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陵江重缝
芈凰一路从楚庸交界之地选城凯旋高歌东归，帅领的十万大军沿途分批解散，返回各个城镇城防军驻地。 九月初六，直至楚京外一百里，剩下最后五千凰羽精卫，由惊风，霍刀，欧阳奈，杨尉以及司剑五位千骑统领，各领千人骑兵押解一千庸国俘虏，一同随她准备入京。 不算绝美的小脸一脸肃然，峨眉英目，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以金环高束在发顶，一身金甲红色披风的芈凰，傲然地端坐于庸国的乌血宝马之上，然后高抬右手作了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身后五位统领见此也同样做了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身后五千精卫队见此令行禁止，由前及后勒马列队原地等待。 楚国的黑凤旗下，芈凰勒马远眺。 只见青砖巨石砌成的楚京郢都城廓矗立在波涛滚滚的陵江边上，宛如一艘风雨中飘摇的巨船，令人心忧。 乱世未平，何以为家？ —————————————— 陵江之上，一介白衣公子，腰悬白玉流苏，锦服宽袍御风，仿若谪仙一般驾舟西渡而来。 在他身后更是千乘之舟，竞相驶来，蔚为壮观。 五千骑兵中，除了芈凰一个女子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女子，就是芈凰的四大侍女之一的司剑，通过三年的军旅生涯，她凭着非同常人的神力在庸国战场上斩敌无数，已经成为凰羽卫千骑将军之一。 骑在枣红的大马上的她，隔江远眺来人，率先大喜地喊道，“公主，是萧公子到了！” 惊风，霍刀，欧阳奈，杨尉四位千骑将军闻声也将目光投在江面上驾舟而来的白衣公子身上，暗地里相互交换着眼神。 杨尉身为资历最老的八大隐卫之一，武功高强，由萧崇文节选从小保护萧家嫡长子，跟在萧琰身边时间最长，所以见到主子十分沉的住气，摸了摸他的八子胡点了点头，一招手，骑马准备迎上，“公子到了，我们准备迎接！” “是！” 惊风本身就是萧家的家生子，因为根骨惊奇所以从小被选入隐卫营，武功最好也最崇拜公子，挥着长戟一脸兴奋地往河岸边迎去。 一手握着宝剑，一手驭着战马的欧阳奈却有一丝迟疑地看着前面背对他们骑着战马的凰羽大将军芈凰，“我们就要回去了吗？” 霍刀本是萧琰收留的一名江湖刀客，为了高额的酬劳，凭着高超的刀法成为了八大隐卫之一，抱着他的斩马刀坐在马上重重地呸了一声，“奶奶的，这军中生活简直是太自在了，太适合我霍刀了，回去岂不又要回去做那见不得人的护卫了，不如现在杀敌快哉！” 司剑闻言，一脸惊讶，大声吆喝道，“喂喂，你们要回去了吗？不跟我们一起回京领赏了吗！公主可给我说了，已经给你们各保了千骑将军的六品军职，还有千两白银和郢都的宅邸封赏。” “奶奶的，剑娘们，我霍刀要啊！谁说不要的啊！好不容易拼死拼活杀人头攒军功，就是为了正正当当地活在郢都王城脚下，然后娶一房俏媳妇暖被窝了！”霍刀闻言第一个叛变。 “cao，再喊我‘剑’娘们！小心jiejie一剑劈了你！” 司剑挥舞着长剑劈向霍刀，最恨霍刀这没脸没皮的大粗男人，每次都喊她“剑娘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贱娘们”！ “哈哈，不喊你剑娘们，难道喊你小娘们，可是你霍哥我看着也不像啊！”霍刀还挤媚弄眼地看着块头比一普通成年男子还壮实的司剑，一边持刀抵挡，一边笑哈哈地道。 “找死！” 噼里啪啦，交成一片迅捷的刀光剑影！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一日都会在他们的身边发生，只要有这两只在的时候。 欧阳奈倒是早就见怪不怪，只是闻言低声叹息一声，看公子怎么安排吧！ 杨尉最是沉着，公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在他看来，保护长公主就等于保护公子，这也是最紧要的任务。 没看到公子把他的一等八大隐卫去了四个送给长公主了吗，可见重要的紧。 三年从军的经历，将曾经那个温柔淑丽的女子留在了时光里，选城的风霜雕刻了她的容颜更显立体，裁剪了她的眉眼更显英气。 如今的芈凰宛如一把封在剑鞘里的锋刃，清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见惯生死的杀伐之气，淡了几分相见欢的喜悦之色。 眼见接应的战船即将靠岸，芈凰高举手中的御赐龙泉宝剑，运含内力沉声命道，声传全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全军就地整顿马匹，准备御马上船！” “是！——” 五千凰羽卫同时领命翻身下马。 动作整齐划一，声震万里河山，江涛为之澎湃。 有战船上来迎接的军士见到这样声势赫赫的军容不禁肃然骄傲，“我们楚国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这么雄壮威武的军容。” “真是壮哉！” 一个一袭武服轻袍的青年男子站在一艘船头，撑着桅杆满脸扼惋，“我叶相如怎么就没有机会也去会会那庸国蛮子，一定也打的他们呜呼哀哉，直喊道要回去！哈哈，岂不快哉！” 