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在线阅读 - 第一四八章 骤然变色

第一四八章 骤然变色

    乱石坡的哪个丫头,自从父亲死后,心中没了牵挂,想起了嫁人,她明里暗里的向人表白,要嫁人,可这时的她,已不比十年前,她哪不同寻常的臭名声早已臭遍了世界!谁还敢沾她的边啊?也有胆儿大的两个女人,先后给她提了两个比乱石坡更深的大山里边死了媳妇的两个光棍,可那两个光棍一听说是她,撇撇嘴,啐了口吐沫,扬长而去了。

    这次,吹糖人做的那个小子的养父,托人到乱石坡又来说这个丫头,这丫头问询说给何人,托的人一说是福兴庄那个搞了破鞋用两张洋灰袋子纸糊弄人的人,这丫头,脑袋嗡的一下子就发了大,心里想道,这样不是东西的人,怎敢跟他过日子呀?媒人看她踌躇,言道:“这小子也就是由于他哪烂根子和他哪坏名声,耽误了娶媳妇,要不介,也论不到托我跑到十五里路到大山沟里说媒,姑娘你也是个奔三十的人啦!人家不挑咱就得啦!你就别挑啦!”

    这姑娘想,也是,人家名声不好,自己的名声也不咋的,连那死了媳妇的老山沟的光棍汉,都嫌自己肮脏!自己还有挑的份吗?只要人家不挑自己他是站着尿尿的老爷们就行啦。于是,这姑娘把家里自己穿的戴的,归置了归置,打了一个小包袱,就跟介绍人蔫不济的来到了福兴庄和吹糖人做的那个小子钻了一个被窝子。

    乱石坡的那个丫头,蔫不济的来到了福兴庄。福兴庄也有一个丫头,蔫不济的在福兴庄消失了。

    这个丫头,一九四九年生人,长得花枝儿似的,眼看二十多了,有好多人来给她说对象,丫头相了几个都没相中。这丫头是西山根儿姥姥家,丫头的mama住家,碰到了一个发小,也来住家,免不了问询各自的家庭儿女,福兴庄来的女人说:“有一个闺女年过二十了,该找对象了,就是没有合适的,你们哪儿如有合适的小伙儿,给我们丫头介绍一个。”哪个女人听说之后言道:“好吧,我给你踅摸着,有了我就告诉你。”

    那女人给的地方,是离山二十几里的平乡,叫“百泉屯”这个村子,顾名思义,泉眼多,低洼之处,到处冒水,水多,人们开出大片大片的稻田,这村子,解放前有过大财主,出过当大官的,解放时,大财主和大官们都跑台湾和外国去了,还剩点儿蜡碴子小财主,给定成了地主。

    这女人,一不是名门望族,二不是大家闺秀,给百泉屯的主儿,不是地主,也不是贫农,是个中农,她有一个大姑子jiejie,解放前扒高枝儿,给了当村儿一个小财主,土改时定成了地主。地主家一九四六年生了个小子,这年也二十五六了,小伙子继承了父母的基因,长得一表人才,按常规,早就该结婚娶媳妇了,就是因为家庭出身是地主,媳妇提一个吹一个。这小子的舅妈住娘家,碰到发小的也住娘家,托她给她闺女说对象,她就想了自己大姑姐的儿子,一九四六年生人,哪丫头,一九四九年生人,小子比丫头大三岁,年龄相当,丫头俊俏,小子漂亮,真是天生的一对儿,地造的一双。这女人遂想把他(她)两个拉钩到一块儿。

    女人想到这儿,又回到了娘家,告诉哪个女人的娘家人,去找他们家的姑奶奶,姑奶奶找来了,和她约定了时间,到百泉屯村去相亲。

    这个女人回到家里,告诉女儿,给她说了个对象,对象,是平乡里的百泉屯,百泉屯离福兴庄二十余里,盛产水稻,日值高,全县闻名,一天能挣一块多钱,生产队分社员的口粮不是水稻就是小麦,糙粮很少,如嫁给那里,整天介吃大米白面,这辈子也算没白来,姑娘怀着美好的憧憬随mama来到了百泉屯。

    同村娘家的女人,看着发小的闺女,花儿似的脸蛋,枝儿一样的身躯,亲爱的像宝贝蛋似的,问寒问暖,烧水做饭,水罢饭罢,转入正题,言道:“我去找我外甥,你们见见面,聊一聊。”姑娘的mama点点头。

    一会儿,小伙子找来了,姑娘瞟了一眼,心里叹道:“还没见过这么标志的男人呢,如嫁给这样的男人,这辈子也值了!”

