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贵彩与杂彩
游雅不住的笑，并递过一块丝巾说：“你还是先擦擦你的脸吧，都是绿麻子。” “绿麻子？！”钟离秀这才用手抹了一把脸，生气的看着苏护说：“肯定就是你这个家伙干的了！” “我们找你那么辛苦，你却在这里独得安乐，又是何解？”苏护问。 “有什么安乐可享，我都快烦死了。”钟离秀从游雅手中接过丝巾，看着很是干净，竟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又扔了回去，干脆用自己的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擦：“苏护，你以后少干这些恶心人的事，读书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游雅说：“这几日都寻不见，我还以为你是随着凉王去当兵了。”她说完，又用自己的丝巾将钟离秀鬓角上的绿点子擦了擦。 “这几日运气太差，打不到什么值钱猎物。哎，我倒真想随着凉王去当兵了，出城劫掠，只要能活着回来两次，那就发财了。” “你就那么缺钱吗？”苏护不屑的问，“想那些寻常百姓人家，攒些钱财何其不易，你若抢来，人家如何得活？而且，今年收成不错，每家每户在交过赋税之后也应多有剩余。” 钟离秀皱了皱眉，做到大青石上，看着远方的山头说：“粮食是剩下不少，可是都卖了。” “卖了不是还有钱吗？”游雅说。 “钱……没了……”说到这里，钟离秀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半。 “没了？！”游雅不解。 “不用多问，肯定又去赌了。”苏护看着钟离秀说。 钟离秀无奈的低下头来，“前几日去乐都城卖粮，得钱万余。技痒难耐，就去了一趟赌馆，谁知运气太差，不消半个时辰输了个精光……” “后来呢？”苏护盯着他问。 “还有后来？”游雅更觉诧异的看着苏护，又看向钟离秀。 “你问他啊，哪个瘾君子会那么容易认输？”苏护说。 “后来……我又和赌场借了一万钱，又输了。再开口借钱，赌馆掌柜就翻脸说‘十日之内，若不还清欠款，就下追杀令！’我倒不是怕他，我只是觉得输得有些冤，所以来这里打猎，寻些翻盘的资本，可是运气又是不济，打猎几日竟未见半只狐狸或野狼的影子。这时就算来只猛虎，我也愿意和它搏一搏。可是……除了几只兔子和山鸡，什么都没有。”钟离秀说到露出一副万分苦恼的样子。 “大娘知道吗？”游雅问。 “她若知情，必然会打断我的腿。我只骗她说粮食卖给了城中大户，钱则要过几日再去取。”钟离秀说道这里，头低得更沉了。 “不过万钱之资，竟要下追杀令，好一个恶毒的掌柜。走，我带你去收拾收拾他。”苏护说完，拉起坐在青石板上的钟离秀就要走。 钟离秀并没有动，只是皱着深深的眉头看着苏护说：“你未曾下过赌馆，更不知樗蒲六博之术，何来收拾他们？”说到这里，他又打量的看着苏护说：“难不成你去打架？若论打架的话，我可是比你在行的。” 苏护冷笑一声，“樗蒲六博不过雕虫小技，走吧，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赌神。” 钟离秀犹豫了一下：“没有本钱怎么办？” “我有啊！”苏护说不多说，拉起钟离秀，和游雅一起下了山。 苏护在庐陵封王的时候，家有千顷良田，万贯家资。他又爱好风流，立志不仅要读尽天下的书，还要结天下的朋友。于是三教九流皆能相容，即便是赌场花楼也是多有流连。后来，他又收下一个曾经嗜赌如命的门生，那个门生在一次大彻大悟之后戒赌而研究玄学，并投奔到庐陵王的门下。庐陵王和门生在激辩玄学之余，也会拿些赌场上的小游戏寻欢作乐。那个门生赌技一流，并对庐陵王多有点拨。庐陵王自己也是运气逆天，常常横扫庐陵城各大赌馆。但他视钱财如粪土，那时的他去赌馆纯粹就是为了玩，即便如此，城中还是赐给他一个“赌神”的封号。在庐陵城，他的确是无敌的。 可是赌馆里是禁止女人出入的，游雅心有不甘的留在家中，可她对于钟离秀和苏护两个人还是有些担心。苏护见了，安慰说：“放心吧，我在赌场还未曾失手过。”说罢，苏护回家取了钱，带着钟离秀赶去了乐都城。 那个赌馆的掌柜见是钟离秀，冷笑一声：“钟离秀，你这是来还钱的吗？” “少废话，我这次带人来跟你赌，谁赢谁负，咱们桌前见分晓。” 胖掌柜听了又是一声冷笑，轻蔑的说：“先还钱再赌。” “赌完就还钱。”钟离秀仰起头看着那个胡须长满大半张脸的胡人掌柜说。 “先还钱——再赌。”胖掌柜也是毫不示弱。 “最后跟你说一遍，先赌——再还钱。”钟离秀提高声音说。 这时，一旁的苏护打了一个哈欠，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既然掌柜的不愿意赌，我们还是走吧。” 胖掌柜将穿着一袭白色长衫的苏护打量了一下，轻蔑的说：“赌就赌，谁怕谁，乐都城里就没人能赢过我。” “速速开局。”钟离秀催促着说。 胖掌柜挺着大肚子，傲慢的来到一张桌子前坐下。他的身后很快就站满了一大群的人。 苏护从容的坐到了掌柜的对面，钟离秀则站到了他的旁边。 樗蒲又叫五木之戏，掷木看彩，五黑为卢，四黑一白为雉，卢和雉都是贵彩，可以连掷连赢，其余花色或为枭，为犊，为塞，都是杂彩，少有赢数。 苏护从杯中拿起一枚木块，抚摸了一下又扔回去，看着胖掌柜淡淡的说：“长者先，请吧。” 胖掌柜胡子一扬，轻蔑的笑着说：“既然有人来送钱，我又岂有不收之理？” 胖掌柜拿起五木，轻摇两下，默念了几声求神保佑，将木块掷向了杯子。赌场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樗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