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永暗之夜

    零落兀的惊醒，无边的恐惧在心底蔓延，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用尽所有力气挣扎后，只是轻轻地从梦境中睁开眼睛，平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被风微微吹动窗帘和逐渐变亮的昏黄的房间。

    内心的悸动感还未消退，但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这一觉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轻轻一动一阵酸痛感钻入神经。

    “这一觉睡的可真累。”零落舒展着有些僵直的身体，好像做了个什么梦，但就像平常，前一秒记得的梦境转眼间就泯灭在记忆的浪花中，像被截取的一段代码，没人会留意那一段空白。

    零落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给零少文送午饭了，想起零少文那一副蠢蠢的脸，零落不禁叹了一口气。

    “婶，去给少文送饭啦！”

    “在桌子上呢……回来的时候捎瓶酱油回来，还有帮少文买那个《时代周刊》，钱放在兜里了。”婶婶话里透着一股nongnong的洋葱味。

    零落拿起袋子数了数钱，恰好够买需要的需要东西，一块钱都不多。零落撇撇嘴，连跑腿费都没有，这买卖做的赔啊。

    零落提起袋子下楼，走在路上，不经意间就能闻到餐盒里食物的香气，估计是水饺。零落不禁感慨，亲疏之分竟然这么明显，当初零落补习的时候，只是偶尔嫂子会来送一两顿敞亮的吃食，其他时候都是靠着袋装面包度日。

    走到书刊旁，零落把《时代周刊》买了，然后拿起一本游戏资讯看了起来，老板只是不时的瞟零落一眼，眼里的不满意像火一样燃烧着。零落经常来这里帮零少文买学习资料，有时候帮叔叔带份报纸，只是每次这游戏资讯都是蹲在路沿石上瞅完，配着音效还不停的咂舌头。有时候零少文也拿攒下的零钱让零落来买什么感情杂志，但毕竟有婶婶层层盘剥，零少文的零花钱也是不多富裕，却仍旧会恬着笑脸多给零落能买一本游戏资讯的钱。不过像零落这种穷苦百姓，从不花钱买这种东西。

    “那边的那个，不买就别乱翻。”摊位老板表现着十足的彪悍气息，语气锐利的像一只大公鸡。

    零落讪讪地放下书，提起东西悠闲地走开。摊位上中年妇女老板露出一副英勇退敌的满足表情，还不忘啐一口痰。

    零落一路哼着小调，一边拖拉着拖鞋，清闲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从身边穿梭而过，只留下一阵车鸣。

    踢踏着易拉罐，想象着自己是动漫里的主角，拥有着各种各样能力，小到泡妞把妹，大到毁天灭地，脚底的易拉罐就像一个可以造成千万吨伤害的武器，只需要他轻轻一踢就能将敌人轰成渣。零落抬起脚模仿那种可以毁灭天地的姿势，完全沉浸在幻想之中，突然脚下的神器失控，自己跌入万丈深渊。零落趴在地上，旁边有一只迅速收回的腿。

    “卧槽，真是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啊，摔的我的腰

    啊！”零落缓缓的扶着墙站起，还好手里的饭盒没有倒掉。

    零落仔细像角落里看去，一个人蜷缩在垃圾桶之后，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抱着膝盖，只露出两个大大的眼睛还带着些晶莹的东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本来零落还想骂几句，但看到是个这样的女生顿时没了脾气。

    零落一边觉得这个女生有点怪异，说不定是个疯子，一边抬脚离开这里，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那女孩蜷缩的姿势和眼中的泪让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的经历。

    七岁时，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爸爸mama了。家长会又是空空的板凳，婶婶给零少文开家长会，叔叔忙着加班。零落被同班的一些学生笑话着，没爸没妈，他攥起拳头，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到了嘴角，咸咸的带着仇恨。被那个胖胖的孩子一把推到一边，另一个孩子接着连起来，就这样零落像一个沙包一样被扔来扔去。零落平常不敢反抗，瘦弱的身子让他打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但这次零落只感觉血液中流淌着无尽的怒火，下意识的一个勾拳将那个最壮的孩子王打倒在地。

    零落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在其他孩子无比诧异的目光中，一步骑到孩子王身上，拳头不停的落在那个孩子脸上。一个瘦的和猴子一样的孩子率先回过神来，看着骑在孩子王身上的零落一阵慌乱，突然看见地面上和孩子王的脸上全是血迹，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地上的两人大声的叫到“血……零落别打了，好多血。”

    其他孩子也都在这句喊叫声中回过神来，但没有一个靠近的，痴痴地往后退。零落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反而变得更加兴奋，抓着孩子王的头发不停的打，整个人就像嗜血的凶兽，手上的血迹就是鲜美的开胃小菜。孩子王比零落高了一头，也壮很多，但是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被零落打的像脱水的鱼。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孩子的拳头能有如此重的力道。

    闻声赶来的老师想把零落拉开，伸手过去却被零落用手轻轻一挡就挡开了。老师顾不得诧异，拼命的抱住零落，零落挣扎着，但任凭那老师怎么用力，仍旧不能将零落从那个孩子身上抱下来。

    零落耳边响起了一个平静的像魔鬼一样的声音，“对待这种废物，不要这么麻烦了，杀了他！”森幽的声音不断撞向零落的心脏。零落一下怔住了，看着满手的血迹，和身下血rou模糊的人，恐惧一下涌了上来，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也迅速消退。零落被老师抱到了地上，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后来，婶婶拿着钱和营养品去看望了被打的孩子，这件事才算过去的，但回到家揪着零落就是不由分说的一顿痛骂。

    零落当晚跑了出去，他没什么朋友，身上也没钱，夜黑的安静，不时传出来一点声响对零落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恐怖。他蜷缩在垃圾桶旁边，竭尽力气把身子收束起来，整个人缩进了墙的黑影中。

    无边的黑夜就是能咀食人灵魂的狼，慢慢的心就会被逼到悬崖边上，孤独，恐惧，无助井喷而出，将人淹没。零落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但此时没有杀意和嗜血的感觉，轻轻的，让零落感觉安心。

    “孤独吗？黑夜也是很好的朋友哦。”浅浅的好像呓语，若隐若现的回荡着。

    零落罕见的没有害怕，感觉是卷入潮流漩涡的人找到了一丝与世界的联系，很安心，没有回答，困意袭来便沉沉睡去。对着空气微笑着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