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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寒亭!寒亭!

    整个晚上,对面的门面里都没有动静。

    第二天一早,陆良就从简易床上走向,他倒了一杯凉开水,润了一下昨晚因抽烟太多有些干涩的嗓子,一边瞄了一眼对面,突然,他看到中年人走了出来,锁了门,看样子要出去。

    陆良赶快捅了一把还躺在床上揉着眼睛的曹德赟,指了指外面,曹德赟赶快起身。

    等中年人从门前走了过去,二人赶快跟了上去,保持十多米的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中年人一直走出了车市,来到大街旁边的一个报刊亭前。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亭子,宁海市有无数个这样立在街边的亭子,以经营报刊为主,兼营香烟、饮料和公用电话。

    二人远远地观察着,中年人走到亭子边,跟里面的老板说着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买了一盒烟,然后往回走,二人赶快走到旁边一家早点摊,找了个位置坐下。

    中年人从二人旁边走过,并无异样。

    二人肚子饿了,看到中年人又按原路返回,二人索性要了两碗豆浆,一份油条,吃了顿正常的早餐。

    金黄色的油条被剪成一段段端上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陆良却无暇顾及,他一边吃一边思索着,突然放下筷子,拿出电话给朱保福打了过去,朱保富告诉他,中年人经常去的报刊亭就是这家。

    陆良夹了一根油条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对曹德赟说:“老曹,你先吃着,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陆良快步向报刊亭走去。

    报刊亭里坐着一个又黑又瘦的老头,陆良说:“我打个电话。”

    老头指了指面前一部黄色的电话,说:“市话五毛,长途一块二。”

    陆良拿起电话,拨了曹德赟的电话,曹德赟很奇怪,不知哪里打来的陌生电话,接听后,传来的却是陆良的声音。陆良说:“老曹,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扣上电话,陆良问:“还有没有别的电话,这个电话声音不太清楚?”

    老头摇摇头说:“没了,只有这一部。”

    陆良丢了五毛钱给他,又走回到曹德赟的身边。

    曹德赟还在看着电话,问:“怎么回事?”

    陆良说:“把刚才这个电话记下来,我们回去要调查一下。”

    曹德赟问:“怎么,你怀疑这个电话有问题?”

    陆良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说:“老曹,你看,那边也有一家这样的报刊厅,为何那个人要舍近求远,不去那个地方,偏偏要到这里来?”

    曹德赟说:“也许他更信得过这里呢。”

    陆良说:“没关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走,回去。”

    二人又回到门面里,对面也开了门,中年人已经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朱保福带着尹杰悄悄地走了进来,陆良说:“你们守着,我跟老曹要回去一趟。”

    陆良和曹德赟回到市局,陆良说:“走,我们还要向徐局长求助。”

    曹德赟的脑子反应得还算快,说:“是不是要查这个电话号码?”

    陆良说:“是的。”

    曹德赟有些不解地问:“让徐局长协调一下,我们直接去找相关部门不行了,每次都去麻烦他是不是给他添乱?”

    陆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也是觉得麻烦,可是他虽然是局长,但做起事来也并不是像我们想像的那样顺利,他手底下分管的又不止我们一个部门,也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查电话这种事是别人的核心优势,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让我们享有呢?”

    曹德赟叹了口气。

    到了徐宏办公室,听说又要查电话,他二话没说,拿起了电话。

    第二天,徐宏让人送给陆良一个信封,打开信封,陆良看到里面是一张光盘,陆良赶快把张羽找来,把光盘交到他手里,说:“找台电脑,听听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接到支队长亲自交办的任务,刚刚毕业的张羽又兴奋又紧张,说:“你放心,支队长,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过了一会儿,张羽重新走了进来,一脸的丧气,陆良问:“怎么了?”

    张羽说:“里面很多东西听不懂?”

    陆良有些不相信,问:“怎么会听不懂?”

    张羽有些委屈地说:“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外语,叽哩咕噜的。”

    陆良说:“来,在我这里放一放。”

    张羽把光盘放进陆良的电脑,轻点了几下鼠标,果然,传出来的是一段段的电话录音,大多数是来往过客打的电话,没有什么价值,但有很多段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陆良仔细听了听,他明白了,又是那种他在中年人那里听到的语言,他对张羽说:“你先回去,没事。”

    张羽有些不好意思,支队长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自己就没有完成,又有些失落。陆良笑了笑,说:“怎么了?不服气啊?这很正常,你让我听法语西班牙语我也听不懂,这不是你的问题,回去吧,等一下我还要找你。”

    张羽这才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陆良给朱保福打了个电话,让尹杰赶快回来。

    在等待尹杰的时间里,陆良仔细听了一下里面的电话内容,真的如张羽所说,除了那些听不懂的内容,其余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尹杰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陆良赶快站起来,说:“来,坐到这里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尹杰点开文件,仔细听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说:“是了,是了,应该是有问题。”

    看到尹杰一脸兴奋的样子,陆良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他把手搭在尹杰肩上,问:“说什么?”

