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炮火中送儿出城

    　　两百多个鬼子端着枪跟在三辆坦克车后面狂奔而来。因为西门外是一大遍平坦的菜地，适合步兵和重型兵器施展攻击。郭忠和几十个战士正射击着就见敌人已扑了上来，他朝着身后的炮手举起手叫道:"这是敌人最后一次冲锋，毁掉它!"

    　　精神抖擞，气昂冲天。炮手们麻利地把炮弹塞进炮筒，连续打出去四十几发炮弹，有的落到鬼子兵当中，有的落到坦克车盖上，只有几发炮弹击中跑在右边的一辆坦克的履带，那辆坦克原地转了好几圈终于停了下来。另外两辆坦克带着几十个鬼子兵差不多已接近爬在护城河外边的阻击阵地。

    　　郭忠从一个战士手中抓过机枪大喊一声:"打!给我狠狠地打!"

    　　刹那间，城墙上和地面的火力象暴风骤雨般劈头盖脸地撒向敌人。郭忠提着捆绑手榴弹就要向前冲却被蹲在身边的一个国军少校军官拉住，那军官扯着嗓子大声说:"旅座，你不能去，你是全旅一千多人的主心骨啊，万一遭难谁来指挥这一千多人"

    　　郭忠推开士兵弯着腰快步冲了上去，冒着纷飞的子弹他溜到坦克的右侧，瞅准时机把手榴弹扔到履带前头，就地一磆碌滚到旁边的炮弹坑里，等到巨烈的爆炸声响过之后他抬头看见那辆坦克链条断开终于停了下来，跟在坦克后边的鬼子兵转过身往回跑。有几个战士冲过去跳上坦克车架起机枪狂扫起来，突突突突……响个不休。

    　　郭忠回到护城河边忙着往枪梭子里按子弹，他抬头看见敌人一线撒开从南边围上来，看来他们是志在必得非要占领西门防御体系不可；按满了弹梭卡上枪膛，他把驾到鬼子的尸首上朝着战士们大声地喊道:"打!狠狠地打!"

    　　郭忠从死去的战士手中接过机枪，他紧咬着牙抱着枪把狠劲地扫射着。连续打退敌人十几次进攻，阵地上已是血腥刺鼻、尸横遍野。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喊叫：”郭团长，郭团长！”郭忠朝四下瞅瞅回过头看见背后立着个战士，他伸手拉战士蹲下埋怨说：”不要命了？站那做啥子？有话快说！”战士着急地说：”郭团长，紧急情况，你快去看看！”郭忠继续扫射着大声问：”大声点，听不清楚！”战士又重复一次刚才说的话。因枪声太响太嘈杂，郭忠还是没听清楚，他伸手把一个正用步枪射击的战士拉过来指着机枪说：”你来，绝不能让敌人靠上来！”冲着左右几个机枪手大声地叫道:"别松劲，给我狠狠打!"说着话他拉起前来报告的战士闪到城墙下大声地问：”啥情况？你快说!"

    　　战士大声说:"郭列受了重伤快不行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快过去看看吧!"

    　　郭忠大吃一惊，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怒吼道:"小子，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点行不行？”

    　　战士眨巴着眼睛解释说:"敌人坦克要逃跑，他追上去炸毁了两辆坦克，返回的时候被机枪打中，就在东街不远处!"

    　　响亮的枪炮声中郭忠大声说:"战士们呢郭恒呢难道说全战死了他们为啥不背他出城抢救郭恒不是在他挨跟吗"

    　　"郭恒多处受伤背不了，战士们群龙无首不晓得怎么办才好，这是真的团长我没说假话，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晚了怕是危险了!"

    　　望着战士诚实的面容，听着战士着急的诉说，郭忠打消了疑虑决定亲自过去看看，他抓起一支步枪转过身跟着战士跑上了街道。边跑着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郭列，因为家里穷他十岁那年才进了私人开设的学堂，又是因为家里穷交不起学费他免免强强读了三年私塾就退学了，跟着老爹起早贪黑地忙活在租借肖家的那块八亩地里，凭着自己辛勤地劳动养活着自己也养活着两个弟弟，整日地忙活着仅仅是为了能有碗饱饭吃而已，但就连这极微薄的奢望也没能够如愿一场的实现，依旧过着衣不遮体饥寒交迫的苦日子。

    　　去年春上的一天，他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免遭鬼子jianyin毅然独闯虎xue刀劈鬼子和伪军多人，终因寡不敌众被十几个鬼子兵团团围住，身中十几刀他依旧跟敌人撕打着在地上滾着毫不惧怕，那一刻他被打得死去活来险些断送了自己的生命……关押入狱整整一年时间里，他受到的酷刑折磨不知有多少回，直到把他从监牢里救出来。在同敌人进行的多次战斗中，有着深仇大恨的他总是争先恐后不声不响地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舍生忘死，奋勇杀敌……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不光是他的爹娘和兄弟会感到痛苦难受，就连他刚刚拜堂成亲的妻子肖春桃同样也会心如刀割……谢谢你了老天爷，你要保佑那个苦命的孩子，让他能够化险为夷存活于世，因为他还年轻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做许多的日子要去过啊!

    　　继续往前疾走着来到十字街口，老远就看见郭恒背着郭列在几个战士的族拥下跑过来。他快步迎上去从郭恒背上抱下儿子放在地上，摸摸他的鼻孔感觉到还有轻微的呼吸；再摸摸他的胸口感觉到还有一点点跳动，他喊了声:"儿子，你醒醒啦，你不是想见见老爹吗老爹看你来了!"

    　　他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呼唤，慢慢地睁开双眼茫然无主地望着蹲在面前的人，估计他已经认出这个戴着钢盔的老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他眼角有几粒泪水滚了出来，他的嘴巴微微颤动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了句:"爹，爹，打日本!"

