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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辛苦浮生大梦醒(下)

    然后,然后就是他师傅来了。他师傅就他师妹这么一个女儿。他从未见过师母。师傅对这个女儿很疼爱,甚至于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他十二岁跟随师傅学艺,当时师妹十岁。两个人的友情,或者说是爱情从哪个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反对他与师妹的爱情。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师傅对他们的反对是直接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只是,师傅的强横阻拦不仅没有掐断蓬勃向上的爱情之火,反而使得这团火苗燃烧的更旺盛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让说话,一个眼神的交流都能读懂对方多日的心思。

    终于,这团火焰在地下燃烧了四个春秋后作了。那几天,“神鞭王”丁凌云,也就是武风的师傅要出趟远门。家里只有他和师妹丁莲儿。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在那个多情的,冬日的午后,他们做了男人女人之间该做的事情。当丁凌云知道木已成舟的时候,并没有入他们所设想那样睁一眼闭一眼地让成全了他们。

    丁凌云把丁莲儿关在一个房间里,在外面置办了一桌酒菜,很丰盛。至少对于武风来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菜,有他爱吃的烤鸡,还有豆皮花生。丁凌云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武风坐在上位。武风不明白师傅下一步要干什么,可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出是有事情要生,并且事情还很大。武风“噗通”就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头。

    丁凌云双手架着武风的肋部,把武风拉起来,道:“武大侠,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承受不起。”

    “师傅,你不要弟子了?”武风望着丁凌云,痛心地问。

    “你我是师徒关系吗?”丁凌云问,“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个徒弟。”

    “师傅是怪我和莲儿在一起吗?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武风道。

    “够了,不要说了。”丁凌云道,“从今往后,你和莲儿再无任何瓜葛。咱们之间也没有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师傅摆这桌酒席就是要赶我走?”武风问。

    “除此外还有一个目的。”丁凌云道,“我丁凌云一生虽未做过助人为乐的事情,可也没有危害过他人。虽然以后咱们不是师徒关系了,可你毕竟会用‘落英神鞭’。我不希望日后有人说‘落英神鞭’的坏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可我做不到。”武风道。

    “做不到哪一点?”丁凌云问。

    “师傅让我离开师妹,我做不到。”武风又跪下道,“师傅今日若是不答应我和师妹的事情,我就不起来了。”

    “你威胁我?”丁凌云问。

    “弟子不敢。”武风道。

    “可你现在就这么做了。”丁凌云道。

    “为了师妹,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武风道。

    “你这是逼我杀你。”丁凌云道。

    “十多年来,师傅不但教会了我武功,还养育了我。我的性命是师傅给的,师傅要拿去,我无话可说。”武风道。

    “好小子,既然你这么说,就怨不得为师了。”丁凌云挥掌就要朝武风天灵盖拍去。与此同时,丁莲儿冲了过来,抱着丁凌云的腿哀求道:“爸爸,不要杀他,求求你了,不要杀他。”

    “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回去。”丁凌云一脚把莲儿踢开。武风哭泣道:“莲儿,你快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不,我不走。”莲儿爬过去,与武风并排跪着,道,“爸爸,今日你若不答应我两,你就连我也杀了吧。”

    “你?”丁凌云用手指着莲儿,不知如何是好。武风拉着莲儿的手,柔情道:“莲儿,你这是何苦。”

    “和你在一起,再苦我也乐意。”莲儿道。

    “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丁凌云顿了顿道,“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师傅明示。弟子定当全力以赴。”武风道。

    “打败我,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让你把莲儿带走。”丁凌云道。

    “可是,这?”武风不知如何回答。

    “你自己好好考虑吧,什么时候能打败我,你再来见我。”丁凌云拉起莲儿道,“跟我走。”

