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谓安全感
苏苒不自然地看着眼叶少，居然有些心虚，与下午初见时的憔悴疲惫相比，此时的他气色好了许多，他换了件白色运动款的帽T，脚踩着双男士大拖鞋，头发的一部分还有点湿湿的，像是刚洗完澡下楼遛弯的模样。姿态还是叶少一贯的爱搭不理，但眼神却充满了质疑、斥责、询问，仿佛，仿佛他将出轨的女友捉jian在床。 苏苒推门下车，叶一健哼了一声退后一步，另一侧，蒋述也从车里出来，他飞快地瞥了眼苏苒，和叶一健微笑颔首，什么也没说。 苏苒没好气地瞪了眼叶一健：“你什么时候说让我给你带饭啊？再说中国这遍地饭馆，你是手脚残疾，还是中文口语退化，自己出去随便吃顿不行吗？” 叶少又哼了一声：“你把我的微信删了吧？我发了你至少10条消息，我身上没钱，让你回来时帮我带个饭，你理都没理。”他停了一下，讽刺的说，“还是聊天太高兴，男朋友的死活都不管了？” 苏苒翻出手机，果然微信里叶少的名下，一堆没有查看的信息。两人说话间，蒋述踱着步从另一侧过来。叶一健忽然想起什么时候似的，瞬间开启了应酬模式，客气而郑重地向蒋述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苏苒的男朋友叶一健，让你见笑了。不知怎么称呼。” 他从来没跟人寒暄过。苏苒头一回看见他这样客套，小吃一惊，她在叶一健的身后敲了一记，“你别胡说，什么男朋友！” 蒋述握住了叶一健突然伸出的手，他看了眼苏苒，“我，是苏苒的高中同学，蒋述！很荣幸认识你！” “哦……，蒋述！”叶一健意味深长的重复。 蒋述微笑着好奇地问，“怎么？听过我的名字？” 叶一健冷着脸，果断摇头，“从来没有！就是觉得你这名字挺特殊的。”说完，他转头看向苏苒，哄人似的，“好了，别生气了，我又没怪你饿死我的事，干嘛翻脸不认人！” 苏苒被叶一健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她一字一句，“叶一健，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叶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皱着眉看她：“宝贝，你要不要再刷新一下？还是开机重启？你的脑页面还停在昨天吧？” 蒋述望着对峙的两人，春风拂面般的微笑，对着叶少说，“我是苏苒同学，也是她的朋友，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了解一下吗？我不希望苏苒受伤害！” “蒋述，你先走吧，我和叶一健有些事挺复杂，你别管了。”苏苒对蒋述摇头。 叶一健笑了起来，“蒋先生，我们的事不复杂，简单说吧，我们同居了两年，她在加拿大车祸，我救了她，我们想结婚，但我妈不同意，私下找过她让她分手，苏苒一气之下就跑回了中国。走的时候还留给我1万美金的支票，怕我过得不好。”叶少双手一摊，“基本就这些事，我才知道我妈找过她，就追回来了。现在住她家！你放心，我们没事，床头吵架床尾和，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苒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在叶一健说话过程中，她不停的低喊“叶一健”的名字想制止，可是叶少说的每句话似是而非，如果解释起来，真是个longlongstory，而此刻，和蒋述讲这个故事，又有点向他解释证明的意味。苏苒并不想这样做。她只能推开那个脸色越来越凝重的听众，“蒋述，有机会我们再聊。麻烦你先走吧。” 蒋述望着苏苒，眼神里藏着巨大的疑问，他沉吟了一下，冲着叶一健点点头，“那你们自己处理私事，我先走了。”想了想，他又回头对着苏苒说，“有任何事，马上电话我！”，在苏苒的肯定答复中，他开着车缓缓离去。 两个人目送着车远去。叶一健还是抱手站着，眉梢挑起，等着苏苒开口。苏苒看了看他，一声不吭，掉头就回家。叶一健跟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找到了新下家，我这个过气男友是要下岗了吗？ 苏苒猛地一个转身，叶少倒退一步，苏苒恶狠狠地看着叶一健说，“告诉你，说起来，蒋述才是我的旧人好不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上中学呢！”说完，苏苒迅速的返身，朝家里走去。 门居然没锁。苏苒阴恻恻地瞪了眼叶一健，后者耸耸肩，满不在乎。 “你又没给我钥匙，我锁上门就进不来了。再说，你是怕小偷吗？你放心，咱北京没有眼光这么差的小偷，来个收废品的还差不多。” “叶少，我家这么恶劣的条件，房子小，东西差，那您千万不要屈尊呆在这，我帮您收拾一下，快走吧！” 叶一健哼了一声，倒在家里唯一的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嘴里回答着：“你当我傻啊，这都晚上11点了，出个门，碰个劫财劫色的，我亏大了。”他摸着肚子，哀嚎着，“好饿！” 苏苒走上前，俯视着他，叶少在苏苒的目光下舒服地伸展着自己，抬手，又把空调打开了。冷风嗖嗖的吹了出来，吹在苏苒的脸上。 “起来！叶一健！回你自己家去！”苏苒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 “不回！”叶少慵懒的答。 “起来！” “不！” 苏苒忽然伸出手，抱着他的腿往床下拖。叶少猝不及防，被苏苒拖了半尺左右，他火了，“腾”一下起身，抱着苏苒的腰把苏苒往床上一扔，又一个侧翻，将苏苒压在身下。苏苒奋力挣扎着，叶一健用双手抵住她的胳臂和下巴，将她牢牢地控制住。苏苒胸部高低不平地起伏着，顿了顿，她的腿又挣扎了起来，叶一健原本还是半压着她，此时眼看要被她踢开，索性大腿直接扣住她的腿。