    　　儿子的话音未落，郭忠鼻子一酸眼眶就湿润了，他两手握住儿子的手沙哑着声音说:"儿子，你要替爹娘想想，你大哥身负重伤还不知是死是活，现在你又这样了，你这不是要爹娘的老命吗！你坚持住，没问题的，我背你去找医生，他们手段高明肯定能救死扶伤!"他弯着腰朝郭恒和战士们大声喊:"快把你二哥放到我的背上，快点!"

    　　郭恒抱起二哥放到父亲的脊背上。郭忠背着自己的儿子撒腿跑向西门口，他下决心要拯救儿子的生命，哪怕儿子已经断了气他也会尝试着去救自己的儿子，儿子是他生命中的一切，他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没得儿子的日子他会悲痛意绝生不如死。尽管日后会有人说他自私狭隘但那是无所为的事，只要能救活危在旦夕的战斗英雄的生命就让别人去说吧，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责备甚至训斥的准备。

    　　紧走快赶来到西门口，郭忠看到护城河外边的战士们正紧张地射击着，机枪步枪齐开火，手榴弹迫击炮交替使用。八十多个敌人伏在远处菜地里拼命地打着枪。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差不多了，鬼子快完蛋了!"

    　　这句话被提着机枪站在父亲身边的郭恒听见，他觉得时机已到该是收拾顽敌的时候了，他抱起机枪勾动扳机扫射着大步往前走去，他要掩护自己的老爹尽快地冲出城去救治自己的二哥。

    　　郭忠背着儿子跑出横在护城河上的铁板桥钻进枪林弹雨之中，边跑着他的耳边响起儿子小时候常说的一句话:"爹呀，我们啥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

    　　他哄着儿子回答说:"儿啊，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你不会等的太长久!"

    　　儿子又问:"爹呀，好日子到底是啥样子？穷人家的娃子能天天有干饭吃吗"

    　　他回答说:"儿啊，别担心，到那时候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天天都有干饭吃!"

    　　儿子又说:"爹呀，儿子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儿子身上好疼啊，儿子坚持不住了!"

    　　他说:"儿啊，疼啥子疼啦坚持住，你放心军医的本事可大了，手到病除他们有那个能耐!"

    　　儿子又说:"算了吧爹，儿子没能孝敬你还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真是对不起你老人家！”

    　　他回了句:"瞎说，父子之间还有啥对不起的？你忍着点别闭眼，救护所就在前头就到了!"

    　　快跑着他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嗖"，他立马觉察到左小腿被子弹穿透了，刀割rou般的疼痛立马袭上心头，腿不由己他扑通一声跪爬到地上，他咬着牙挣扎着用了好大的劲总算爬了起来，他颠簸着身子继续往前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送儿子去救护所……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他终于冲出了火线，抬头看见那片杂树林就在不远的前边，他喊了声:"儿子，坚持住，到了!"回头扫了一眼。

    　　此时，西门外的战斗差不多已进入尾声。郭恒抱着二哥使用过的机枪狂扫着径直走向敌人，他早已把生死置之身外，心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为二哥报仇、为二哥报仇……。"

    　　突然，八路军潦亮的冲锋号声响起，几百个战士喊叫着:"冲啊!冲啊!"跑出西门口跑过铁板桥冲向蹲在菜地里负于顽抗的鬼子兵。

    　　抱着机枪扫射着大步地往前走着，郭恒的脑子里翻腾着几个场景，肖家父母被逼死在地窖里、大哥中弹至今生死难料、二哥受伤生命垂危、好多个战友战死沙场，这些都是谁造成的？罪魁祸首就是万恶的外来强盗，不消灭掉窜入中国境内的日本兵是解不了心头之恨的……枪梭里子弹打完了再换上新的梭子，直到把阵地上的敌人全部打倒在地无力还击为止。他举目朝四下里看看，呃，有一个鬼子兵提着枪从死人堆里站起来举枪瞄准一个战士，他飞跑着冲了过去抡起了机枪劈头盖脸地砸着直到把鬼子兵砸得肝脑涂地血rou模糊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哟，又有一个鬼子兵死灰复燃般爬起来摇晃着受伤的躯体恐惶而逃，他上前两步抱着机枪突突突突就是一阵狂扫！他抬起头看见战友们飞跑着已经冲到菜地尽头，二十几个伪军举着枪跪在地上缴械投降。

    　　他长出了口气回头看见西门口涌出成百上千的士兵，他们举着布帽和钢盔，举着步枪和机枪不住地摇晃着喊叫着：”我们胜利了！襄阳解放了！日本人被我们打败了！”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郭恒！”他转过身看见娘领着小宝和几个战士朝这边走过来，他猜想着她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二哥不醒人世生命垂危？他们刚从战场上撤回来不可能这样快就闻听到二哥遭不幸的消息。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二哥的事不能告诉娘，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会心碎意绝生不如死的，大哥至今生死难料，二哥要是再出危险，的确会要了她的命，可怜的娘亲有权力生养儿女却无能保障儿女的生命安全，她不得不忍受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骨rou分离的煎熬一天天地过下去。他迎着娘跑上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喊一声:"娘，对不起!"

    　　黄淑英被儿子这句话闹得莫名其妙，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前两步扶他站起身埋怨说:"傻儿子，高兴都来不及，有啥对不起的？侵略者被我们消灭了，把日本人赶出中国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劳动人民不再受虐待遭屠杀，不再过无吃无穿的苦日子，人民可以当家作主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干么还流泪呀"

    　　郭恒抹去脸上的泪水支乎着说:"高兴的，高兴的!娘，你以后有啥打算？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