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前尘之缘
北四环中路有一片豪宅区，紧邻“水立方”“鸟巢”，一梯两户，开盘时号称“空中四合院”，这里曾经是北京最贵的建筑，虽然过去若干年，又有新的豪宅建起，但这里因为地点的优势，房价水涨船高，依然一如既往的奢华着。 叶一健刚刚搬进来，这豪宅树大招风，塔尖的人反而不敢住。倒了几次手，终于倒到了他母亲的名下。站在窗前，叶一健向外看，窗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这里并没有比朝阳公园的房子更特别，只是视线或许好些，北京人买房有个说道，东尊西贵南贫北富，北城号称上风上水，接近龙脉，因此吸引了一批有钱人，他母亲也是其中之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到北城来。这套房子，是母亲移居香港、他同意到加拿大留学得到的回报。母亲说，让他耐心等待，“只有你长大变强，我们才能得到更多！”，叶一健对着落地长窗冷冷地笑，等待是一件多么SB的事情，谁知道未来会怎样？这是一个交换的世界，一个交换的阶层，你要得到，就一定要付出。从小，他就明白这个道理，在外人眼里，他们看着那么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其实，不过是最物质的一群，他们不在乎自由，不在乎情感，不在乎尊严，甚至不在乎身体，因为一切都可以交换来，一切也需要用来交换。 “汪汪”的狗叫声在他耳边响起，叶一健俯下身子，对着他奔向他的爱犬说，“石头，想出门了？走，我带你去遛弯！”“汪，汪！”石头听懂了他的话，欢快地应和着他。 北四环往北一点是一片普通住宅区，一步一天地，这里和他的豪宅并不太远，但和居住在豪宅的人却完全两重天，这里非常民生，路边三三俩俩的人群在交谈，隔几步还有卖菜卖水果的，往东一点的广场上不少大妈在跳舞。石头爱热闹，越靠近人群越兴奋，叶一健看它活蹦乱跳的高兴劲，轻轻的解开了拴着它的绳子。石头一个健步冲向人群。 “啊！”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几个北京大妈正义凛然在喊：谁的狗？出来要拴着知道不？咬着人可耽误人家一辈子！ 石头不知道咬到了什么，它有点惊恐，也有点兴奋，叶一健冷冷地走上前，对着石头喊了一声，“石头，回来！”然后他冲着人群中低下身子的女孩走去，一个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在焦急地问，“苏苒，是被咬着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那个叫苏苒的声音赶紧回答，“没事，没事，他没咬到我。你给我买的小玩偶给它咬走了！” 男生俯下身子，似乎在帮女生查看，确认无事后，他站起来，“没咬到就行，回头我再送你一个！”他拥着女生，回看了一眼叶一健，没说什么，转身要离去。 叶一健走上前，直视着夜色中依偎的两个青年人，他问：“刚刚那是我的狗，它咬了你们的东西？我赔给你们！” 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在回答他，“不用了，他可能当成玩具了。不过，你以后出门要牵好你的狗，要不容易吓到老人和孩子！”声音的主人侧头，对着身边的男生说，“蒋述，我们回家吧！今晚你要讲个故事，给我压压惊！” “好！回去给你讲个鬼故事！”男生笑着说。 “去！那不是要更惊？“女孩低嗔。 男生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笑着，相拥走远。 看热闹的人群又恢复了正常的喧闹。叶一健牵起石头，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看来电显示，是老妈。叶一健烦躁地接了起来。 “你接个电话怎么这么慢？搬进房子没？杨叔叔给你定好了机票，8月27日走。”老妈是急性子，说话噼里啪啦。 “这么早，不是9月中才开学，我去这么早干嘛？等着过冬啊？”叶一健不满的声音高了起来。 “你爸让你早点过去适应。这次好好学，你爸说了，再出问题你就呆在加拿大，别回来了！” “呆着就呆着，我还不想回来呢。妈，我遛狗呢。回头再说。”他飞快地挂了电话。他的家在N市，姥姥姥爷在那里，如果不能去N市，呆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8月27日。美联航柜台。叶一健从北京飞往蒙特利尔，中转纽约。办理登机的柜台前，一个外形英俊、面色凝重的男生正在递给工作人员护照，他单手在cao作一切，另一只手牵着身边长发的女孩，秀美的女孩眼眶红红，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出来。办完手续，两人要走，女生回身检查，“蒋述，护照、登机牌都拿好了吗？” “嗯，都齐了，走吧！”男生低声应着。 叶一健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抬头看俩人，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终于放弃。记错了吧，不认识。 再次见到这一对，是在安检的入口处，他听见那个叫蒋述的男生说，“苏苒，每天要和我电话，不管多忙，我都会等着你，我要每天看见你！”叶一健笑了，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在心里冷冷自语，这世界上，最他妈SB的事就是等待。谁信谁啊？这两人，肯定长不了。他快步朝前走着，一步步靠近那个放逐自己的地方，走向那个号称冬季长达6个月的法语之城。 命运有时候是个圆圈。当苏苒站在叶一健的面前自我介绍时，叶一健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他要赶飞机，最后一刻才定下看家的人选，实在没功夫再挑挑拣拣了。 把房门钥匙和Rocky交给苏苒，在去机场的路上，叶一健一直在想，这个女的我在哪里见过？为什么名字和人都这么熟悉呢？ 直到走出首都机场海关的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似乎在若干年前，他曾经见过这个叫苏苒的女生依偎在一个男生的怀里，哭着说，“等你回来！” 如果真是她，那她应该没有等来那个男生了。叶一健嘿嘿一笑，嘴里情不自禁复述着他的至理名言，“等待是他妈最SB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