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都市小说 - 亡者之路代号迦羯罗镜在线阅读 - 二十七:天竺葵之乡

二十七:天竺葵之乡

    远处地平线上的体育馆,此刻已沉入暮色,这里是原先被设下的第一道传染病防扩散带。尽管,黑衣人已通过检疫,但路边草丛中,仍倒塌着还没撤走的橙色警示牌。

    抵达刺豚舱已是27号(周四)晚十点,一下车我直奔波特办公室。整座设施空空荡荡,倾巢出动后的五分部偌大面积,也不过只有六十来人,其中还包括了很大一部分老迈体衰的CDC专家。

    他的办公场所,在小金属门内,当我穿过自助酒吧后发现,人几乎都集中在娱乐室内,不仅波特在,连那个面目可憎的杜兰居然也在。

    “军校导教,这里。”波特远远瞧见,对我挥挥手,示意我上前,然后指了指电脑,道:“你先记录下這些人的档案资料,我打字打了一天。”

    我望着正在排队的二十来张新面孔,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你未来的同事,这几天特殊人员按上头指示正进行扩充,”他扶着我肩膀,指着电脑光屏,上面写着个人名——莱利,道:“这家伙上午来的,是这几天里最理想的人才。军校导教,你又多了个强劲的对手。”

    “把我急着叫回来,就为了给他们登记电脑资料?”我颇不耐烦地晃着腿,问。

    “当然不是,现在严重缺人,你先帮我这个忙。原本见你还没到,以为大概明天回来。”波特赶紧将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说:“我也得准备些资料。一会儿你忙完就到我办公室来。”

    说着,他立即从人缝中钻出,跑了。

    “先生,我的个人履历。”一个穿着套黑西服的大块,提来张表格,正抹着热汗。

    “你很热吗?要不,你坐那边等一等吧。”我心情烦躁地对他挥挥手,扫了一眼资料。职业拳击家,曾蝉联欧洲青年中量级专业赛亚军,战绩15胜2负,名字很纯洁,叫亚当。

    “人渣。。。”我的左侧,传来一个轻蔑的低哼,那是杜兰。

    “哎哟,这是谁啊,”我阴阳怪气地瞟了他一眼,道:“怎么没跟着一起去非洲?被刷下来了吧,前警界之花。”

    “被处理人强行扣下的,满意了?”他撇撇嘴,对我嗤嗤地干笑了几声:“就这点气量?可笑岔气了。”

    “嗯,涵养蛮好,还能笑。但被老克骂臭虫时就气急败坏地想拔枪射爆别人脑袋。”

    “你刺激不了我什么,歇着去吧。”他不再理我,全神贯注开始打电脑。

    “你更刺激不了我什么,哪怕你用那啥痕迹学。锐爷我不妨告诉你实话,像我这类人,比起你年薪19万磅滋润得多的好日子过了很久,一钱不值的坏日子也同样过了很久。所以,心平如水,定力好。”我见拌嘴已占上风,见好就收,也将注意力开始集中在打字上。

    眼前五个人资料填写存档,只花了我两支烟功夫,当看着前拳击家那肥大的屁股消失在自助酒吧大门外后,我手插裤兜,不急着立即去找波特,往生活区走去。

    如此急着拼命赶回来,比起开会,我更关心的是13这个数字,究竟代表什么含义。所以,当务之急,我得去见见电力工程师安德鲁。

    三分钟后,我来到他们的办公室内。

    “他休假看老婆孩子去了。”一个睡眼朦胧的助手指了指排班表,道:“你们去了西西里后,他没回来过。”

    “什么?!”我吃了一惊,急忙掏出综合机,又开始拨打他的号码。

    结果,还是对方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你们谁有他家里电话?”我只得对着闲坐的那几个人开口,问。

    “没有,”另一个工程师老头懒懒地说:“少校,你这个人很不知趣,别人心思都在新生儿身上,换我也一定关机,你还瞎打个什么劲?这么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回来途中,我收到个古怪的电话,你们过去的同事,电力工程师东尼,有可能还活着。”我只得找了把椅子坐下,对他们扯起玛丽恩说的内容。