    尹杰说:“这是木交族的语言,跟我们的语言差不多,虽然少数词汇听不懂,但大体意思能听得明白。”

    除了五十六个民族以外,陆良还从未听说过木交族这个民族,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民族?”

    尹杰说:“这个民族原来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一支,后来由于历史的原因,沿蒙古高原、青藏高原一直南下,后来到我们这里定居。由于人数太少,就分布在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所以当初做民族统计时,把他们归入了我们民族,但他们一直不承认跟我们属于同一民族,为此还曾经闹过事。”

    陆良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尹杰说:“我住的地方跟他们挺近的,十几公里的路程,上学的时候我研究自己民族的历史时,偶尔发现的。”

    陆良说:“没想到你还是历史学家。”

    尹杰说:“不是,我们有家谱,我也很关心自己家庭的历史,一个忘记自己历史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一个忘记自己历史的人同样没有前途。”

    陆良想笑但没笑出来,看着一脸严肃的尹杰,跟平时嘻嘻哈哈惯了他判若两人,他觉得这个小伙子还是挺有思想的。

    陆良没再扯这些历史问题,问:“那么电话上说些什么?”

    “从谈话的内容来看,我们监视的人叫早相,周围应该还有几个他们族的人,讲的都是早相要乌龟、早相要黑马、白马等等这些话,我觉得乌龟什么的可能是指他们事先定好的车型。”

    陆良高兴地一拍桌子,说:“你说的对。”

    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终于有了眉目,陆良的兴奋之情难以自制。

    尹杰又说:“这种语言只有那个地方有,我敢确定,电话的另一头应该就是那里了。”

    陆良问:“哪里?”

    尹杰说:“寒亭镇。”

    陆良赶快拿出地图,尹杰的手指在地图上慢慢地划动着,最后在一个位置上停下来,说:“就是这里了。”

    陆良看到寒亭镇属于宁海的抚远县,离宁海直线距离不到一百公里。

    尹杰用手在地图上划了个圈,说:“这个地方叫做镇,其实就是周围四五个山村,镇政府所在地叫寒亭,这一带的人全部都是木交族。”

    陆良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徐宏,徐宏听到消息也很兴奋,对陆良说:“我赶快让他们确定一下,电话的另一头是不是寒亭。”

    陆良赶快把曹德赟叫过来,把这一重大发现告诉了他,曹德赟那平时难有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曹德赟说:“寒亭这个地方我知道,是个有名的三不管地带。”

    他指着地图说:“支队长你看,这边是我们楚源最北边的一个市宁海,上面分别是关南省和四平省,寒亭就位于三个省中间,这里在60年代还曾经属于过四平,后来才划给我们。”

    尹杰说:“这个地方的人祖先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到现在民风也很剽悍,那里的人一般人都不敢惹,我们老家那里只要看到是木交族的,都躲着走,因为这些人会为了很小的事情给你拼命,我们都叫他们蛮子。我记得小时上高中,回家要从他们那里过,他们会在路上架起杆子,每辆从此那里经过的外地车都要收过路费。曾经还发生过一个真实的故事,我讲给你们一听。一个外地人,开着一辆车从镇子里经过是地不小心轧死了一只母鸡,结果赔了八百块钱。你知道是怎么赔的?母鸡的主人叫了一帮人,拦住这辆车,说你轧死了我的鸡,你要赔。外地人觉得,自己轧死了鸡理应赔钱,就说,没问题,我赔。主人说,我这只鸡每天都要下蛋,下的蛋我再孵小鸡,小鸡又生蛋,蛋又孵鸡,你赔我两千。外地人当时就傻眼了,但又不敢不赔,几十个人瞪着眼看着他,不赔,估计他就别想从这里全身而退了。没办法,商量了半天,他赔了八百块。我小时就怕走这条路,但又没办法,要想北上去外省,或者南下来宁海,你必须从那里过,绕不开,周围全是山。有一次我也被拦住,要过路钱,还好,我讲了两句他们的话,混过去了。”

    陆良听了皱了皱眉头,说:“看来这里是是非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