    这小伙子,由于几代家庭殷实,娶媳妇时挑挑拣拣,几代人的优良基因,积累到他一人身上,造就了他漂亮的脸蛋,挺拔的身躯,不卑不亢的性格,虽然姑娘还没跟他交流什么,身心早已归属了他。

    两个发小的女人,见到如此,言道:“你们聊吧。”随后,就躲了出去。

    两个年轻人四目相视,姑娘不由自己,就和小伙儿坐到了一块儿,斜瞟了一眼小伙儿,春心荡漾,不免摸了一下小伙儿的手,言道:“你的手怎这么柔软,干得了活吗?”小伙儿虽然干了这么多年活儿,但手依然柔软纤小,这给他的体力劳动,造成了巨大的障碍,人家使八分劲儿干得的活儿,他要使十分劲儿,他恨自己为什么不长人家那么粗大坚硬的手呢?可是自己的手,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的手纤小,长大成人了,也没追上别人,没有办法,一切都是父母给的,自己吗,只能是父母造就了什么,自己就承受什么。

    他也攥住了姑娘的手,姑娘的手反倒比小伙儿的手硬朗了些,姑娘不免依偎在小伙儿的怀里,言道:“你们队一天能挣多少钱?”

    “一块二毛钱。“

    “哎呀!那么多!顶我们三天的!”

    “听说你们地里种稻子,每天都吃大米饭?”

    “是的。”

    “稻子种在水里,插秧、拔草都在水里,我将来到你们这里我干得了吗?”

    “怎么干不了?这些活儿,我们这儿都是女人干的。”

    “可在我们哪儿,我没干过这活啊?”

    “人都是学儿知之,没有生儿知之的,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两个人谈得很开心,走出去的两个女人,隔玻璃看着屋内两个年轻人相处和谐,谈吐温馨,相视一笑,又走出了街门,聊她们的去了。

    这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说话投机,不知不觉已过了好长时间,姑娘无话找话言道:“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团员吗?”男青年语塞。

    “怎了?是?还是不是?”男青年低头不语。

    “那就是不是啦?怎么连团员都不是呢?你这个人也太差劲了!是不是你在村里不积极呀?告诉你!年轻人!要与时代同步,要主动的投入到阶级斗争的大风浪里去!我们村斗地主斗得可红火啦!你们村呢?”

    男青年不语,头低得更低,女青年看他提到这些总是不语,警觉了起来,问道:“你们家是什么成份?”男青年像做错了什么,脸憋得通红,继续低头不语。女青年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冷酷的言道:“是不是地主啊?”男青年用极低的声音回道:“我舅妈没跟你妈说嘛?是地主!”

    女青年听到这话,她想起了什么,她想起了“白毛女”里的黄世仁,想起了“收租院”里的刘文彩,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就是一个小黄世仁?小刘文彩吗?想到这里,眼前原来男人那漂亮的脸蛋,忽然间扭曲狰狞了,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吃她,她忽然间像是蝎子蛰了屁股,嗖的从男青年的怀里抽了出来,吼道:“你是流氓!你是流氓!抓流氓啊!抓流氓啊!”女青年的吼声传出了街门,传到了女介绍人和姑娘mama的耳朵里,两个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疾步跑回屋里,看到女青年埋头啼哭,男青年站在一旁两手垂着不知所措吓得脸儿煞白。女青年的mama问道:“咋么回事?女青年言道:“他耍流氓!他耍流氓!他摸我的手!还搂我!”男青年的舅妈转脸看着小伙子,小伙子言道:“是她先摸了我的手,是她扎到我怀里的,我没耍流茫!我们俩不是在搞对象吗?”

    女青年听到了这话,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用极高的嗓门吼道:“谁跟你搞对象啊?你也不尿泡尿照照你哪个影!你这不是疥蛤蟆想吃天鹅rou痴心妄想吗?”她噌的站起来拉着她mama连哭带骂:“你的什么好姐们啊?想把我擩进尿尿窝子里!我就是烂在家里!也不会给地主去传宗接代生产小地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