    “13?数字的涵盖太大了,”几个工程师相互嘀咕,对视了一阵后,纷纷摇头,道:“不清楚,也许是字谜吧,东尼过去的爱好是填字游戏。但即便安德鲁在,估计也不会明白这代表的含义。”

    “安德鲁大概一个月后才能回来,等等吧,少校。”临出门时,老头在说:“虽然我们都很希望东尼还活着,但现实却很骨感。”

    想要弄懂13这个数字,短时间里不可能会明白。我只得哼哼哈哈地随口应几句,转身向波特办公室走去。当推开门时,我发现里头坐着五个人。

    他们分别是波特自己、jian猾的杜兰、只顾着闷头抽烟的掐烟卷,还有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竟然是罗马水道里我拼尽全力救回来的功夫小子曼宁,和刺激着我心扉的查理!

    波特示意我赶紧找位坐下,清清嗓子,打算开始开会。

    “你怎么来了?”我暗暗捏了把查理的手,喜出望外地低语道。

    她抿着嘴笑笑,并不作答。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么就开始吧。”波特转身熄了灯,将投影机打在地上,叹道:“白屏板还没买,先将就将就。”

    在我们脚下,出现的是发言人机子上的卡森履历,时间显示为一九八五元旦入职,一九八七年情人节离职。

    “这部分整理工作,是我和处理人一起做的,”杜兰指着地面的图像,道:“其实,有关这份履历并不是问题重点,而是在其基础上进行的调查,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一九八七年,提交离职报告的,共有631份!作为一个超大型国际集团,入职离职现象很普遍,不足为奇。但这一年离职的人比起往年要高出20%!”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斜靠在查理身上,讥讽道:“又是痕迹学?”

    “一九八七年你还小,当然不明白,还是我来说吧。你俩神色很不对劲。”波特对正欲反击的杜兰一摆手,扶正眼镜,说:“那一年是股市灾难,失业率不断攀伸。他们不是被裁员而是自己提出离职,这个现象极不寻常。公司的福利虽不能说是全球最好的,但起码也在前十之内,而许多离职人员都在北美子公司,可这时美国是重灾区!”

    “嗯,这却奇怪。”掐烟卷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呢。当我们瞧见这一奇怪现象后,开始进一步调查,竟发现那一年元月提出离职的人,比起以往高出60%,足有94人!”波特拨弄投影机,调出一份表格来,继续说道:“这也就是说,同一个月,在世界各地的子公司和四个分部,几乎同时有近百人辞职。当然,我们很难查他们动向。但是,好在有总部负责人事档案的老职工在,他们提起有一份叫‘Z’的资料档,它记录了一部分人的去向。”

    “所谓‘Z’档案,实际是指对一批技术骨干的留尾查宗。一家公司兴亡,取决于人才,所以公司对某些特殊的人,采取保有原职位的措施,并且派出自己的黑衣人,调查过此事。”杜兰见众人都在沉默,接口说:“当我们问总部调来这份档案,反复核对后发现,在一九八七年元月提出辞呈被留尾调查的人,共有三十名去了同一家公司,卡森也在其中!”

    “这是家什么企业?敢公然与公司为敌?”曼宁虎着脸,问。

    “这家公司全称叫森都利亚自动设备效能有限公司,而实际它们的前身叫曼妲医疗器械,注册是在利比亚,五零年代宣布破产,然后到了八十年代初被人收购。”波特望着我,说道:“军校导教,还记得过去我去查尸蜕那件事吗?那家医用尸体货源组织公司就是它们啊!你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你是说?”我嗖的一声站起身,叫道:“那些袭击我们的尸蜕原料,就是这家货源公司?”

    “没错!正是这家公司!但是不是他们指派袭击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找不到证据,也没有任何资料显示他们仍从事医疗方面的记录,电脑上能查到是他们生产热水器,这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波特拍拍杜兰的肩头,对他翘起拇指,道:“这次调查最大的功臣,是杜兰!没有他的渠道和关系网,我们绝不可能深挖到这种程度,并且也不会知道这家企业的幕后老板是谁!”

