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笑吧！
那消瘦的身姿已经望着眼前这片海面数日了。 自从勉强熬过生死关之后，雷恩至今为止没有说过任何话， 放在谁眼中这都是极为失礼的事情，面对着任劳任怨照顾他这么久的库洛卡斯，这个冷血薄情的年轻人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说。虽说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可是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库洛卡斯并不在乎什么谢恩之类的东西，不过他倒是十分清楚一件事情，每当自己面对那个一脸别扭的年轻人时，库洛卡斯就能立刻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恩无以为谢的事情，显然这个年轻人绝对不会去耍什么嘴皮子，并且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感到苦恼。 虽然在库洛卡斯眼中，年纪轻轻的海贼实在是过于可怜的。可是雷恩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也不需要那份怜悯。事实上，雷恩，并没有输过。 不论是幼年在冰原上与熊追逐，还是与海军海贼厮杀，亦或是与那剑术高超的米霍克战斗，即使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雷恩都没有输过。他的确活到了最后，哪怕是看上去那么凄惨，他都不曾输过。 只不过，不曾败北的年轻人现在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rou体的打击的确还在隐隐作痛，哪怕是因为过量毒品的后遗症使他仍然留下来许多病根他也不曾苦恼。令他苦恼的是，自己又一次被人救下的事实。 只信奉自己的力量，孤独的活到现在。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救下性命，救下自己性命的那一家人，被自己杀光了五千人以上作为陪葬，算是还清了恩情。可这个脑袋上长花的老爷子该怎么办？ 无牵无挂的老头子，没有任何情人，孤独的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有一个不停发疯撞红岩的鲸鱼陪伴，只在等死的老头子到底需要什么来回报？雷恩为此而苦恼着，他没法做到拍拍屁股走人的决然，因为不欠下任何人情是他的信条，如果连这仅有的信条都无法坚守下去，雷恩就完全丧失活动下去的动力了。 靠在火堆前，端着一碗麦粥，雷恩皱着眉头一口一口消灭着对于他现在来说极为痛苦的进食。虽然勉强从地狱里被捞了回来，可是身上重重后遗症却是没法被解决，比如伤痕累累的胃袋，比如视力的下降，比如脾脏因为猛毒而近半被摧毁，外加身体内多数的脏器磨损，可以说有一办是因为猛毒的作用造成的，而另一半是因为雷恩强行透支力量而造成的损伤。 用库洛卡斯的话来说，手术到最后他几乎是当玩拼图一般将雷恩的体内器官面前拼在一起。那双因为猛毒一度失明的双眼还能看到东西已经是奇迹一般的事情了，而雷恩能活下来对库洛卡斯而言，跟罗杰征服了伟大航路是等价的奇迹。 “就算是勉强你也要咽下去，你的身体再不补充营养就会枯竭了，到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的骨灰洒向大海。” 库洛卡斯大口喝着麦粥，擦了擦嘴巴后看了雷恩一眼如此说道。 虽说是香克斯拜托才救了他一命，可是他老人家可没有兴趣一直照顾这个命硬的小子，有一头鲸鱼就够他烦的了，等这家伙身体好点了就有多远滚多远。 满脸痛苦的咽下一口麦粥，雷恩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开口了。 “你，有什么心愿，我……帮你完成。” “哈啊？” 库洛卡斯带着一脸看白痴一般的表情看着雷恩，这么久以来连一个屁都憋不出来的家伙，一张嘴就是这种废话。 本以为这家伙会说什么，库洛卡斯越发怜悯这可怜的小家伙了。从这句话和这家伙平日里别扭的表现，库洛卡斯就能知道这家伙是以怎样的行事准则活到现在的，凡是都亲力亲为，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欠下任何人情，以孤独为乐的可怜虫…… 叹了一口气，库洛卡斯看着一脸认真的雷恩，谁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那种东西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至少库洛卡斯不认为自己有那份能改变他人的力量。 “笑吧！” “额？” “笑吧！这就是我的心愿，给老子笑一个，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 面对愁眉苦脸的雷恩，库洛卡斯撇了撇嘴，一把抢过雷恩无法再吃下去的麦粥，一口喝了个干净。望着身体日渐恢复的雷恩，如此说道。 “不要想太多，因为是香克斯拜托我的，所以才救了你小子一命，不然管你去死。身体差不多就给赶紧滚，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粮食养闲人。” 本以为一番冰冷的呵斥能打消这小子无聊的坚持，然后让他滚蛋，没想到雷恩脸色越来越黑的看着库洛卡斯说道。 “香克斯……是谁？救下我的，不是你么……” 啪！ 库洛卡斯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吹胡子瞪眼的不再去理会又多了一个救命恩人的雷恩。 紧靠在温暖的火堆旁，雷恩脸色却越发难看，除了身体不断传来的剧痛，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又欠下了那个叫香克斯的人一命！