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高冷总裁在线阅读 - 第十六章 爱上他了

第十六章 爱上他了

    “妈,太晚了,咱们回房吧。”

    “不,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没来,我就不回去。”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激动起来,甚至想站起来。

    她身后的年轻男子绕过轮椅半跪在她跟前儿,耐着性子,说:“妈,我就是小北,您的小北。”

    尤凝顿着步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对母子。等他们走远了,尤凝自顾自地说起来:“老年痴呆症。这是对亲人最最残忍的惩罚。分明是至亲,可他完全不记得你,用陌生的眼神瞧着你,你叫他,他也不应,只管那样瞧着,然后,转开眼去。”

    “我外公,当年就是得了这病。那一次,我跟爸妈一起去看他,一进门,见他光着身子跌在地上,那是冬天,他就在那冷冰冰的地上躺了一夜,等我们进去,已经抖得很厉害了。”

    “我妈说,说,那阵子,外公经常摔下床去,而且身上一丝不挂的,也不知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外公腿脚不方便,每一次摔下床,自己都起不来,在地上就是一整夜,早上她若是不去,也不会有人发现。我外婆很早很早就去世了,在我六七岁的时候,舅舅也出了车祸。那么多年,外公一个人,撑到了七十多。那天我叫他,他根本不答应。我爸问他我是谁,他直直看着我,半天才说,该是你女儿吧。”

    “那个时候,我……”尤凝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难受。那也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残忍。后来,我妈把他接到我家去服侍着。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带着我舅妈和表哥去看他,进门的时候,我跟他说,外公,我哥来看你了。可是,他根本不理我,我表哥才喊了一声爷爷,外公他马上就翻了个身子转过来看他。”

    “自从我舅舅去世之后,我舅妈一个人带着表哥在外地生活,很多年都没有来看过他,我想,外公躺在床上那么久,就是等着表哥来见他最后一面的,那之后不久,他就去世了。那时我上高三,平日里我妈都会做好了饭菜给我送到学校去,可是突然的,连着好几日没见我妈来,我心里已经猜到了。最后,是我爸一副憔悴模样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外公走了,明天你去送送他’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可是,我不想在爸爸面前哭,让他担心。硬是吃完了饭,等爸爸走了之后,才晃荡到寝室里去,抱着晴子哭。晴子安慰我,可是我真的听不进去,一点都听不进去。我连外公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出殡那天,我跪在他的坟前,看着风水师招呼着把骨灰盒放进去,看着他们洒了一把把土上去,看着他们安顿好外公,心里,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我跟自己说,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外公了。这个村子里,再也没有我的亲人了。”

    “再后来,也不过是每年给外公去上一次香,每年都要等到十一月二十七过去了我才记起来,外公的祭日又过去了。其实,我甚至都不知道外公的祭日是哪天,这个日子,还是我在墓碑上看到的。秦辰,我真的好难受,真的真的,好难受。”

    尤凝哭着蹲下去,抱着自己的双臂,很多年了,她都没有想起这些事情来,如果不是今天那个小偷跟着她,让她想起外公那条行动不便的腿来,这些事情,可能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想起来,她是刻意地,去回避这些。

    “你知道为什么我外公行动不便么?因为我小的时候,有天夜里发现小偷进来,哇一声哭起来,外公跑进来看,被小偷打的,虽然去医治了,可还是落下了病根,再后来,骨质增生,那腿,就走不了路了。要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秦辰看着尤凝,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刚刚失去母亲,早几年,也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埋进了土里,那种没有亲人的感觉,再也没有人能比他体会得深一些。每个人心里,总有几个怎么也过不去的坎儿,如她,如他。

    “小凝,不是你的错,那都是天意,是天意。”秦辰悄悄地别过头,擦去泪水,哽咽地安慰着她,也安慰自己。

    天上,月亮如眉,爬出了云层,弯弯儿地垂着,安静地洒下一些光亮,照亮那两个身影。

    第二天一早,尤凝在一片素白之中醒过来,头有些疼,口渴得厉害,喉咙里,像点了一把火,烈烈地燃烧着。

    她挣扎着起了身,站在床边看了很久,才摇摇晃晃地往卫生间走去。镜子里的她,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白且干涸,几乎要裂开来,这活脱脱就是一只缺了水的鱼。