    “他是谁?!”除他们俩个外,其余人异口同声问道。

    “马德兰.佛朗索瓦!”波特高叫道:“对,是马德兰,第五支队伍的队长,你们没有听错!”

    “可是,那一年六月他不是跟队伍走了吗?”查理咬着嘴唇皮,质疑起来。

    “嘿嘿,事实恰恰就是那么巧妙,难以察觉。這家公司的注册人,是个叛逃到苏联的北美机械公司老板,好像是偷逃税被起诉。但他实际不主事,按份额收钱,真正控制这家公司的,是马德兰。”杜兰扶着下巴,狞笑起来:“所以,要对付狡猾的人,就必须用更狡猾的办法。当查清原委后,我撇除傀儡盯着马德兰狠查,得到以下数据。”

    说着,他拨弄投影机,地面上出现一沓类似财务总账般的表格,我对此很陌生,只得摇摇头。

    “这些数据,是九一年和九三年的,目前只找到两份,但已很能说明问题实质了。九一年该公司盈利是6300万,九三年是8400万,而且全部都逃了税,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森都利亚公司背后,有大集团暗中撑腰,就是这样!”波特手指图像,再指指自己脑袋,叹息道:“马德兰是个天才,这些事他们都瞒着我,甚至连公司也不知道。一家生产热水器的公司,怎么可能牟取利润到这个数字?简直是异想天开。森都利亚公司如此辉煌,却在隔年,九四年突然宣布破产,之后什么讯息都没有了。”

    “这家公司在哪?”我抹了把冷汗,问。

    “就是你们前段时间摸来的讯息,匈牙利多瑙河畔,一个叫马蹄铁镇的地方!”波特走上前来,扶着我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这究竟是家什么企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马德兰秘密组建公司的原因又是什么?以及尸蜕是怎么来的?这些问题,就交给你去查清!”

    “什么?”我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军校导教,虽然大部队都走了。但是,我们两头都不能疏忽,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忙我们的。因此我给你配了,黑衣人精锐之中的精锐,在场这四位!”波特望着掐烟卷,道:“这次调查的队长,我托付给了老麦,你暂时仍欠缺经验。曼宁、查理以及你,也还未痊愈,但基本康复了,至于什么时候启程?由你们自身健康状态来决定。”

    “老子明儿就能走,你们哪?”曼宁一蹦三尺高,吐着苦水:“我都当了大半年的废人,可他妈憋坏老子了。”

    查理笑着拉拉他的手,让别那么激动,然后歪着头望着我。见状,我只得脖子一梗,做出付无所谓的态度。

    “这样吧,嗯,林的腿伤还未怎么好,”掐烟卷的推了推墨镜,道:“还有搞材料也需要时间,将来还会产生协调配合问题,嗯。我个人觉得,1月1号启程,新年伊始,是个吉日。”

    “行啊,时间你们视实际情况来定,我不干涉。”波特返身打开灯,关了投影机,会开完了。

    走在过道里,我望着前面与掐烟卷嘻嘻哈哈的曼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激动的是当初罗马水道里没白费精力,见他状态良好,再没比这更令人兴慰的;而失落的是,他似乎真的像他老哥速射枪形容的那样,已经遗忘了我。

    “曼宁。”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熟视无睹,走上前轻轻拍了他一下。

    “矿灯,你一号能行吗?”他停下脚步,扫了我一眼,问。

    “呃。。。”我心想,算了,原本我拼死救他,只是不想他像狙击手金、队医科穆宁那样不幸。于是我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问声好。”

    “哦,是啊,一别大半年,你也好。”曼宁说完,转身追着掐烟卷而去。

    我惨笑一声,目送他远离。其实,这种情况,我早已知晓,但又能奢求什么呢?确实,我用行动证实过自己的执着。但曼宁何尝不是?他也一样不顾险阻涉水回来救援我。

    我与他之间,本身就互不相欠。

    查理微笑地站在背后,凝视着我,问:“是不是挺不是滋味的?”

