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救援
北京冬天的夜黑的很早，东三环外，在蒋述的家中，四个高中时代的同学围坐在餐桌四周，等待开始今天的任务。 赵鹏飞的案子出乎所有人意料，急转直下，泰和集团和银行同时报警，罗忆琳和地方银行办公人员向警方做供，闪借宝公司向地方银行贷款时提供的泰和集团担保皆为造假，涉嫌以编造虚假合同等手段，骗取巨额银行贷款和票据承兑。闪借宝公司公司的法人代表赵鹏飞已被警方传唤并扣押，负责人之一罗成军在首次录完口供后未被采取强制行动，等待警方进一步调查。 室内人心情都很沉重，就连一向不开玩笑会死的宋清脸上也没了笑容。陈洛伊更是不能提赵鹏飞的名字，一说起，就会泪盈于睫。 苏苒也很着急，看着几个女生六神无主的样子，她暗自庆幸，多亏还有蒋述在。蒋述永远是他们之中那个最稳最有主意的人，只要看见他的眼神，就觉得找到了主心骨。蒋述煮了一壶咖啡，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然后坐下开始分配任务。 “洛伊，你把你们公司所有的往来账目和宋清一起整理清楚，尤其是涉及地方银行这一块，每一单明细都要清清楚楚。苏苒，我找到了泰和集团和这家地方银行这几年的往来业务的公开资料，我们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情况。一会，恐怕需要借用到你的记者身份，有几个人你需要用采访的名义去了解情况。”三个女生点点头。 宋清像上课一样举着手提问，“赵鹏飞这个案子中，他们是在泰和集团会议室签约，却没有泰和人员参与，这其实是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巨大漏洞。现在泰和集团给出的解释是赵鹏飞收买内部工作人员，借用会议室博取地方银行信任。罗忆琳和银行人都说罗当时不在场。我们能不能找到当时的会议记录或者会议监控视频。这不就可以直接驳斥这一点吗？” “问题在于，这是泰和的资料，第一，我们通过什么渠道能拿到，第二，罗忆琳现在这样改口，一定是有自信别人找不到证据，我很怀疑这些记录或者视频是否还存在。”陈洛伊悲观的说，“唯一的可能，就是泰和内部有人能帮我们，而且他还得早下手，把视频做了备份。哪里去找这样的人？”陈洛伊连连摇头。 蒋述看着苏苒，餐厅的白炽灯很亮，照在她的脸上，她托着下巴在沉思着，额前的一绺刘海落在了眼睛上，她出了神，都忘了拨开。蒋述知道她和他一样，都想起了那个人，如果能在泰和内部找一个能帮他们的人，恐怕只有他。依照苏苒平时的性格，她应该早就提出来找叶一健帮忙，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开口。 蒋述咳嗽一声，“我以前上新东方的时候认识个朋友，昨天我已经拜托他，看看能不能黑进泰和的系统中，查到这段视频资料。他答应我试试，现在还在找，有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苏苒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男生的样子，她随口问，“是那个叫，叫刘杰的？”问出口之后才发现，这真是远古时代的记忆，居然自己记得这么深。 蒋述倒真显出了吃惊，“你还记得他？就是他，现在变成了大神了，要不是这事太重要，我也不敢拜托他。” 想起往事，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宋清在旁边补充了一句，“我想起来，那天晚上，苏苒加拿大朋友聚会的那晚，那个长得很帅的小鲜rou和他女朋友就是泰和的。我当时听赵鹏飞问了一句。能找他们帮忙吗？如果黑客能黑进系统，那是最好，但找内部人帮忙，双管齐下，更保险些。” 三个人都望向苏苒。苏苒皱皱眉，摸了摸额头。眼前的三个人并不知道叶一健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苏苒也说不出口，她不想所有人恨他。在上次的摊牌后，她和叶一健就进入了新的冷战中。她知道叶一健有他的原则，她无法苛责，但也做不到在赵鹏飞出事后，依然坦然面对这个肇事者。只能冷处理。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任何交谈了。这两晚她又和宋清、陈洛伊一起呆在蒋述家，想办法援救赵鹏飞。昨晚回去的时候都快十二点，叶一健也没回家。但早上醒来，他却躺在大床的另一角，睡得香甜。苏苒心里闷闷的，水深火热般的煎熬。要向这个人求援吗？她都能想象到叶一健会说的话：我刚挖一坑，把这人埋了，你现在要求我，再把这坑挖开，把人给拖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闲了。苏苒咬了咬下唇，眼前对着她的三个人的眼神却充满了希望，让她无法拒绝，她点点头：“我试试。” “好，我们先尽力找信息。