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落下帷幕（下）
曹老师你有什么事吗？”孟遥冷漠地问。 “你不愿意跟我走，我尊重你的决定。我想了想，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找许岩风，跟他当面解释清楚吧，不管他信不信，这是我的义务。”曹树说。 “不用了曹老师，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他家的公司在哪，走吧，我们去找他。”曹树拉住她的胳膊。 孟遥戒备地甩开他，淡淡地说：“曹老师，我们是不是应该避嫌？其次，我说过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不会去找他的。” “后天我就要去英国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真的不去？以后不会后悔？” 孟遥摇摇头。 “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人的一生能跟自己真心爱的人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你说得对，我最爱的人是卿卿，所以我很清楚失去爱人的滋味，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 “你凭什么干涉我？我说了我不要你们安排我的生活！” “我是为你好。孟遥，你跟他或许还有机会。”曹树坚持。 “够了！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孟遥大喊了一声，然后不再理他，独自快步离开，下台阶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眼前一晃，恍惚着一脚踏空摔倒在地上。 曹树赶紧过去扶她，她立即拒绝，好不容易自己站起来，发现不仅头有些昏昏沉沉，脚也扭到了。曹树见状摸了下她的额头，guntang，“你发烧多久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孟遥推开他，“不要你管。” “别逞强了，走。”曹树到底是男人，无视她的拒绝直接轻松地抱起就往车边走。 孟遥被激怒了，使着浑身的力气挣扎着，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终于挣脱他自己站在地上。此时她的眼里有两个曹树，不一会儿又变成了三个。 “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曹树微微皱眉，扶着摇摇欲坠的她。 用上全身所有的力量，孟遥猛地一推他的胸膛，“不用你管！”然后自己大步往前走，要穿过马路。 她有些头晕，加上脚扭伤了到底走不利索，可是她心里有一股气要跟自己较劲，忍着疼痛只想快点离开。曹树紧跟其后，“你慢点。” 孟遥哪里会听，只顾着自己往前走，所以当转弯处那辆给学校食堂送货的大卡车开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当她终于扭头的时候，眼前是模糊的车头和司机惊恐的表情，还有身后曹树惊慌的叫喊。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的全身往边上拉，然后就是胳膊撞到地面的剧痛感，以及卡车猛然刹车的尖锐声。 来不及起身，她只能尽力扭头往回看，曹树躺在卡车前方，脸上全是血…… 孟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刘一云和罗静在旁边。恍惚了几秒她才想起晕倒前的事情，立即坐起来要下床，却被正在输液的管子绊住。 “曹老师呢？曹老师呢？” 刘一云和罗静面面相觑了片刻，然后支支吾吾着，“孟遥，曹老师他……” “他怎么了？” “你别激动，他正在抢救……” 孟遥把手上的针一拔，径直往门口奔去，她不知道手术室在哪，就抓住路过了一个医生问。医生一脸茫然，听她语无伦次地说完情况，才明白过来告诉她急救室怎么走。 此时三两个医生走过来，孟遥直直地望着那几张疲惫而严肃的脸，她感觉得到他们是冲她来的。与此同时，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也进入她的视野，然后她身边就围了一圈人。 “曹老师呢？曹老师情况怎么样？”她抓紧了一名医生的胳膊不停地问。 医生生在跟警察交谈着，没空回答她。她有些恍惚，耳朵里只听得到他们口中说出的几个零星的词语：肇事司机，傍晚十七时三十二分，两名受害人，脑部受到重创…… 然后他们终于意识到她的存在，一名警察问她：“你能联系到死者家属吗？” 她没有回答，只觉得双腿一下子软了，瘫倒在地上，脑子里盘旋着那两个大字：死者。 沉默了几秒钟后，眼泪如同洪水般奔腾而下。 又是一个晴天，又是一场葬礼。 曹树的父母已经不在，少数的几个远房亲戚都分散在各地一时难以联系到，是校方出面主持了他的葬礼。曹树生前桃李满天下，很多学生都从全国各地过来，学校和作协的同事、朋友也在。死者为大，没有人再提及之前的事件，实际上那件事除了桃色信息外并没有太多损害曹树名誉的因素，研究生招考的误会也已经澄清，他的学术地位和成就依然在。 孟遥身着素服跟校方领导一起站在礼堂前排，刘一云、罗静在一旁陪同。此时，曹树的遗体告别会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孟遥哭得撕心裂肺，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与大意，曹树就不会为救她而死。内心深深的自责与愧疚让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悲恸。 在外人眼里，她的表现很符合绯闻女友的身份，多数人都心照不宣地对她表示了慰问。 看着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从眼前稍做停留然后依次走过，孟遥已经麻木。礼堂内的气氛**而肃穆，大家之间的交谈也是低声进行的，直到一声“啪”地巨响打破了一切。 当梁若丹出现在面前时，孟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她并不意外，也没有躲。梁若丹应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孟遥被打趴在地上，有些晕头转向，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刘一云和罗静赶紧过来扶她，周围人也及时止住了情绪激动满脸泪痕的梁若丹。孟遥捂着脸，眼前是冰凉的地板，她听到梁若丹如发疯一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虽恨他，但从不想他死，你呢？你就是这样爱他的吗？你怎么不去死？” 孟遥没有回答，只给了她一个空洞的眼神，然后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黄恒亮一脸同情地朝自己点点头，他旁边的那张面孔则写满了淡漠而疏离。 时间慢慢流淌，所有人都陆续离开了，只剩下孟遥和梁若丹，两人相距五米左右坐着，都一言不发。 “你还不滚，不怕我过去掐死你吗？”梁若丹打破了沉默。 “我的命是曹老师给的，我宁愿他不要给。”孟遥淡淡地回应，红肿的眼睛开始发酸。 梁若丹冷笑了一声，一行清泪滑落。然后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跟了他三年，不求名分，付出了我最好的年华。我知道自己长得像谁，后来慢慢地也不在乎了，觉得只要他爱我就够了。可是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决绝，说不爱了，就不爱了。” “所以你就要毁了他么？” “难道那些不是事实么？就算床照里的女人不是你，你敢说你跟他就什么都没有？” “好像你很希望我跟他有什么。” “如果没有，薛小雨怎么会拍到那些照片，公共场合你们那些举动，我都不敢做出来。他又为什么会铤而走险帮你替换分数，而我让他在考研的事上帮我一把，他都不肯。人都死了，你还否认什么。” 孟遥苦笑，“既然你觉得有，那就有吧。” “都没有意义了。”梁若丹低声说，“你能先走么，让我跟他最后单独待一会儿。” 孟遥起身离开。 那个夏天那么漫长，长到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在烈日下蒸发殆尽，只剩下那一缕缕在空中苦苦盘旋的痛苦不堪的残碎回忆。 大学四年的青春就这样落下帷幕。 孟遥无数次与梦中的琳子、阿风、阿亮、小雨以及曹老师重逢，他们都是曾经的样子，过着真诚、幸福的生活。可是一觉醒来，早已人事皆非。 那些或快乐、或忧伤、以为会深深印在脑海里永不褪色的时光，早已如同清晨窗台上的沙子，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