    “有一点吧。”我顺手丢了烟蒂,问她一会儿睡哪。

    “暂时睡瘦子单间。”她走上前来,在我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道:“出任务期间,我要集训,你也早点休息吧,往后日子长着哪。”

    这天午夜,有人轻轻走来敲门,我本躺在病房里正有些烦躁,一听这声响,不由喜出望外跳下床。当打开房门后却看见,波特手捧一个布包,站在面前,略略有些失望。

    “你还没休息啊?”我欠了欠身,请他进来。

    “是这样,开会时我忘了这个,本打算明天交给你。刚才路过时,听见电视声,想你可能还没睡,就拿了过来,怕到时又忘了。”波特说着,将包提给我。

    “这是什么?”我掂了掂,还挺有分量。

    “这是Besson让我转交给你的,一本很旧的日记。”他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去,说:“那天他走前,特地留下的。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我合上门,爬上病床,将布一层层撩开,里面躺着本黑漆面的簿子。

    揭开第一页,在封二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Holeethmen,

    我随队伍开拔了。临走前,我得知公司对你做了其他安排。

    我想以后,这种事将会频繁发生,所以将这本子留给你。他不属于我,而属于曾经的我爸。

    五年前,我刚入行,就是翻着这本书,一点点摸索,死里求生过来的。你总说我是刨坟的,而且自喻大好之青年,素来对诡道不屑一顾。

    但是,现如今你也算入了行,必须要了解这些。给你这本东西,或许是多此一举,但多看些总比什么都不懂要强,况且你底子比我好。这一年来,我们彼此学习,你教懂了我夜跑常识,你也从我这里批发了不少窍门。当你翻看它时,最好别大吃一惊。

    所以,你带在身上,没事就多翻翻,我睡了。

    (备注:生物学家那只脏猪的怪物档案我也一起抄录在里面。)

    Alex12.24.2007

    我随便翻了几页,内容倒还不至于让我大吃一惊,唯有封二这段十分儒雅的留言,让我大吃一惊。

    我很难将这些文雅的句子,与浮现在眼前的他,联系在一起。

    非洲之行的Alex,想必将比较孤寂,因为解码专家和生物学家也在队伍里。随行的还有两个女人,一位是相见如仇人般的黑客,还有一位是胖胖的副总管雀斑脸。他们所去之地是荒漠,据说有人烟的市镇来回就得两天,四周除了放屁很响的野生动物外,就是能把人蒸干的烈日。

    唯一能令他兴慰的,是这次他成了名副其实的队长,再没人与他分权。刀疤脸负责前期搜索,发言人负责后勤补养。

    之后的几天,早上八点我就被查理拖下床,拽着去练习枪法,每天按她规定,最低不能少于八十发;而到了晚餐后,曼宁又继续将我拖下床,逼着去陪他练习自由搏击,起码得能捱他暴打三分钟。这一男一女足足将我折腾了整三天,每时每刻都在对我摇头叹息,说没有天份。

    而掐烟卷的和杜兰两人,打开完会那天晚上开始,就没了踪影,直到临走前一天正午,才开着辆厢式面包车回来,忙碌了几天,该准备的材料基本算凑齐了。

    2008年1月1号(周二),下了一周半的雨夹雪在这天正午时分顿止,一轮橙色冬日浮出稠云,天空终于放晴,这是个好兆头。

    在刺豚舱内,波特安排厨师长上了一桌丰盛的午宴,与我们碰着杯,遥祝此行有所斩获。

    “我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目前大家将要面对的难题,都是过往人们所出的谜面。这是现在的我们在同过去的历史做较量!但我觉得,凭心而论你们更优秀!大家所要去的地方,在一千多年前,有位和老板同名的拜占庭名将福卡斯,他建功在彼,折剑也在彼!”波特一饮而尽,连连咳嗽,等缓过来后,则继续说道:“我也十分想和你一起同往,但总部有安排,必须待在这里,负责分部事宜。所以,我只能祝福你们,为你们祈祷,愿上苍与我们同在。”