洛伊，明天你和我一起见个律师。你自己还有一些问题要先摘清！别担心，赵鹏飞会没事的。”蒋述的话仿佛有镇定的效果，几个女生情绪平和下来，开始了全力的搜索。 ———————————————————————— 午夜十二点，在蒋述的建议下，另两个女生决定留在他家过夜，省得来回奔波。宋清拉着苏苒也一起留下。蒋述的房子很大，主卧客卧再加沙发，四个人都能住下。苏苒有点迟疑，但此时再回西边，明早再到东边上班，也确实折腾。她拿起了手机，给那个人发了一条晚上不回家的微信。手机立刻响了。铃声在午夜显得格外清晰。苏苒拿起电话就走进了洗手间。 “你在哪里？”是叶一健明显压着火气的声音。 “在东边。我和陈洛伊、宋清几个人查赵鹏飞的案子，太晚了，就不回去了。”苏苒努力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松平淡。 “位置给我。我到了给你电话。”叶一健根本不想多说话。 “你不用来了。干吗这么折腾啊！”苏苒急了起来。 “别废话。给我发个位置。要不我就一个个给你那几个同学打。”叶少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苒气得真不想理他，可她也知道，如果不发给他，下一个蒋述的电话就会响。她把自己的位置传给了他。 走出洗手间，那三个人都在望着她。蒋述是了然于胸的神情，宋清陈洛伊有点好奇。苏苒叹了口气，“我朋友来接我。我还是回去了。你们今晚查到什么马上告诉我，明天我去公司做那些疑点人物的调查。” “苏苒，你有男友了？怎么一直没告诉我。”宋清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句，她之前询问过苏苒好几次现状，但苏苒都搪塞了过去。宋清从赵鹏飞那知道蒋述在追苏苒，在她的心中，两人很般配，蒋述现在又这么出色，她一直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万万没想到，苏苒居然另外有主了。 “我，等这事过了，再向你交代。”苏苒急忙回答。她没法向宋清解释，她是害怕同学之间讨论她和叶一健的这段感情而伤害蒋述，才迟迟没有告诉宋清。 苏苒收拾好东西，走到房间门口。蒋述也穿戴整齐，他没有半分商量的口气，“我送你下去，晚上太不安全。见到他我就走。” —————————————————————— 深夜的北京，开着远光灯的阿斯顿马丁飞驰而来。苏苒上车，蒋述和她挥手告别。跑车“轰”的一声开了出去。直到进入家门，叶一健都没有说一句话。 家里很乱。早上叶少睡过的被子没有叠，散在大床上。沙发上堆着两人的衣物，叶少的电脑扔在小茶几上。厨房的桌上放着没收拾的碗盘。叶一健进屋就到阳台上抽烟去了，苏苒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换衣刷牙洗脸，准备睡了。这几天实在太累太累，她真有点心力交瘁。 阳台门被重重推开。苏苒面朝里，听见叶一健脱掉衣服，关上灯的声音。然后，那个人就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他一声不吭，手上使着劲，在疯狂的脱去她的衣服。她狠狠的推开他，打他，他用左手手肘按住了她的双手，右手快速而凶猛地行动着。在沉寂无声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人的闷哼声。她使尽了全力，还是挡不住他，她知道她挠得他应该都见血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进入她。等他终于一气呵成，冲刺完毕，瘫软在她身上时，他那股狠劲才彻底地松懈下来。 他休息了片刻，坐起身，在黑暗中又点起根烟抽了起来。依然没有说话。 “你要抽出去，别在房间里抽。”苏苒愤怒地开口。 黑色的屋里，那烟的红点还在亮着，烟草的味道四处弥漫。叶一健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他突然起来，打开房间的灯。那光猛地一下照过来，苏苒本能用手遮了遮眼睛。好久，她才慢慢适应。紧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的叶一健。房间里的暖气烧得很热，叶一健穿着简单的内衣短裤，右手手指上还是夹着根烟。他看着她，在思索，眉眼间有迷茫和痛苦。 苏苒穿好了衣服站了起来，到洗手间清理了一番。她回来时，叶少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但手里的烟已经抽完。 “你知道赵鹏飞的事，我们四个人今天在继续找他案子的资料，所以聚到了一起。你不需要有什么误会。另外，还想找你帮忙，赵鹏飞他们和泰和签约时的会议记录或者现场视频记录，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出来。”