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可惜，可恨

    佐伊的套装效果是敏锐感知者，当有人接近时立刻心生感应。但她的警觉只持续了几秒钟就烟消云散。

    迄今为止的成长经历带给了她多疑的天性，佐伊露出了微嘲的笑容，如果在半月城的星光神殿里都要提心吊胆，那天下就没有对她来说安全的地方了。

    果然，片刻之后随便着敲门声响起的是温莎主教轻柔的嗓音。佐伊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开门，容光焕发精神饱满的主教大人出现在了两个女孩面前。

    “晚上好，女孩们，抱歉我今晚实在太忙了，现在才能来和你们说说话，刚刚又是斯蒂芬主教来找我，他的动作快的就跟亲眼见过了那两个小子被我抓住一样，你们绝对想象不出他的表情，那可太有趣了，我都不记得众星教上一次这么丢人是什么时候了。”温莎主教有很多种形象，此刻她就像一个精力过剩的马戏团领队。

    佐伊和梅根恭敬的向主教问好，在此之前她们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猜想斯蒂芬主教可能真的旁观了荒原上的战斗。如果说主神赐予的神鹰动静还不够大的话，战斗后段贾利尔和查理与梅根之间的神术对决则足以引起两位主教的注意。如果雷耶把他在天空上看见了两个模糊人影的发现告诉了佐伊，想必少女祭司会对此更加确定，但当时还没有完全习惯自己视力雷耶只是觉得自己眼花了。

    当然星教牧师们都相信主神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的仆人们。有些不成文的规则她们不会在嘴上提及。

    “我手下的女孩们告诉我你出去了一趟又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不要责怪她们的多嘴，毕竟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姑娘，眼下有什么值得你生气的事呢，我之前应该没有忘记告诉向你传达红蝎伯爵战场上游刃有余的好消息啊。”温莎笑嘻嘻的看着佐伊。

    “去外面祷告一会吧，梅根，我和主教大人单独说会话。”佐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屏退了自己好友，梅根没有一句废话，在看到主教也点了点头后便飞快的拿起衣服走出屋外。

    屋内只剩下温莎和佐伊两个人，温莎随性的走到房间内的客桌边坐下，佐伊会心一笑，也跟随主教的脚步坐在了她的对面。

    “温莎阿姨。”佐伊对主教用上了她真正熟悉的称呼。“你觉得我这三年之内成长了多少。”

    “成长了很多呢，三年前你的个子还没有超过我，现在我和你说话都要抬着头，而且你也变得更漂亮了。”温莎眼睛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你知道我说的成长不是这些。”佐伊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敲了敲额头，能这么随意和她开玩笑的人不多，温莎主教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已故珍妮夫人的挚友，就冲这一点就足以让佐伊对她报以极大的信任，温莎主教和佐伊一家以前就经常来往，三年前佐伊出发前往总教廷更是来到半月城神殿向温莎主教学习了很多关于星光教的事宜。

    “你很出色，真的很出色。”温莎收起了她的大部分戏谑，眼神中透出一丝她平时最常见的认真。“我隔三差五听说你在总教廷受到赞誉或者取得进展，当然你知道我很忙，没有时间一一去记住你的好消息，但是丹泽尔那个小鬼总是要来缠着我问东问西，我对他可是烦透了。更别提你这次为你父亲和我各带了一份大礼。”

    佐伊脸上露出笑容，来自温莎主教的肯定让她很开心，但主教提到了丹泽尔却让她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忧愁，记忆中那个痴情的男孩形象过了许久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

    温莎察觉到了佐伊的每一丝情绪，星教的高级祭司都是阅读人类情绪的高手，这也是许多贵族明明需要神教的帮助却不愿意和他们多打交道的原因，身处高位的人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被看穿内心。

    “和你一起骑在马上的那个男孩还真像丹泽尔，都是看上去文秀可爱却又浑身透着一股执拗。”主教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他可不像丹泽尔。”佐伊皱起了眉头，即使是温莎阿姨，她也不喜欢别人试图归纳她青睐男人的口味。

    “丹泽尔比他听话有礼貌的多。”她想了想试图证明雷耶和丹泽尔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但话一出口她又意识到这听起来像是少女对心上人说的气话，也暴露了她今晚不开心的原因。

    “你不能用听话为标准来要求男人，我还挺喜欢那个小子的，他和你并肩作战到最后，在我表彰你和梅根时却没有从他身上读出任何想要居功的情绪，他很谦虚，眼中始终只有你。”温莎换上了一副充满知性的口吻。

    “他的傲慢之处明明没有足够的能力却试图用自己那一套来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佐伊露出了厌烦的表情，这才是她对雷耶感到失望的真正原因。她可以原谅雷耶违背她的意思，但雷耶拒绝她的提议后没有流露出一丝负疚反而一副天经地义还要来教训自己才是佐伊无法容忍的地方。

    层层阶级的存在组成了这个世界的运转基本，取得多大的地位才有多大的自由度是才是贵族阶级中的天经地义，雷耶之前的表现一直符合融入这个阶层所必要的素质。但他却在最后犯了两个典型的自由佣兵式的错误：贵族间陈述一个人值得信赖是通过利益导向和背叛成本，只有佣兵和武夫才认原则和交情，佐伊小姐的男人，绝对不能是一位武夫。

    第二点则是，一个处于弱势地位的贵族应该时刻认清自己的位置是不是足以提出承诺和要求，事实上如果雷耶当时跪下来请求佐伊放戈麦斯一马，佐伊都不会这么生气，两人的分歧主要来自雷耶从前世传记中接受的历史人物价值观和这个世界之间的偏差，东方历史故事中常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个布衣义士正气凛然的向诸侯帝王讲一大段道理，然后君感其诚赦免了他的不敬还对他言听计从云云。但读书人撰写的历史总要经过一些符合他们价值观的改造。

    真实的贵族社会中，你的地位和实力不足以支持心中的傲气，那么下跪甚至更加舍弃自尊的举动根本没有什么丢人的，向自己的女友下跪在男女平等的星界也没有丝毫不妥，雷耶的确有潜力，但在他的潜力还没有兑现成地位之前，举行举止就必须符合他的身份，这才是这个世界的价值观。雷耶想用一身正气来感化佐伊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典籍里那么多用王霸之气镇场的例子是因为那些人最终青史留名才被添油加醋记载流传，但更多搞不懂情况的人死的一文不值！

    但是佐伊依然很惋惜，雷耶毕竟是第一个让她如此心动的男人，与他的邂逅在那个矛盾之前都是那样的符合星教徒心目中完美的天赐良缘定义。尤其是他聪明的利用星云纹的秘密揪住了她的心。佐伊很欣赏雷耶对这个秘密的使用，就像一个以以某种招数成名的武道高人用满带赞许的眼神看着对这招运用纯熟的后辈，这是一种同类之间的认同感。

    而且佐伊也很享受那一刻自己想要保护雷耶的冲动，女人母性的爆发无关年龄，那一刻佐伊甚至想起了自己母亲珍妮夫人护佑天生瘫痪兄长的身影。

    就是因为撩动了佐伊小姐这么多情思，雷耶对自己期待的背叛才更让她感到愤怒，正是由于可惜所以才显得可恨。

    “他拒绝了我的好意。”佐伊咬牙切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