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永失我爱

    十月的波士顿，已经有了nongnong的寒意。虽然距离大西洋不远，但进入秋天的波士顿还是有点像中国北方的天气，说冷就冷。麻省理工位于大波士顿地区的剑桥市，这里大学云集，最著名的是中国人民熟悉的哈佛大学，此外，波士顿大学、东北大学虽然不在剑桥市，但都距离不远。查尔斯河深入大波士顿区，将波士顿市、剑桥市、水城以及邻近的查尔斯镇分隔开来，狭长的河湾畔一直是名校大学生们早晚跑步的最佳地点。此刻，是美国东部时间晚上22：00左右，夜色幽暗，查尔斯河畔已经人迹寂寥。

    蒋述戴着耳机，穿着简单的运动衫，运动衫上刻着麻省理工的校训“MensetManus”，这是拉丁文，英文的意思是“MindandHand”。动脑、动手，两者兼具，才能成为合格的MIT人。

    蒋述沿着河畔不知疲倦地奔跑着，路的尽头处有个花坛，绕着花坛掉头，再次折返，来来回回，他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全身已经被汗浸透。寒风吹在他身上，也感觉不到冷意。

    他在想着3天前母亲和他的通话。心神难宁。母亲是官太太出身，不善求人，却对自己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他看着母亲的皱纹、满脸的愁容，听着她哽咽的声音，愁肠百结，还有jiejie，从小到大，jiejie蒋馨都是最维护他的人，小时候父亲揍他，是jiejie抱着他的身子，替他挨了父亲的一皮带，她的胳臂皮带痕迹入rou，也是从那以后，父亲再也不对他动手。一幕幕，历历在目。但这一次，jiejie也和母亲站在一起，在恳求他。

    可是，可是，他怎么能答应她们呢？答应了她们，他就要失去那个在他最失意、最无助的时候，给他带来无限光明的精灵，那个陪伴他成长，与他分享了所有快乐、痛苦、悲伤的爱人，那个和他有说不完的话，在寒冷的北京冬夜用最真挚的爱温暖了自己孤寂灵魂的伴侣——他曾经以为，也真心期盼，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伴侣的人。

    母亲和jiejie，请求他娶了陈洛伊。

    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起，“蒋述，你陈伯伯在我们家最难的时候帮了我们，如果没有他，蒋馨和你，大学都上不了，你爸爸也不可能恢复名誉，他帮了我们太大的忙，现在他有求于你，我们没有办法拒绝。”

    “我可以报恩的，等我读完书，我可以竭尽我的所能帮助他们，可为什么要娶陈洛伊呢？”蒋述觉得这要求不可思议。

    蒋馨理性的声音开始分析，“陈洛伊从上海辞职后回了江城，一门心思就要出国，但她托福、GRE考了几次都没有考过，精神快崩溃，瘦得不成人形，陈伯伯两口子急疯了。听说，陈洛伊同学里有人嫁了在美国的留学生，陪读过去，现在也开始上学，她就想到了你。你们之前也好过，有感情基础。陈伯伯说，如果真是嫁给你，他放一百二十个心，他会全力支持你们留学。如果你们以后回国，他也会竭尽全力帮你开拓事业。”

    “我不需要，不需要他帮我。mama，姐，我做不到，你们知道的，苏苒还在等我回去。我不想出卖我的爱情，去换取你们的安心。”蒋述挣扎的说。

    “蒋述，这不是我和mama的安心。这是我们家欠他们家的，这是你我欠陈伯伯的。如果我们还是有良心的人，我们一定要还。这是你和我的责任。”蒋馨残忍得点醒蒋述。

    刘婉之补充说，“我知道苏苒很好，没关系，儿子，你让她等你几年，只要两三年时间，陈洛伊过去，顺利申请读书，你们就可以离婚。你告诉苏苒，你们只是为了办签证，苏苒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她会理解你的。“

    蒋述痛苦的挣扎，“妈，不是她讲不讲理的问题，我的婚姻不是用来交易的，我可以用一百种方式来报答他们家，但绝不是这一种。我会永远失去苏苒的，如果我失去苏苒，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刘婉之清醒而冷酷的声音在回答，“蒋述，你可以用你的一辈子去对苏苒好，只要两年时间，两年时间给陈洛伊。你自己想想，你在美国的这两年时间苏苒会跟你走吗？她那么好的单位，你就算让她陪读，她都不会愿意的。而两年，我们和陈家就债务两清。我们再也不欠他们什么。如果我去地下见到你父亲，我也可以给他有交代了。”

    一晚的争吵，蒋述没有让步，也没有让母亲和jiejie放弃这个念头。第二天，刘婉之再次电话，仍然是劝说他，依然是那一套话。第三天，刘婉之在劝说中泣不成声，蒋馨也再次出马，讲起了母亲的不容易，讲起了自己的艰难，讲起了他们的责任。

    已经快午夜了。查尔斯河畔已经看不到几个人。蒋述很累。他奔跑着回自己的住处，一路上想着苏苒，想着这些突如其来的烦心事。

    SKYPE打给苏苒。苏苒没有接，这会是苏苒的白天，应该在工作吧，他留言询问，苏苒匆匆回答，“工作ing，晚上回你。“蒋述补充问了一句，“老婆，我很想你，你能来陪我吗？”

    苏苒又是一句简短的回答，“别闹。等你回来。“蒋述有些失望，此刻，他的心理太脆弱，需要苏苒的力量给他支撑。可是，他得不到。

    忽然，jiejie的QQ闪动，蒋述有些恐惧点开。蒋馨的留言让他一下子焦虑起来，上面只有五个字，“mama住院了”，蒋述快速的敲字询问，“怎么了？”

    “在检查，她这几天没睡好，心口痛得厉害，也没告诉我。现在化验血去了。”蒋馨回复了一串字。

    “让她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妈就是讳病忌医。”

    “蒋述，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痛苦，本来我不想支持mama的，为这事，她哀求我了好长时间，其实想想，我们现在只有mama了，虽然她脾气不好，但她是真心的爱我们，全心全意为我们付出。血缘关系太特殊，打也打不散的，我必须为她考虑。我也必须还陈伯伯的恩情。”

    蒋馨停了一下，又敲出一行字，“我知道你很爱苏苒，可是爱人，我们可以找到很多。再伟大的爱情也会在现实的婚姻中磨尽。蒋述，抛开你的爱情，客观想想你的未来，你还会回中国吗？如果你不回去，苏苒会放弃一切，跟着你去美国吗？无论哪个方案，你们都至少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走到一起。你有信心坚持吗？你就坚信她不会改变吗？我劝你，不仅仅是为了想报恩，也确实为你考虑过，你选择和陈洛伊在一起，可能比苏苒更适合。”

    蒋馨最后的一句话是，“你们的爱情，曾经这么美好，不如让它定格，永远留存在记忆里。”

    蒋述看着这句话，愣愣的出神。脑子里不停地冒出高一时的一个画面，俏生生的苏苒骑着自行车，和他并肩前行，他让她推荐书，她侧着头，想了想说，“我最爱的一篇小说叫《永失我爱》，是王朔写的言情小说。不知道你爱不爱看，开始很美好，后来很绝望的爱情故事。！”

    “永失我爱”四个字在蒋述的脑中盘旋，良久，蒋述的眼角滑下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