苏苒主动开口。 她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忍着没有怪我对你用强的原因了？我想象中，你应该再连续多少天不理我，要不，就是生气地痛骂我强迫你。口气这么好主动说话，这不是你的风格！原来，原因在这。要找我帮忙啊。” 苏苒低声说，“我想了想，帮这个忙对你没有坏处，罗忆琳本身也是你的敌人，揭穿她的真面目，对我们两方都是有利的。” “我是想搞垮她，可没想搞死她。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如果我真的弄来那些记录视频，那她很可能就要去坐牢。说起来，她毕竟是叶老大的人，还帮叶家生了个儿子，我要这么搞她，我也太对不起叶家了吧。再说，你就想过你的同学朋友，你考虑过我的安危没？我弄了这些资料给你，老爷子或者叶一康肯定能查到我，那时我该怎么办？和这个家庭决裂？”叶一健冷冷的说，他努力压抑着他的怒火和不满。 “弄到资料的方式我们可以想办法掩饰。他们不一定能猜到是你做的！叶一健，求求你，你帮帮赵鹏飞好吗？我从16岁开始认识他，他是一个正直热情特别爱助人的人。如果没有他，我当年在北京就抑郁症了，根本去不了加拿大。他现在做什么坏事了吗？他只是创业，判断错误，却被你的家人陷害，如果罪名成立，他这一辈子都完了。他还不到30岁。他的爸妈在江城，他们辛苦这么多年，把赵鹏飞培养成研究生，指望着他出人头地，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如果赵鹏飞出事，他们一家三口都完了。”苏苒哭出了声，这两天，内心深处所有为赵鹏飞的担心焦虑终于说了出来。 “你不知道，我们小城市的人和你不一样，你锦衣玉食，出生就天然拥有一切，你只是在选择，要还是不要。我们不是，我们一定要最出色，要在千军万马中先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走到大城市，才能站在你们的身边。你认为天经地义就属于你的东西，是我们一辈子的梦想。”苏苒哽咽着，一阵说不出话来，“求你，帮帮他吧，他只是你们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命运。” 叶一健递给苏苒一盒纸，看着苏苒清清擦去眼泪，沉默良久的他寒着张脸终于开口。 “你上次问我郝小宁的问题，之前她也问过。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合适不合适。我回来这段时间在泰和的压力也很大，你问过吗？你帮过我吗？很多事情我没和你说，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无能，我想自己做点事出来，让你看看，我有这个能力，我能比那个蒋述做得更好。可是泰和的勾心斗角也让我经常无所适从。这个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不是我的女朋友，而是一门心思帮我的一个外人。你说我是什么感受？现在你来求我，为了你的同学，让我卷入一个更复杂的局中，和我哥哥正面对抗。你在为我考虑吗？苏苒，你不是。我觉得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是因为被我赖上，无可奈何，你对爱情悲观又被动，在这个时间出现了我，条件不错，OK，你就接受了。所以你想冷淡就冷淡，你说不理就不理。”叶一健拿起一根烟，点上又抽了起来，他哼了声，“你和我说你们小城市的人奋斗不容易，我们出生就拥有一切。我告诉你，你说的这一切我根本不想要。我只想有个我喜欢的人在任何时候和我并肩站着，告诉我说，来，我们一起打这一战。哪怕团灭，她和我一起。” 叶一健说着话，眼神从迷茫渐渐清明，他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回北京这么久，家里的房子我空着，Rocky也没接回来，窝着这么一个P大的地方，我愿意，我想你爱我，我得为你牺牲啊。”他自嘲地笑了几声，“可你看我的牺牲多不值。你为了你朋友，让我送死的时候一点不犹豫。反正我是叶家的人，真出事了，老叶家有人会替我扛是吧？” 他一步步走近苏苒，他伸手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说出了他的决定，“苏苒，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女人，也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我不想再这样过了，我们分手吧！我要回到以前的我。你说的赵鹏飞的会议视频，我会去想办法，找不到也没办法，找到了，就算是分手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