    “师傅,弟子得罪了。”武风站起身,抽出长鞭,朝丁凌云甩去。“来的好。”丁凌云大喝一声,甩开莲儿的手,同武风斗在一起。

    平日里,师徒二人也切磋武艺,你来我往,两人的招式都牢记心中。此刻,两人虽说是胜负较量,可在旁人看来,却是演习好的武艺切磋。武风心里明白,自己的一身武功都是丁凌云传授的,要用他的武功打败他是不可能。可要另用武功,他又不会。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注意既定,他突然变换招式。当然,他这招式的变换只是在丁凌云看来的。因为丁凌云交给他的招式一招一划都是按部就班,有规矩可以依靠。现在,武风不安套路出牌了。他东一招西一招胡乱地打。还别说,丁凌云事先没有防备,被武风杂乱的招式逼得连连后退。这下,丁凌云的老脸挂不住了。

    “乱七八糟的,你这是什么招式。”丁凌云道,“丢人现眼,你给我认输吧。”说话间,丁凌云双脚点地,身子凌空,挥舞长鞭。从上而下,武风只见万千鞭影将自己周身xue道封住,心知是逃避不了,索性束手就擒。

    丁凌云并不要真的杀他。见他束手投降,虚晃一下,收住招式。武风望着丁凌云,冷冷地道:“师傅这招可是‘落英神鞭’上面的?”

    “这是‘落英神鞭’的最后一招‘鞭影重重’。”丁凌云道。

    “原来师傅还是留了一手。”武风道。

    “这要怪你自己。”丁凌云道,“我本想这次回来把最后一招传授于你。谁知你竟做出欺师灭祖之事。我是不能在传授你武功了。”

    “哼哼!”武风冷笑两声道,“这么多年,要传授此招还在乎一时片刻?恐怕师傅是早有此意了。只是借着今日之事留个好名声。”

    “你对我怀恨在心了?”丁凌云问。

    “没有。”武风道,“我这身武功都是师傅的。这么多年,若不是师傅的悉心教导,说不定我早就死了。我感激师傅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我并不在意你怪不怪我。”丁凌云道,“咱们之间的师徒关系到此为止了。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要是自认为有能耐,能够破解的了‘鞭影重重’,你就来找我。到时候若是你赢了,我让你把莲儿带走。”

    “我会来的。”武风望着莲儿,柔情地道,“师妹,你等着我,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武风转身走了。毅然地踏步远去。莲儿怔怔地望着武风,希望他也能回过头。尽管她知道期待他回头并没有太大的意思,丁凌云不会因为武风的留恋回头而心软,改变主意。可她还是希望他能回头,能从回望的眼光中找到一丝为他守候的勇气。可是,他没有。不要说回头了,脸脚步都没有放慢。

    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默默地进了房间。

    如果,她能明白他当时的心情,她就不会生气了。他是个倔强的人,不肯认输,当然也从未认输过。既然答应了她会有一天把她带走的,他就不会为片刻的犹豫或者是不舍而浪费未来取胜的时间。

    为了能尽快学好武功,他吃尽了苦头。最为严重的一次,他去昆仑求艺,不慎从山上跌落,把一条腿摔断了。正是由于他的诚信和坚持,打动了一个世外高人,指点了他几招。让他的武功有了突飞的长进。

    一年后,当他自认为有百分百的把握打败丁凌云时,他前去寻仇了。不,用寻仇这个词并不恰当。应该说,追寻幸福和爱情。当他来到你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一切都是熟悉而又陌生了。熟悉的是远处的山,近处的水,缤纷的落英。陌生是因为他找不到家了。把这里说成是他的家丝毫不为过。家是什么?有人说,家是出生的地方;有人说,家是收获幸福的地方;还有人说,家是受伤时可以修养的港湾。对于武风,这个从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人来说,家是那个有着童年记忆,能证明他这个人曾经活着的地方。尽管,这个地方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幸福。但是,丢掉了这些,他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他没了家。对谁来说,这都是件可怕的事情。睡里梦里常来的地方,真的来了,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空无一物。丛生的野草努力地向他证明亘古至今,这里都没有过房屋。可细心的他还是从野草丛中找到了一个木头。

    “为什么?为什么?”

