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奢侈的诱饵
（明天开始第二篇，求推荐、收藏） 黑色的铁壁山渐渐地沉下地平线。风帆尽张，催动着海船远离神颅岛那个危险的世界。 海面平缓起伏波涛婉转，轻轻拂过船身，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莎缪却全然没有享受这种柔情的闲情逸致，她在甲板上焦虑地来回踱步，不断把目光投落在船舱紧闭的木门上。 过了一会儿，舱门从里推开，老教士哲罗姆走了出来。 莎缪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他跟前，关切地问：“哲罗姆先生，拉葛瑞亚小姐怎么样了？” “不要紧，她只是力量损耗过度，躺上几天就没事了。”老教士宽慰她道。 尽管有他的保证，莎缪依然不能立即释怀。在她看来，身为战士，战斗以及保护队伍里其他成员的安全是她的职责。但是在科森嘉盆地，他们最后却是依靠拉葛瑞亚透支力量，勉强发动新得的神器《箴言》手卷才得以逃出险境。结果一直到离岛上了船，拉葛瑞亚始终都处在昏睡之中。 这时安契特从另一间舱室出来，看见他们便问候道：“拉葛瑞亚小姐还没醒么？” “谢谢您的关心。她没有大碍，相信很快就能醒来。”哲罗姆礼貌地回答，他瞧出对方另有来意：“您有事？” 安契特点点头说：“是这样的，请问你们会在鹿角港上岸吗？” “是的。” “那么到港后可否就去当地的冒险者之家注销任务？” 经过冒险者之家登记的任务协议，在结束后要去注销且做完成记录。当初老教士带着拉葛瑞亚并没有雇用冒险队，只是通过发布无级别任务的方式找了几个愿意闯神颅岛碰碰运气的独立冒险者，可惜最后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而安契特，却是他们在岛上中途遇见的另一支冒险队伍的唯一幸存者。当时他们已经折损了两名人手，因此答应临时雇佣这位经验丰富的赏金猎人。没想到现在，他再一次成了唯一的幸存者，从神颅岛获得的其它宝物将有相当大的份额作为他的报酬。 至于女战士莎缪，则是效忠于拉葛瑞亚的私人追随者。 “好的，这是合理的要求。”哲罗姆立刻表示同意。接下来的行程他们也多有不便外人知晓之处，与安契特约定在鹿角港分别，对双方都是有利的选择。 当老教士和赏金猎人商议具体报酬分配时，一团光球悄悄飘了过来。它缩减了大小和亮度，借着直射的日光躲开在场三人的视线范畴，从门板的缝隙迅速钻进了拉葛瑞亚的舱室。 狭窄的船舱内，一盏做工粗劣的魔晶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脸色苍白的拉葛瑞亚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小床上，看上去羸弱得令人怜惜。 光球飘移到少女的上方，缓缓飞了几圈，倏地化作一道光箭射入了她的眉心。 拉葛瑞亚娇躯猛地一振，随即轻轻颤抖起来。这种情形持续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睁开眼睛，笔直地从床上坐起身。 一开始少女的眼神还十分茫然，过了片刻，她忽然流出泪来，脸上却呈现出无比的喜悦与激动。她努力克制情绪，下了床跪在地上，虔诚地面朝东方，颤动着双唇低声祷告： “奥德斯在上，赞美吾主巴尔亚！您是世上第一缕光，破开黑暗，照耀万物万灵。您是黎明的晨曦、正午的骄阳、傍晚的落日，您的万丈光辉，世世代代，守护亚斯的子民。您教我们向善，于苦难中恩赐希望，我们遵从教诲，于是世间从此诞生了美德。赞美您啊，吾主巴尔亚！天上地下，您必神威无上，您必永恒不朽！” 斗室之中，只听见拉葛瑞亚那音色柔美的祈祷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久久不歇。 ========================================== 旅行团冒险队一行五人在峡谷中赶了几天的路，才走出赫留尼根山脉。接着他们从尖牙森林原路返回，颇费了些功夫找到存放小木船的地点，乘船离开了神颅岛。所幸这一次，他们穿过山峡口时没有遇到觅食的黑甲巨蛛。 直到接讯赶来的海鸦号载着众人把铁壁山远远地抛在了后方，背着大袋战利品几乎个个带伤的冒险者们，才得以真正松了口气。 按照雇主凯恩的请求，海鸦号没有驶回托勒忒岛，而是开往大陆沿海的鹿角港。精灵得到消息说生命神教的大神祭梅尔基奥兹阁下担忧教子的安危，已经吩咐正在大陆南方国家沙罗曼分神殿执行任务的一队神殿骑士赶到鹿角港接应，他们将负责护送他回国。伊塞尔在征求了队员们的意见后表示同意，众人都认为在其他国家“销赃”更有利于安全和保密。 趁天气晴朗，伊塞尔让贝里安摆了张躺椅，他断掉的骨头还没完全好，正需要多晒晒太阳——就算在场唯一有教士资格的精灵立即恢复被禁锢的力量，以那点可怜的低级神术也不足以让他的伤势马上复原。 