    一干新招募的黑衣人,在他们临时管头小张的带领下,此刻也围坐在桌前,纷纷向我们举杯。

    “祝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下午2点50分,我们一行五人,坐上厢式面包车,开始动身前往神秘的匈牙利。我们将先抵达萨格勒布市,在此休息一晚,隔天前往布达佩斯。到了那里之后再怎么走,就只有查手机和电脑了。

    马蹄铁镇,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给马桩钉的市镇。匈牙利人是马扎尔人,这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和佩切涅格人、保加利亚人、以及远古的匈人,都来自南俄罗斯大草原。镇国之宝就是剽悍英勇的骑兵,曾一度打得骑军大国波兰如缩头乌龟般。所以,匈牙利在古代,专为兵马提供武器战甲的地方,几乎都叫马蹄铁镇(军镇)。而我们将去的地方,在喀尔巴阡山群山之中,终年积雪,如果有好的投资项目,不啻是处极佳的滑雪胜地。

    掐烟卷不愧是老资格的黑衣人,虽然还未获得三级权限,但从提取材料工作上来看,将什么都考虑进去了。打从过去在鹿呦之丘买皮衣,就能看出他这类特战老兵,基本全地形战场都经历过。他为我们准备了厚实的雪地装,各种取暖设备,爬崖所需的绳枪和钉枪,以及一人三个怀炉和无烟炉;由于缺乏队医,他还备了一台血浆合成机,只要不是特别少见的血型,基本都能按步骤制作出来;至于武器,厢式车不带,这需要到了匈牙利首都后,找公司联络人购买。

    在路上我们走马观花,玩心比较大的曼宁和查理,流连忘返在布达佩斯各种老饭店和戏院里。值得一提的是,马戏是匈国的文化特色,驰名世界。

    匈牙利人热情奔放,和所有的东欧国家一样,都能歌善舞。匈国老年人,普遍文化程度较高,举止也十分有涵养,也许他们的血管里,依旧流淌着奥匈帝国时期的骄傲。而青年一代,相对而言和西欧南欧的同龄人都差不多,喜爱赶时髦,对一切新事物都津津乐道,除了遛冰的有点多之外。

    这个国家我曾在青少年时期来过一次,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匈牙利女孩。在那个年代,她们都特别喜爱穿美国十分流行的摇滚短皮夹克,脚蹬阿迪达斯。我在那里是有个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那次游玩住了半个礼拜。

    记得当时装大款,哄了他家隔壁三、五个金发姑娘一起去游乐场,结果在玩到一半时,恰遇也在旅游的我家邻居。我让女孩站着等我不要离开,就和那小哥边走边说,结果与他告别时发现已过了三小时。当时我心想完了完了,这伙女孩准回家去了。哪知,到了与她们分开的地方,竟发现这些女孩居然仍在原地大太阳底下站着,正在吃冰淇淋。

    我不仅愕然,这可是夏天,虽不是酷暑,但太阳也很猛。她们就这样站了三小时!

    我问她们怎么不去草地树荫下?她们回答说走远了怕我找不到。跟着我又问你们难道不热吗?她们的答案是偶尔晒晒太阳,会很健康。

    那一天,我真的晕了,匈牙利女孩竟会如此注重约定,实在是举世罕见。记得我曾暗暗发誓,未来一定要娶个匈牙利姑娘当老婆!

    但是,岁月如梭,时光白马过隙,当我再度踏上匈国雄壮山河,夜风荡漾灯火璀璨,街角吉他青年开始弹唱,裘皮大衣美女踏着高跟鞋嬉笑过闹市,我已然感受不到这份淳朴和平静,这里不亚于任何一座老欧洲城市,除了古迹和纪念碑多些外,也同样高度现代化,已显得丝毫没有陌生感和神秘感。

