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门之隔

    2015年7月26日，清晨六点半。

    左前戴着手套用锡纸打开白平家的门，然后迅速进入房间，回手轻轻把门关上。

    白平的住处离白鹭景苑走路有些远，左前昨天跟踪白平时就发现这与612案极为不同。

    白平上下班要坐公交车，而612案疑犯选择的租住地点却在几位死者出租房的交汇处，走路平均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当时刑警队分析，疑犯这样做是为了方便躲避监控摄像头。

    左前站在大门的位置将室内环视一圈。

    白平的住处简单过头了，就一间屋，四白落地。房间里只有一张不大的方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床。没有装饰。床品是白色的，窗帘也是白的。

    左前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两个抽屉，就只有两件款式一样的连衣裙挂在杆子上。左前拉开一个抽屉，他愣了一下。抽屉里放着胶带和锤子。再拉开另一个，什么也没有。

    他用手机拍下照片后便将衣柜门关好了，里面的东西一件也没碰。

    桌上有个凉水瓶，是空的。左前走到床边，弯下腰在床上轻轻摸了一遍，又按了按，判断被褥和枕头下没藏着物品，便蹲下查看床底。下面也是空的。

    他站起来，叉着腰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左前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摆放在流理台上的刀具。白平家的刀具和林小雅家里那套是同个牌子，但刀柄的颜色不一样。林小雅家的是红色塑料刀柄，白平家是蓝色的。

    左前把剪刀从刀架上取出，拿在手里来回地看看。这把剪刀和蓝色刀柄的刀具是一套的。他闭上眼回忆那天在林小雅家看到的剪刀，也就是白平所谓的补上的那把。

    当日所有的细节在他脑海里重现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心里十分确定，林小雅家现在的剪刀和原先的刀具本来就是一套的。

    左前在厨房没有其他收获，现在只剩下卫生间还没查看。

    整个案件的拼图差不多凑齐了，但左前总觉得这幅图拼出来的样子很奇怪，好像从不同的角度会看到不同的画面。以至于他走进卫生间时有些心神不宁。

    卫生间很小，但很干净。跟房间其他地方一样，这里的布置也十分简单。柱形洗脸盆、一面镜子、马桶和淋浴蓬头。

    左前掀开马桶水箱的盖子，没有他想看到的。他的直觉告诉他，白平家里一定还隐藏着些什么。他坐在马桶上想了想，抬头看向天花吊顶。房间内没有可放置物品的地方了，假如真有东西，也只剩下这里了。他站起来踩在马桶上拆下一块铝塑吊顶，伸手进去摸寻。

    左前的手碰到一个防水布的包。他又往旁边摸了摸，还有个盒子。包的体积有些大，他先把比较小的盒子拿出来。

    打开盒盖，里面有不少照片，都是家庭合影。还有一堆票，有火车票，也有汽车票。在这些东西旁边还有个密封的小玻璃瓶。左前把它拿到眼前，眯着眼看半天，里面装着一只已经枯萎的他不认识的植物。

    他把瓶子放回原处，又草草的看了遍那些照片。合影来自不同家庭，每张照片里都只有爸爸和孩子或者mama和孩子。应该是白平服务过的单亲家庭的纪念照。他给这些拍了照片后将盒子放回去。

    左前想把那个袋子拖出来。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愣了不到一秒，便将铝扣板快速安装回去。从马桶上下来时还不忘把鞋印擦干净。

    他几步迈到门旁，从门下方的缝隙处看到一个影子。敲门的人还没走。

    白平的房门没有猫眼，左前也不敢轻举妄动。这要是哪位邻居阿姨把他当成小偷举报了，他说不定就得二进宫。

    左前贴着墙，盯着那个影子。外面的人没再敲门，也没走，就那么站着。

    左前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几年前追踪612疑犯时，他也有过与犯人仅一门之隔的经历。

    那次，左前按照疑犯留下的蛛丝马迹，亲身还原行凶经过，由第六感带领着找到疑犯的暂住地。

    他也像今天一样违规撬锁进入，身边没有支援。他在凶犯房间坐了半个小时便笃定住在里面的人一定是杀人凶手。他想打电话通知队里支援，结果发现手机没在身上。事后他才知道手机在他撬锁时从裤兜滑到地上。因为当时他蹲着，所以手机掉落时没发出太大声音，对于全神贯注在撬锁中的他来说，那点儿动静直接被大脑屏蔽了。

    糟糕的是疑犯屋里没有安装电话。就在左前准备先出去找地方打电话时，听见外面有人上了楼，在门外站住脚步。

    左前擅自进入别人家，别说对方身份不明，还没有定性，就算确定是疑犯家也要合规开具搜查证才行。

    那扇门上同样没装猫眼，左前因为心虚没有马上开门，就那么听着门外的动静。那人停留了一会儿，接着往楼上走去。左前当时松了口气，以为是楼上的居民路过，直到他出门后看见自己的手机就掉在外面才觉得事情不对。

    这年头，不会有谁看见地上有手机却不捡，就算拾金不昧，也会先捡起来。可那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不可能看不见地上的手机。

    左前马上一层层找，却没看到人。他也没听见有人下去。那是栋八十年代建筑的老楼，楼里没有电梯，要上下楼只有走楼道里的这个楼梯。

    左前盯着门缝里的影子，就算会二进宫也不能再错过。他猛地打开门，外面没人，那个影子是丢在地上的一卷报纸。

    左前把门重现锁上，拿起地上的报纸，往楼下冲去。

    有人敲了门，然后把报纸放下，再不发出声音地走掉。这太不正常了。是谁会做如此反常的事儿？左前追出楼门。

    这是LC区住着不少外来人口和不愿从熟悉的环境里搬走的老人。

    左前看着楼下的行人。有早起上班的人，也有出门吃早茶的人。他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隔条马路的对街，有个挺拔的身影。他戴着帽子，拿着把长柄雨伞。

    左前连分析的时间都没浪费，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在旁人眼中那人再普通不过了，但在他看来那人跟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冲上马路，躲开一辆辆汽车，可还是晚了，等他到达马路对面，那人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