暖暖的日光渗入身体，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正迷糊间，英格拉蒙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伊塞尔睁眼，懒洋洋地道：“说吧，想问什么？” “那块自然之源，你打算如何处理？” “东西归我，条件你们开。”他说的“你们”当然还包括了躲在船舱里睡觉的珀提夏。 英格拉蒙笑了笑，“珀提夏怎么想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自然之源再珍贵也没多大用处。我只是很好奇，你想用来干什么？” 伊塞尔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做诱饵。” “哦？这可真是奢侈的香饵！”英格拉蒙也不吃惊，只是笑着道：“你又准备等着哪条大鱼自愿上钩？” “我父亲，或者可能有他消息的人。”法师眯眼眺望着天际变幻的流云，漫不经心地说。 这句话让英格拉蒙真的惊讶起来，“怎么，你联系不到他？” 他说得婉转，伊塞尔却不避讳，平静地道：“他失踪两年了。” “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的，从我十四岁起父亲虽然常年驻守在边境，其实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外出。不过每年他至少会回来几次，也定期同我保持联络。”伊塞尔始终觉得，以父亲的性情，也许生在普通的家庭才是幸运。“然而两年前开始就再没有过他的消息，后来我母亲也得知了他失踪的事。我出来同时是为了找人，可惜直到现在也没结果。” “我以为你是要避开你母亲才躲到我这里……”英格拉蒙皱起眉头，不满地看向友人，责备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香料商会有庞大的关系网，下面的消息渠道众多，说不定就有你父亲的音讯。” “我父亲的行踪一直都是秘密，他在外面还有另外的身份。为了他的安全，在确定真实情况之前，我暂时不能公开寻人。”伊塞尔诚挚地解释，“这并不是不信任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事实上他不信任的是香料商会，这个眠海最大的商人联合组织虽然已由勃兰堡家族主理，但还不能完全隔离海洋上另外两大主导势力的插手。这一点即使他不明言，英格拉蒙也立刻想到了。 “还有，公开寻人容易暴露我的存在。你不知道，我亲爱的兄长对我的厌恶程度恐怕超过了人类忍耐的极限。”伊塞尔微微笑着，眼里闪过冷冷的嘲讽。比起精灵先生的继承权问题，法师家里兄弟阋墙的原因可要精彩得多。 英格拉蒙则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其他一些意思，“你母亲那儿……” “我相信他们会伤心片刻，然后无需挣扎就接受他下落不明甚至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事实。尽管他们还会继续关心他的踪迹，但更多的是为了堵那些悠悠之口。”伊塞尔干巴巴的语气似乎毫无情绪，“当然了，父亲大人不在，他们就没了最大的障碍。” 对于朋友的家事英格拉蒙不便多问，于是赶忙把话题扯回来：“那么，找你的父亲和自然之源有什么关系？” “他常年在外就是为了这种石头。”法师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敬爱的父亲坚信自然之源能治愈儿子双腿的缺陷。 英格拉蒙略一思索就明白。自然之源虽然稀罕，但迄今对它的了解和利用方法也所知稀少，因此有需求的买家通常局限在极少数人，比如某些权贵和高阶法师，不外乎用作收藏、研究以及不可告人的其他目的。自然之源不是易得之物，这些买家想必都曾花费不少力气收集相关情报，或者派人四处搜寻。伊塞尔打的主意，就算这块诱饵不能引出父亲，也希望用它换取他们收集到的关于自然之源的各种消息，以期发现父亲可能的去向。 “好吧，如果你需要帮忙尽管告诉我。我父亲手下的势力，我至少可以动用一半。”英格拉蒙也知道法师不是没有可供差遣的人手，但仍然真心实意地说。 “谢谢，我会的。”伊塞尔淡淡一笑，把感谢记在心底。 两人又随意聊了两句，英格拉蒙便走开了。 伊塞尔拿出在灾难神殿得到的宝石放在掌心里把玩，阳光下那抹闪烁的黑色光彩，宛如流淌在深渊的河水般迷离而神秘。他不是没想过用它治疗小腿的异状，只是这个愿望远不及确认父亲的安危迫切。何况自然之源的使用以及会产生的后果，始终还是法术界未曾破解的课题。 不要紧，伊塞尔心想，至少他已拥有行走的力量。 [第一篇《神颅岛逃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