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因为真无色的一句“就算调查也不急在今天呀”，全可舍终于还是放松了。这么多天的担忧仅凭真无色随便说的一句轻巧的话，就瞬间消失了。 的确，全可舍的脑子里并非没有冒出些许对真无色的质疑，但这微不足道的不信任马上就被马戏团表演后的狂欢卷入了放浪的漩涡，在第一轮学生们劝喝的酒还没干掉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体育场”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模样。在马戏团陆续退离的空当，由学生和教师组成的狂欢队伍便悄悄地补了上来。 无色站在看台上，对场地里发生着的一切都看得清楚。涌进的人群里，有条不紊地搭建各种帐篷，搬运着不一而足的物资。 不一会儿，绕着大运动场内外，竟生生造出了一条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热闹集市。 这样规模的行动，必然是早有预谋的。无色在忙碌准备着的人群里看到了刚才在温惠办公室出现过的那几个学生，这才明白那股掩饰不住的兴奋是为什么了。想必全校的师生为了今晚的招待和狂欢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刚刚全可舍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台下忽然出现的灯火辉煌，以及人头涌动间透到台上的庆典烟花，连询问一下真无色的念头都没有，就这么呆住了。 还是等到真无色拉着他下楼，穿梭在人群里的时候，全可舍教授的大脑才再一次运转开来。 他也是此时才想起，似乎学校开会讨论校庆的时候是决定了这么一场“庆典”。但是因为自己最近过于关注“冻土系”那边的动静了，心思混乱，以至于竟然就这么忘记了。 好像是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在这一方土地上，一时间全都挤进了各种摊位店铺和游戏场之间。 瞬时在人群上方灯火将将够达的地方，升滕起了混杂着青春记忆还有狂欢的热浪。 在这热浪的鼓动下，即使是真无色那颗坚硬的心，似乎也有些想要放纵了。 但是…… “我并不需要放纵！” “你说什么？”全可舍的眼睛已经离不开这久违的快乐场面了，但他还是很在意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无色看了看盯着不远处一个卖爆米花的摊位出神的全可舍，劝他“不急着去办事”，“去放纵去狂欢吧，少年”。 说完，他绕到全可舍背后，用力地把全可舍推向了一群举着酒瓶一边热情地招手呐喊，一边朝全可舍走来的学生们。 真无色看着全可舍被学生们欢呼着簇拥到了人群中央，接着又看了看周围，虽然并不能融入其中，但还是努力在脑中记忆下了这许久不曾经历过今后怕也难得体验到的氛围。 记忆完毕，他抬起头，看到了远处正向着校园深处临时宿营地进发的最后一批马戏团成员。那几头刚刚卖力表演的大象正在催赶声中满不在乎地缓步前行。 真无色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的时候，把身子沉了下来。他就像被多年前在夜间校园里游荡的自己附了身一样，带着久违了的好奇心和多愁善感，不引人注意地遁入欢闹的缝隙，悄然重归阴影，很快便在马戏团走过的那条路上消失不见了。 李一观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笑得这么尽兴，以至于脸颊僵硬了好久，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面瘫得放不下这张笑脸了。 如果不是jiejie大发慈悲放他出来，他怎么会想到，在告别学生身份这么久之后，自己还能有机会弥补当年因为木讷而放弃的“放荡青春”。 在后辈们亲切的恭维和玩笑声里，李一观迷迷糊糊地笑着看完了马戏团的表演。说是看了表演，其实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傻笑罢了。 临近表演结束，学弟学妹们忽地一齐消失不见了。等到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在那团庆典中央猛然升起的篝火旁边了。 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作为警察的责任，也不再担心自己的jiejie会对自己发多大的火。 他只知道，此时的他，无论怎么放纵自己都算不得罪过。 就像前面那个人，他明明是个老师，却也还是被自己的学生灌醉了。他只能趴靠在一堆纸箱子上，似乎难受得不得了。 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眼熟？ 李一观被训练出来的刑警的直觉突然从身体里突破出来，顿时让他自己都觉得扫了兴致。 这个人好像是无色学长的同学，好像是叫全可舍。学生时代自己跟着无色学长胡闹的时候，好像见过几面。 以防万一，李一观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虽然时光荏苒岁月蹉跎，这个人相貌变化很多，但毫无疑问就是他。 李一观走上前本想查看全可舍的情况，顺便也想知道无色学长到底出现了没有。 可是，只是做了个普通的寒暄，甚至还没来得及询问任何情况，李一观，这个毕业多年，一向沉稳的“学长”，就被这个已经醉得糊涂了的全可舍，还有周围起哄的学生们一起，灌了无数酒水，没来得及做任何反抗，在超过极限之后，就这样不知所谓地和全可舍并排瘫倒在火堆旁边，不省人事了。 而直到第二天被大象的嚎叫声惊醒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要为偶然的放纵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看着横跨在自己身上低头吃草的大羊驼，他终于有了意识，也听清了周围跑过的人群呼喊着的警告。 “有人要偷大象……” “大象惊了！” “动物逃走了！” “原来”，李一观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全可舍的大腿，把脸靠在大羊驼的腿毛上用力磨蹭了几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这不是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