    他拿着木头,疯了般,大吼大叫。不远处,两只夜鹰被他疯狂的叫声惊跑了。惊走的,还有挂在西天的残阳,这个见惯人世间悲欢离合的伤感之物,竟不忍在看到他的悲伤,悄悄地藏在山的后面。夜色渐渐浓了,微风袭来,气温转凉。对于他来说,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冰冻了他的神经,也冰冻了他的思想。

    冷却后,他看到远山的那端有两个土包。印象中,哪里是没有土包的。走近了,竟是两个坟头。并列着,立着两个木板,什么都没有写。他有一种恐慌,本能地,他拔去坟头的土。渐渐地,露出了尸体。只看一眼,他就认出了是丁凌云。然后,他又扒开了另一个坟头,是他的师妹。事情已经很明了,他坐在师妹的尸体前,颓废地望着天空,颓废地等待着。至于等待什么,没人知道。

    第三天中午,他想通了。又或是他根本就没有想。生命早已注定,强求是除了图费心机,没有一点好处。倒不如顺其自然,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想去妓院就去妓院,想杀人就杀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了师妹最后一眼,也没有让师妹和师傅入土为安,踉踉跄跄地走了。

    “烟消云散,要它又有何用。”武风双手合十,手里的纸张变成了碎末。一阵风过,碎纸随风而去。叶知秋冷眼看着武风的举动。当看到最后一片碎纸也飘走了,道:“我还真小看你了。”

    “是吗?你以为我该如何?”武风问。

    “至少要关切他们是怎么死的。”叶知秋道。

    武风抬起头,看着叶知秋道:“你知道?”

    “我现在还有事情。你若真想知道,就来找我。”叶知秋转身离开。武风跟进一步,张了张嘴,想叫住叶知秋。可转念一想,又摇头作罢。

    天渐渐暗了。飞舞的雪花越来越大。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虽说是江南,这雪下得却是不小,纷纷扬扬。天地间被无尽的雪花充斥着。当叶知秋回到山洞时,地上的雪已经及膝了。叶知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弯腰进去。洞内燃着篝火,旁边坐着一个人,见叶知秋捡来,慌忙站起来。叶知秋忙摇手道:“兰大侠,身上可好了?”

    被叶知秋叫做兰大侠的正是华山派大弟子“清风剑客”兰晓天。当日,兰晓天带着华山弟子闯进“钧天”时,被里面的石门机关冲撞开了。有些弟子躲避不及,被石门挤成rou酱。幸好有叶知秋相救,不然兰晓天也变成rou酱了。

    “救命之恩,兰某人此生不忘。日后如有用得着兰某人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兰晓天道。

    “兰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叶知秋道,“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救了兰兄并不是求得兰兄回报。如果兰兄愿意,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叶少侠请问。”兰晓天道。

    “近些年来,华山派并不涉足武林恩怨。兰兄此次下山,可是为了什么?”叶知秋问。

    “半个月前,师傅得到‘南剑山庄’庄主南怀义的传贴,说是为了匡扶正义,联合江湖同道,一举剿灭‘天龙门’。师傅多年没下山,就把此事交给我办理了。”

    “兰兄认为‘天龙门’当灭吗?”叶知秋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兰晓天问。

    “换句话,灭掉‘天龙门’,兰兄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叶知秋问。

    “叶少侠这话我兰某人更不明白了。”兰晓天道,“‘天龙门’是旁门左道,剿灭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辈身为武林中人,行侠仗义是你我的分内之事,又何谈报酬。”

    “行侠仗义?只怕是兰兄的一厢情愿罢了。”叶知秋道。

    “叶少侠似乎对这件事情另有看法?”兰晓天问。

    “看法谈不上。”叶知秋道,“我只是提醒兰兄,当心你身旁人。不然,到时候你的好心就变成了坏事。”

    “叶少侠的话我兰某人铭记在心了。”兰晓天道。

    “好了,兰兄,我还有事情,要先离开了。这里有三五日的食物。等你把身子养好在自行离开。到时你是返回华山,还是去‘南剑山庄’,你自己选择了。”叶知秋道。

    “叶少侠要去哪里?”兰晓天问。

    叶知秋望了望外面纷纷的白雪道:“一个不属于武林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