呢？这也不划算啊。”白龙噘嘴说。 “还干你的老本行，你去了就是帮我，我有店，你负责看店就行了。”小七看着白龙说。 “啊？那谁还去啊？我可不想干这行了，一点兴趣都没有，都不如踏踏实实上个班的好。”白龙一脸不情愿地说。 “我听你爷爷说你就是想出去闯世界嘛，那你说说你想怎么闯？”小七问道。 “嗯......我就是觉得这万灵山太小了，回来无异于井底之蛙，人生也就只能坐在井里等死，我想跳出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空，付出和收获不重要，我更看重经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得精彩点儿吗？”白龙一脸真诚地说。 “哈哈，那看来你更应该跟我们走了，我可以保证去了我那儿你的人生会很精彩。”小七一脸自信地说。 白龙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再三思考后，他终于说道：“那好吧，我就跟你们去看看，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一定感谢你，但如果没什么意思的话，我就再回来，反正我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是吧爷爷？” 牟大爷微微颔首：“七爷，范小姐，你们哪天走？” “应该是三天后，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要看剧组那边的安排了。”我答道。 “哎，小琪姐，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浩南有些不对头啊？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得呢？你确定这是浩南吗？还是我记错了？”白龙盯着小七，疑惑地搔着头问。 我想告诉他你说对了，这家伙怎么可能是我可爱的浩南呢？我想告诉他赶紧珍惜机会好好看看，你面前就是一个活生生换了灵魂的人。我想问牟大爷你们上楼都说什么了？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决定？但我都没法说出口，从昨晚到现在，我越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孤军奋战了，所有的疑问都要靠自己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