    门轻轻地被叩响,节奏很慢,像是刻意而为之。尤凝敷一把凉水在脸上,轻轻拍了几下就跑去开门。

    “请问,是尤凝小姐吗?”门外站着身着海军蓝制服的服务生,他手里的托盘,正乘放着尤凝的晚早餐。

    尤凝愣了愣,往左右看了看才退开站在一边,让服务生进去。

    看着服务生把托盘放下,尤凝本想开口问他秦辰在哪里,或者秦辰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张了嘴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来。又咳了几声,才勉强发出一丝类似破二胡拉出的那种刺耳的声音。

    服务生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位脸上挂着水珠的女子,深深地被她那扑扇着光芒的眼眸吸引住,心里惊叹,难怪少爷如此上心呢。

    “尤凝小姐,少爷说,等他忙完了就会来接你,让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下。”

    尤凝一惊,少爷?他是在说秦辰吗?

    服务生见她发呆,径自退了出去,轻轻地阖上门。

    突然之间,尤凝觉得失落。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大男孩,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他的每一个秘密,都不是她知道的。

    她坐下来,对着她最爱的蜂蜜提子司康却没了食欲。

    门铃响起来,尤凝又跑去开门。是刚才的服务生,交给她一盒京都念慈庵的润喉糖。尤凝接过来,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服务真是周到,不愧是Anita—MO。

    尤凝手里捏着那盒润喉糖,手心里冒出一丝丝的汗意,仿佛握在手里的是一个烫手山芋。腮帮子鼓起来,懒懒地瞥一眼茶几上的蜂蜜提子司康和柚子茶,抬手就把润喉糖丢了过去。

    转身进入卫生间,洗漱完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房间。走到大堂,又遇见了刚才的服务生,他叫住尤凝。还没等他开口,尤凝就交给他一张纸,转身离开了Anita—MO。

    回到家,看见王珞坐在客厅里,抱着一本《再一次见到你》看。

    任雪也不抬地说:“你夜不归宿,从实招来吧。”

    尤凝瘪嘴,走到她跟前,拿过《繁花·纪》丢在桌上,手指着自己的喉咙,咳了两声。

    “哑了?”

    她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踢掉鞋子把腿也缩起来放在沙发上。

    “我这有京都念慈庵,给你去找。”说着,任雪就要站起来。尤凝一把拉住她,皱着眉,酝酿了半天,才用她沙哑的声音说:“不要那个,不吃。”

    说完,就气鼓鼓地窝在沙发里。

    任雪嗤笑,一屁股坐下去,坐在了尤凝的脚上。尤凝杀猪般叫起来,声音嘶哑,却又想大声喊出来,结果导致越加嘶哑起来。

    “雪儿,我残了你必须养我。”末了,尤凝揉着脚,愤恨地对任雪说。

    任雪欺身过去,差一点就是接吻的距离,她直勾勾地看着尤凝的眼睛,直看得尤凝心虚起来,才故意沉下嗓子问:“昨天,是不是跟那个叫秦辰的小弟弟出去了?嗯?”

    尤凝一听,眉心不动声色地蹙起来,又悄悄地疏散开来。她瘪着嘴不停地摇头,额前的头发全部散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呀!”任雪大叫一声,站起来,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语速急促地说:“那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你不回家的那个人是谁?他自称秦辰,所以我才没打电话给你。你没出什么事情吧?”

    话还说着,她便已经扑过去,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地“检查”起来。

    “哈,不要不要!”尤凝开始求饶,“雪儿,我招我招,我招了还不行嘛!”

    “对付你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人,就必须用这招。爽快点,自己来吧,别让我再动手了啊。”任雪满意地拍拍手,推开尤凝的脚坐在了沙发上。她盘坐着,斜斜地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尤凝交待犯罪事实。

    尤凝微微嘟嘴,用斜视表示不满。她把昨天的事,细细地跟任雪讲了一遍,心里虽仍是有些不安,却也比昨天好太多太多了。

    任雪看着她,突然想起大四那一年。尤凝哭着打电话给她,跟她说:“我很奇怪,为什么要有老年痴呆症这种病?这种病太残忍,我接受不了。”

    那是她们认识这十多年来,任雪第一次觉得,原来尤凝也会有这样无措的时候。即便当年她抱着自己哭,说外公去世的时候,她也不曾感受到她无措,至多,是难过和不舍。

    她想,这病,和她外公对她的陌然,应该是她心里的魔障,去不掉的魔障。否则,不会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能发作起来。

    “小凝。”沉默很久之后,任雪突然叫了她一声。

    “我想,你爱上秦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