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古坍墟(二)
拂晓色,雾雾霭霭,白露泠(líng)泠,人已经醒了,参树下火不知何时熄的,小蛮梦境中独存。便是至了离语时,许久静,皊衣人只拱手,是要离去。偏是那时忽至的几道灰芒,有六芒,黄衣女子已望了道:“呆和尚你小心,是四合院的姜干,还有‘四合五鬼’,那姜干最是嗜杀,同门中被其害了的弟子不在少,就是他亲哥哥亦死在他手。”白雾女子同是道:“若是真因那王天古之事,待会我跟萱萱帮你拖一阵,你只管遁走,他至少不会对萱萱和我下重手。” 正语之时灰芒像是早觉此处,一齐落下,是一身黑衣五修士,系了披袍,乃青、红、白、黑、黄五色,应是方才言里的“四合五鬼”。当即为首的那道灰影亦散却,竟是大红袍子,出人意料的皮发中发簪,发簪上却系了血红色女娃傀儡。只觉着一股浓腥意迎面地来,那傀儡女娃似笑出声,血眸像是动了。红袍男子反倒笑着,只躬了身,语道:“方才便嗅到两位meimei的味道,果真是在此地,姜干倒是有幸了。”不料黄衣女子闻此只哼一声,便是道:“姜师兄倒是能说笑,我跟jiejie可是粗陋人,不似师兄说得这般。反倒是师兄,怎也会雅兴来这次园林,莫非这幻境中真有变故?” 红袍男子听了只笑,语:“只是心里想念两位meimei,便就来了此地,不过师兄我倒是好奇,怎会平白无故添了个叶落门的人。”正语时五鬼中一人上前,只其耳边轻语几言,红袍男子又看了皊衣人,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杀了天古师弟的修真人,倒是好手段,那三魂种血我自知还拿它无法,否则天古师弟也活不到今时。” 说着时红袍人又笑,却是看了另二人,才道:“这天古师弟之事我自是要谢阁下,碍于那三魂种血,又是我师叔的侄子,我也不得明眼里杀他。如此一来也就省的我动手了,不过无缘无故与两位师妹身在一处,该是与我一份话语吧。”且说时忽然的凛然一股,胜了那血浓,傀儡女娃似更欢了,黄衣女子只欲拉了皊衣人,又是止了住。一时的意料外,皊衣人并未避了红袍男子的凛目,不仅红袍人,众人竟都是惊。 世间有秘术“夺魄之目”,便是如此,但凡人见了,魂魄因是一颤,便像是失了魂,落了魄,只茫然若失。然今日之青年不但未生了茫意,反倒毫无觉意,红袍男子忽然而笑,语道:“倒是我姜干眼拙了,这位道友当真好手段,我这夺魄之目可是第一次遇了此景,看样子得下一回再谢阁下了。”才又看了萱宜二人,语道:“如此师兄我就先行一步了,过些时日再备了厚礼来拜谒两位meimei。”也不多留,只灰影而生时便是破空,另五人亦是如此,血浓之意因是散去,风熏意才来。 眼见这六人断然离去,黄衣女子忽然笑,又向了皊衣人道:“呆和尚,你真的挺有能耐的,我还第一次见了,竟连姜干他都心里没了底。这夺魄之目可是古时西方沼泽中分生的秘术,能摄人心魄的,人亦是会因此化作失魂之人。这姜干的虽是最粗浅一支,料想着也不应至于此,也不曾听说有人能避了摄心之术的,呆和尚,你倒是说话啊。”却那李柱子只摇头,语:“我是第一次听闻这夺魄之眼,不过并未有心魄而颤之感。”黄衣女子又问了几语依然其中未明,只得罢休,却又言:“这四合院修士向来说一又是二的,也不知那姜干是否真的离去了,说不定还伏在一处,只等着我和jiejie离开才现身,我与jiejie还是护送呆和尚你一段吧。” 那呆和尚心里从未生了这些念,他却也不善言,只得由了黄衣女子这般,便是久久的一路同行,后来才身缓了。也就那样的两言三语,似语尽了,其实是人不再言,便是有风两缕,风各自去了。因而划了风痕,没日没夜的,小蛮饿着嗤叫时才止住片刻,柔子柔村应是在那里的。好似喜了夜里行路,一切都安的,闻了遁走时带起的风声,风声不肯落了下,自己赶了上来。该是识得的,却一分惊意,心底好似觉了,是意生了由心,那样的风,那样的影。 风飖(yáo)浅浅,空空荡几朵花煞,星繁满缀,只绵绵意不依不肯。 清夜恓(xī)恓,凉微微人惹恁(nèn)般,寥月悬空,恰淡许许相溶相惜。 林寂岑岑,偏偏意钝蛙呱声,悸惊,悸惊,长吁短吁,短叹长叹。 雨穹濛濛,浮浮色秋痕一抹,笑却,笑却,月似身前,月似九天。 是到了柔子柔村,木屋影低低,不会记错,夜影里空的,空得似无人。月华醒了来,不再淡,岁月中陈旧,泛着黄,淡黄意落了,撒着。不再影斑驳,不再风里无声,促促急急,恐恐惶惶,树影再不颤,化了纤影。宛若他回来了,是树林里两记的影,紫刻的,绿染的,忽然的顿足,伫立,却才心底悄悄相问,眸里欲清。原来他真的回来了,眸里影映了,是他,是一时的惊喜,猝尔,暖的意。是影动,是影愈来愈长,也像是撒着,一地的。 原来不知情里竟是匆匆两月了,却只是笑,紫云的闹语,小蛮也醒了,扑了小粉身上。也才说起如今之事,原来真是变故了,古坍墟中众弟子相继遇害,四合院的弟子突然增多,似乎一些不出世的长老也身至了。众长老与弟子已经赶赴了去,也是派了弟子回山门通报,却她二人偷偷跑了回来,已是一月多了。只数落,怪罪,李柱子也是无话,倒是皆有些饿意,许久的了,nongnong的粥香。自也是说起王天古的三魂种血,定逸的菁苒、萱宜姑娘,道乙居,念境,阵法之道,甚至姜干,四合五鬼,紫云是要知道一切行踪的。便是听到寂夜里作的呱声,那只迟钝的潭蛙,久久的笑意,那只潭蛙真的俏皮的。 小蛮、小粉偎了过来,紫云倒是知道于小蛮处细对一番,小蛮却是梦境里的。只提到了和尚之事,紫云也是惊,细细作解,她又盘问,她倒是想见那位萱宜师姐了,一般的性子,恐是比她还贪玩。她亦是对那白雾起了幻意,只似絮絮,叨叨语,再不肯止了,她是要将两月里未言的尽说一通,她还不肯罢休的,她还得多说一些,这样才能心里宽了,算作饶恕。她的柱子哥是一一回语,添着柴,偶尔的语塞,良久的摇头。绿衣女子只支着下巴,她是最静的,听着,也会有一言,莞尔的笑,看着紫云不肯饶的那人,细想,燃火中有人影的,久久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