瞬时，两人眼对着眼，胸压着胸，腿夹着腿，僵在了床上。 苏苒满脸红潮，额头上都是汗，离她眼前一尺左右，叶少也是同样一张涨红的脸。 “放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苏苒身处劣势，还在威胁着。 “切，小样，我怕你，你还有什么招啊？”叶一健得意地笑。 苏苒想都不想，朝着叶一健就吐出了口水，叶一健本能一闪，没躲过，脸部“中招”，原本得意的笑容僵在了他的脸部，“我草，我草！”他用一只手擦了擦脸，苏苒趁机挣扎，叶一健压得更紧了，他死死地控制住苏苒，气愤愤说，“你以后千万别告诉人家你本科是N大，Master是麦大的，我草，吵架吐口水，你是泼妇吗？”他看见苏苒又想故技重施，想也没想，嘴就堵了上去。 在激烈反抗中的吻别有激情，叶一健竟从对方的舌尖上品出了淡淡的甜意。一阵长吻之后，他抬起头，深深地喘息。在他身下，苏苒已放弃挣扎，喘着气看着他。 叶一健放开苏苒手脚的束缚，躺在她的身边，和她一样看着天花板。两个人都精疲力尽。 “你怎么没咬我？我还等着你咬我嘴唇呢！”叶一健轻轻说。 苏苒哼了一声，不理他。 “不舍得吧！我就猜到你下不了手！”叶一健笑，他的手举起，落在苏苒平放在床上的手上。 苏苒甩开，“别碰我！” “苏苒，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端着。心里想什么，脸上从不显示出来。太TMD虐人了。”叶一健直视着天花板，他的声音幽幽远远的传入苏苒的耳中，“总是防范于未然，不敢多踏一步，说得好听点是理智，说得不好听就是胆怯。怕付出得不到回报，索性连爱都不敢爱了。” 苏苒听得有点呆了，她从不知道，那个整天游荡，无所事事的叶少居然也会分析人，“你有一套自己的评分系统，个性、家庭、工作、生活、观念，你需要那种刚刚合适的，无阻碍的对象，有一点与你所想不同，让你觉得为难，你立刻转身就逃，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怕失去，所以都不敢拥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逃走不就是因为我家嘛。可是按照你的评分系统，现在这个蒋述，和你就是刚刚好吗？不也是一样障碍重重？” 苏苒侧头看着叶一健，“你老远飞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叶一健双手枕着头，看着房顶，“你走后，我想了很多。我妈和我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陪伴我的时间太长，换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阿丽西亚，陪我一年以上，我也会爱上她的。”叶一健也转头，面对着苏苒，目光炯炯，“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你对我就只是陪伴吗？我表面什么都不在乎，骨子里却不好相处，我怕人靠得太近，让我没有自由；又怕人离得太远，给不了我照顾。我讨厌愚蠢，喜欢与聪明人交往，又害怕被控制被纠缠。我讨厌试探，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让我想起来就厌烦，所以我的感情经历从来不长久。” 苏苒一缕刘海掉落在眼睛上，叶一健伸出手将它整好，“我去问心理系的同学，他说我们俩得的病一样，都是缺乏安全感。可我知道，你就是我的药，两年的时间，我们相处，不远不近，你就像我小时候看的书里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恪守本分，对我从来没有过想法，那时候我就奇怪了，还有这样的女的！你有一说一，从不说假话，虽然很无趣，但让人踏实。不管我回来多晚，都能在家看见一盏灯，在灯下看见你。后来，和你接近了，我发现你挺聪明，挺乐观，熟了也很活泼。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和人结婚的念头。在医院里，你给我念书，我躺那看着你，阳光洒进来照着我们俩，我就在想，如果再有两个孩子在我脚边跑来跑去，让我这么躺到老，我也乐意！” 叶一健沉默了一下，“苏苒，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没工作，自己不挣钱，家里还有一堆老大有反对意见，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我一直没找你，我在想我该怎么证明自己。后来决定接受我爸的要求，回来工作。既然你胆小，我就得勇敢一点，要不媳妇儿就没了。” 苏苒低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呢？” “切，哥们谁啊，北京找个人还不容易啊？”叶一健忍不住开始得瑟。 “说实话，到底怎么找到的？”苏苒懒得理他，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叶一健收敛了得瑟样，“真没劲！”他老老实实地说，“我看了你写的蒋述的那个文章，TMD，说起来也是巧了，我爸让我回来做海外并购，给我推荐了一堆文章，我就看见这篇，作者名字居然和你名字一样。后面就简单了，我打电话给你们公司，问了问你的情况，基本判断作者就是你。然后我就回来了。” 叶一健侧身，手撑着头，低头看苏苒，“苏苒，我给你时间挣钱还债，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深情款款地说，苏苒跟着也轻言细语了起来，“什么事？” “赶紧下碗面给我，要不别指望从我这得到安全感了，我马上就得吃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