站在偏舟上的萧琰，近乎贪恋地望着岸边金甲威风凛凛的女子，想起她的美丽，她的刻板，还有她的坚韧，又想起了那句千古佳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于是横笛吹奏一曲《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曲奏毕，舟将至岸边。 萧琰却将玉笛收入宽大的衣袖中，不待舟夫把船靠岸，便提气纵身一跃，跨度之大，离岸还有十丈之远，矫健的身姿宛若飞凤般轻跃浮萍，眨眼间飘然而至大军近前。 这最后的五千凰羽卫军卒个个都是军功卓越，身经百战的儿郎，见此站在马下纷纷叫好，“好俊的轻功！” “听说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真是文武双全！” “不愧为我们楚国的驸马！” 萧琰仿佛不闻不见，一步一顿地走近那个记挂了三年的女子。 已入初秋，绿柳丛荫的陵江边，有人白衣轻袍玉带缠腰，若古之名士，风雅卓纶，芝兰玉树，雕颜玉表，微微含笑分花拂叶而来，仰起他清俊雅致的容颜，清声问道，“公主，你平安归来了？” 平安，才是他对她这三年最大的挂念，可有受伤，受伤了，可有伤好？ 带来人走到近前，一直端坐在俊马上的芈凰才看清眼前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先是一个乌黑冠玉的发顶，再是一管挺直的鼻梁，一双据说很厚很深情的唇瓣，和那双令人如沐清风的眉眼。 芈凰微微皱起峨眉，回想起前世的情形。 彼时的萧琰是绝不会出现在此吧，还如此亲切地问候那个毫不优秀的自己一声，是否平安归来。 可是现在一切变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机缘，让她能够重回七岁失足落水那天，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她，失之毫厘，世情就已谬之千里。 楚国曾经的战败国成为如今的战胜国。 上一世才刚刚金榜题名准备步入官途大展拳脚的萧琰却早已被她拉进楚国抵抗周边列国之战的泥沼里。 现在更是成了她这一世的“夫”。 一切都太不可思议，说出去想必都没有人相信。 她活了两世，第一世很艰苦，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第二世很幸运，幸运有前世的记忆，一切都能重来。 于是当一切就这样变了，她至今都还分不清是真是梦？ “公主？”司剑大咧咧地提醒失神的芈凰，众人都看着呢，萧公子也在看着呢！ 芈凰被叫声惊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终于凝聚汇出一抹浅浅的笑，不管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眼中无法忽视的那一缕焦急还有担忧都是为了现在的她，征战杀伐了三年的心底最深处不禁唯之一暖，缓缓地颔首展颜，“嗯，我平安归来了，多谢公子担忧！” 虽然受了很多伤，可是还是平安归来了，亦和这三年来每一次的传书问候相同，“这三年，公子可安好？” “一切安好！”萧琰浅笑着点头，她在外面保家卫国，他只用在家潜心读书，怎能不好？ 带着一丝自我调侃说道，“不过公主可以亲自检查一下，琰是不是终日读书，所以胖了？” 司剑闻言捂嘴大笑，“扑哧！”然后看了一眼满目笑意的萧琰和微微着恼的公主，敢笑不敢言，忍的好辛苦。 但后面跟着的霍刀就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哈哈，公子你也恁心急了！公主媳妇可跑不掉！” “要检查也要等我等大军开拔，越过陵江回京之后！”军卒们都是粗人闻言纷纷起哄。 “就是！驸马还是回去和公主慢慢触膝长谈。” “哈哈……” 芈凰一时无语，这男人如此表里不一，为何前世的她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如此一面，难道只是因为重生的她走进了他今生的生命轨迹里，两条原本并不相交的平行线渐渐合二为一。 看来只能这么解释了。 随后，杨尉领着惊风，霍刀，欧阳奈三位千骑将军齐齐向萧琰行家礼，“属下杨尉，惊风，霍刀，欧阳奈见过公子！” 萧琰微微抬手，道，“都起吧！以后你们就是楚国的千骑将军，再不是本公子的暗卫了，保护公主安危，守护楚国安危就是你们的责任。” 杨尉早就有预感，所以沉稳不动如山，倒是霍刀和欧阳奈二人一脸喜色，再三叩谢，“属下谨尊公子之命，定会誓死保护公主，守护楚国的每一片疆土！” 轻轻一颔首，萧琰淡淡的眸子扫向一脸不情愿也不出声的惊风，拨眉问道，“你呢，惊风？” 惊风五指紧紧握着他的长戟，在这淡淡的注视下小声地求道，“公子，惊风能不能回暗卫营？……” 站在芈凰身后的欧阳奈劝道，“惊风难道你忘记了公子马上就要入宫为驸马，到时我们四人虽然不再是暗卫，依然能够时时见到公子，保护公子，岂不是更好？” “那惊风不要当千骑将军，惊风要当公主的亲卫！这样就可以天天跟在公子的身边。”惊风闻言一脸希冀地望向芈凰请求，“请公主成全。” 芈凰真是对萧琰的魅力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于是点头应允道，“惊风将军对故主一片赤诚，富贵不相移，本公主回宫后定会向父王请命，调你入宫。” “谢公主！”惊风高兴地领命站回到了芈凰身后，从此成为凰羽卫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