说起来，在自己半昏不醒的时候，的确有人背着自己四处求医，那个年轻单薄的背脊，的确不是库洛卡斯这种膀大腰粗的糟老头子。 “香克斯么……” 伟大航路是十分神奇，或者是诡异的魔窟。在这条航路上，不论是天气还是地理，一切常识都要抛弃掉，时至冬日，或许在很多伟大航路的小岛上就是阳光烈日，传闻中有一年到晚尽是冬雪的国家，又或者整座小岛都是食物构成的神秘岛屿，天马行空般的地理几乎能让一个正常人疯掉。 双子岬的灯塔据说是自800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存在了，灯塔建于利华斯山的尽头，作为固定的航标引导过往船舶航行。究竟是谁建造起来的已经无法考究了，再加上灯塔的看守员是一份十分枯寂又绝望的工作，正常人根本不愿意来这里，政府也是只有一年一次会派人过来维修灯塔和补充物资，至于由谁来担当管理员，谁乐意谁来呗。 在雷德南斯王国中就营养不良的雷恩，更因为戒毒期间的折磨，身材越发瘦小了。那头留了有段时间的长发也因为库洛卡斯治疗时，嫌碍事给剪掉了。此时此刻，只穿着一件污秽不堪的敞怀白色单薄上衣，雷恩独自坐在灯塔上望着远方的大海发呆。 他有些疲倦，对于【ONEPIECE】他的确很有兴趣，世界第一的大财宝，试问谁不心动？对于什么都兴趣缺缺的雷恩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找到【ONEPIECE】更能打发时间的了。 只不过，雷德南斯的战斗中，他实在是染过太多的血腥了。人生第一次杀这么多的人，当对待生命的态度已然麻木的时候，那真的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 灯塔上的窗户破碎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海风混杂着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呼呼地吹进来，雷恩皱了皱眉头，一直身体强壮的他感觉有些寒冷了，可见他如今已经虚弱到了相当的地步。 突然，雷恩身体向前一顷，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然后就眼前一黑开始挣扎。 将盖在头顶的东西取下来后，眼神冰冷的雷恩看到那袭击自己的人后就变成了一脸的茫然了。将宽厚的毛毯扔下后，库洛卡斯面无表情的转身下了灯塔。 虽然雷恩对有人站在自己身后，而自己没有丝毫察觉感到相当的愤怒和寒冷，不过，这毛毯……很温暖。 身处灯塔的日子并不好过，这里一年只有一次才会得到补给，雷恩吃的食物大多都是易于长时间存放的腌菜的，吃的最多的就是库洛卡斯自己种植了土豆，每天都是喝酱油汤下饭。酒是奢侈品，一年库洛卡斯就只有那么几箱，并且早早的就喝光了，喝的最多的水就是库洛卡斯早早储蓄下来的雨水。 不过，库洛卡斯的生活并不是不好过。每当有船从四海来到伟大航路的这边，他都会从那些船上得到不小的收获。胆敢勒索海贼的灯塔管理员，全世界也只此一家啦。 虽然过着并不富裕也不是很贫苦的日子，但是库洛卡斯并不寂寞。看守灯塔最致命的不是暴风雨与疾病，而是空虚与寂寞，那种近乎恐怖的寂寞能轻易杀死一个人。库洛卡斯很幸运，他有雷恩这个人类可以跟他聊天，虽说大部分都是库洛卡斯自言自语，他还有一只陪伴着他三十年的鲸鱼做伙伴，虽然这个伙伴时不时就喜欢拿头去撞利华斯山，上了年纪的库洛卡斯越发难以阻止拉布的暴走。他终究只是个人类，随着年岁的增长，体力也越发不如从前了，而拉布的生长却仿佛一直都不曾停下来。 所幸的是，那个白吃白喝的小子自从身体开始恢复以来，可以帮着自己抑制拉布的暴走。 那个小子对拉布的举动不闻不问，只是一次次的出手将拉布控制住，然后由自己去给拉布打镇静剂。 这个冬天很难熬，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将库洛卡斯那片仅有的田地给摧毁了，储蓄下来的雨水也因为台风的关系，将井盖给掀开了，海水倒灌进来，他们两人的饮用水就这么断了。就连前往其他小岛购买补给用品的船也一柄被吞没了…… 外加上很少有船胆敢在这种天气下经过利华斯山，一大一小两个土匪连勒索海贼的财路都断了。征服的补给等到开春的时候才会到来，想必开春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海贼船前往伟大航路了吧？ 储存下来的粮食足够库洛卡斯与雷恩吃到开春了，唯一麻烦的是镇静剂所剩无几了，想要阻止拉布的暴走就有些麻烦了。 当春天来到，第一艘海贼船如愿以偿的来到了朝思暮想的伟大航路！ “哈哈哈哈哈哈！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白石海贼团的天下了！喂，那边的老不死……呜！” 对着库洛卡斯出言不逊的海贼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雷恩一个箭步冲上前来，随后一拳锤在脸上，眼冒金星的昏了过去。 “船，船长？！” 不理会这一船海贼们死了爹娘一般的呼喊，雷恩披着一件破旧的毛领大衣，对着身后的库洛卡斯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脸嫌弃的库洛卡斯撇了撇嘴，就差一脚踹上去让这小子赶紧滚蛋了。 雷恩犹豫了一会，内心挣扎了半天后，对着库洛卡斯，嘴角颤抖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诡异笑容。 “噗！” 库洛卡斯顿时哭笑不得的喷了出来，然后目送那瘦小的身影拎着那死猪一般的海贼船长上了船。 双手抱胸的库洛卡斯一直望着那艘海贼船的离去，身材高大的他在这一刻背脊有些弯曲了。 “笑吧，雷恩，年轻人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 “笑吧，雷恩，那片海域有着更多更大的乐趣在等着你。” “笑吧，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