    前警界之花杜兰,作为这次的副手,也颇懂得为人处世。见我们几个兴致盎然,也不催促急行,一直待到3号下午,众人玩够为止,才驾驶厢式车北上。

    约莫晚上8点多,抵达北境圣安德烈,在这里定下客房,暂栖一晚。据他说明,马蹄铁镇在群山之间,鲜有背包客,比较封闭。此时正是风起云涌的冬季,要跟旅游团大巴和清雪车进山,到了差不多15英里的深山外,我们就自顾自分开,走峭壁石路攀山,直插云雾飘渺的马蹄铁镇。

    如果一早退房进山,预计抵达时间,会是正午时分。

    我们得赶在这个时间节点,去寻觅军镇的住宿旅店,走一趟该地的市政档案局和派出所。

    冬季的七点半,天仍微亮,我被粗野的查理一把拽出被窝,跟着刷牙用早餐。她也许真的成了我妻子的好邻居,连日来始终独住一大客房,我丝毫rou香都嗅不到。无精打采地在底楼餐馆哈欠连天,他们几个正很严肃地看电脑。等我吃喝拉撒完毕,发动引擎,说幸好今天没下雪,时间将会十分充裕。

    跟着臃肿的大巴和清雪车后一路缓行,一车五人结结实实都被颠得呕吐了一遍,总算是见到了盘旋进山的峭壁路。我故意掏出那条尸蜕遗落的裹脸丝织品,当作围脖兜着,将脑袋探出窗外,看它随风昂扬,有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豪情壮志感。

    当青铅色山雾消尽,一座古朴、宁静的小镇到了。马蹄铁镇如同一颗镶嵌在雪岭半山腰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驱车下山闯入小镇后,迎面跑来一群流鼻涕的小孩,指指我的“花围脖”,又指指其他人,似乎很惊讶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东西。结果被他们拉着强买强卖才发现,原来这种丝质围巾就产自当地,马蹄铁镇的人都管这叫“风巾”,意思是站在绝岭之上,让雄风吹拂气势万钧。被缠得实在没法,只得五人都掏钱各买了一条,不过价格却并不贵,每条仅售价16刀。

    既然买了特产货,那么我们也得索求些回报,问摊主市镇资料馆在哪?这个巫婆般长相的老太却说他们这里小地方,没有这种东西。最后让一个小孩带路,送我们去当地炮局。

    到了地方,杜兰建议先定下旅社,路认识了,什么时候来都行,他还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开口。我们就开着车四处瞎逛,然后住进了一家苏共时期开张的别列科夫旅社。这可是一个集中世纪和现代相融合的酒店,既有俄式的屋顶,又有普鲁士风格的大堂酒吧餐厅,最可贵的是,它还有个可供十匹马歇息的马厩!

    用当地人的话儿说,到马蹄铁镇就要入乡随俗,向他们租借马匹,不那样等于白来匈牙利一趟。

    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来当马背民族挥舞战刀,先得搞清那家森都利亚公司在哪。于是,在谢绝村民后,我们雇了个翻译,步行闯进炮局开始打听。

    这个局子十分有特色,它分为二层。一楼是炮局,二楼是个皮鞋加工夫妻店。窄小的办公室被旧家具堵得拥挤不堪。门前一张沙发床头坐着个双眼浮肿的老汉,牵着条村狗,屋内一共五名警察,其中两个还是山林巡警。

    我们进屋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所以被挡在门外。翻译是个外州小青年,娶了当地妇女为妻,入赘在此。

    “他们在说什么?”掐烟卷的变戏法般摸出一支烟,帮他点燃,让去打听。

    隔了几分钟,翻译面色沉重地出来,在空地上踢着雪水里的冰渣,说山林巡警前些天在雪峰南麓的森林里,发现两个死人,现在正讨论这件事。

    “大概是怎样的案子?”杜兰歪着嘴笑了,他本来就是干这个出身的,不由凑上前去,问:“谋杀劫财?还是自杀或者迷路冻毙?”

    “都不是,南麓没有山民住那儿,他们所说的事,有些解释不通。”青年擤了把鼻涕,道:“林子里头,无端冒出一座屋子,有两个人被淹死了。”

    “这倒稀奇,我去看看。”说着,杜兰点起支烟,大咧咧地踏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