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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问题又绕回来了——”周大军道：“我所遗传的‘思想’在哪儿呢？”

    “用现在的话来说，rou体有rou体的DNA，这种‘生物大分子’可组成遗传指令，引导生物发育与生命机能运作。它的主要功能是信息储存——”智海和尚道：“而精神则有精神的DNA，也是起到信息储存的作用，佛家讲，就是第七识和第八识。”

    “这就是您说的那个什么——”周大军道：“当我在孤岛上成为失忆的植物人时……‘我’仍然为‘我’，就是因为有信息储存。”

    “对！”智海和尚道：“如果你平时的特征和习性都表现不出来的时候，还有意识主宰着你——这就是第七识‘末那识’。”

    “末那识……”周大军道：“它怎么主宰我？”

    “末那识是意识的根本，其本质是‘恒审思量’，它是由前六识与外在物质沟通后所集聚的自我意识。”智海和尚道：“所以末那识又称为‘我识’——基本上起一种‘我执’的作用，由此形成烦恼的根本……”

    “这个关于自身的‘概念集合体’——抓住前六识不放的‘我’——”周大军道：“就是第七识？”

    “暂时先理解成这样，还没有说到第八识——前六识都不起作用了，第七识还在延续……”智海和尚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吧，比如做梦，许多时候梦中的景象，并非你意识所想，也许是你根本没去过的地方、或者前所未见的人和事物……”

    “那是我睡觉时，大脑皮层的反应——”周大军道：“有些人和事物的变形，是我潜意识的一种折射。它虽然以荒谬的形态出现，但揭开它的伪装，就能发现潜藏在心底的真相。”

    知识分子家庭就有这点好处——再不爱学习，家里藏书也多。“析梦”之类的书，周大军大概翻过两眼。

    “变形是一回事，无中生有是另一回事——”智海和尚道：“刚才讲过，当你的‘意根’并没有对‘法尘’进行思考、并没有产生‘意识’时——你的思维活动从哪里来？”

    “……”周大军不是不能反驳，而是完全被绕晕了。

    “这么说吧，你是否能梦到未来的场景？”智海和尚换一种角度道：“某人做了个吉梦，然后它发生了——这种情况能用‘心理变形’来解释吗？”

    “这种情况是有……”周大军边想边道：“但做‘吉梦’只是一种期许，期待自己所思所想的事情将要发生——如果没发生，就当好梦一场；如果发生了，就成为‘吉兆’了。咱不能用‘结果’来定义‘过程’……”

    “期许和能够梦见是两回事——”智海和尚道：“你很盼望的一件事，不见得会梦到；你偶然得到一梦，并非你日思所想……”

    “这个——确定是……”周大军当然有过类似的经验。

    “而且你现在修为等阶太低——”智海和尚道：“将来修为提升之后，这种现象会越来越多……”

    “您的意思是修行之后——”周大军道：“会经常做‘预知’的梦？”

    “对，这‘第七识’的功用之一，它是你的生命在‘过去、现在、未来’所思想、所经验的东西的集合体——”智海和尚道：“并且它以种子的形式，摄藏于第八识‘阿赖耶识’之中。”

    “你是说——第六识‘意识’管理前五识，第七识是‘前六识’活动的综合体——”周大军道：“而且是我生命‘过去、现在和未来’所思所想的全部集合体？”

    “对。”

    “您要说第七识是我所有思维活动‘过去’和‘现在’的集合体，这我好理解——”周大军道：“可它怎么会包括‘未来’呢？”

    “这是与佛教的时间观有关——”智海和尚道：“佛教是不认为有‘时间变化’的……”

    “不能理解。”

    “时间的变化是相对的，这个好理解吗？”智海和尚道：“地球表面的时间和宇宙飞船中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这个你知道吧？比如说宇航员在太空探险五十年之后，回到地球依然相对年轻……”

    “这个我知道。”周大军道。

    “这就是说，时间是相对的——”智海和尚道：“还有，咱们之前讲过地狱、人间和天界的时间对比——还记得吗？”

    “记得！”周大军道：“地狱苦得要死，年寿还长得要死！”

    “这就是因为‘时间’这个概念，在宇宙中是不统一的……”智海和尚道：“你看所有佛经开篇、记录佛陀讲法时，都用‘一时’这个词，但不说明哪一时，就因为没法说清……”

    “这就跟——描述须弥山一样……”周大军道：“每道众生所处的位置不同、观察的角度也不同……”

    “对啊，没办法统一，所以只能说‘一时’——”智海和尚道：“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不管您说什么问题——”周大军谦虚道：“我都肯定没发现……”

    “就是‘时间对比’的问题——”智海和尚道：“我说过，‘四天王天’的天众，寿命五百岁，这天上的一日当于人间五十年，其天寿五百岁，那么合人间就是912.5万年……”

    “对，这个我有印象。”

    “那里一天相当于人间五十年，但是那里的天人吃午饭，绝不会觉得自己一顿饭吃了好几年——”智海和尚道：“他只会觉得自己吃了一小时或两小时……”

    “这个我能理解……”周大军道：“在人间也许过了好几年，但在他们来说，只过了几小时……”

    “那好，这个问题再进一步——”智海和尚道：“‘六欲天’中第二层‘忉利天’，也就是那个‘三十三天’你还记得吗？”

    “记得，四面三十二天、玉皇大帝在中间……”

    “那里天人的寿命一千岁，一日当人间百年，其天寿合人间三千六百五十万年……”智海和尚道：“佛陀的母亲摩耶夫人死后升到此天，佛陀上天三个月为母说法，你记得吧？”

    “记得，从此人间才有了佛像。”

    “那里的一天相当于人间百年，一小时相当于人间……”智海和尚调出手机上的计算器，计算道：“一小时相当于人间4.17年，4.17年约等于50.04个月，那么人间三个月，相当于那个天的0.06个小时，也就是3.6分钟。”

    “佛在忉利天上，花3.6分钟就完成了一场大法会……”周大军总结道：“法会内容为《地藏经》……真是高效啊！”

    “这段话有两层意思——”智海和尚道：“第一，就是你说的高效，天人的境界咱们没法理解，天人的移动速度、交流方式与效率咱们无法理解；第二，如果按正常的会议速度，可能佛的一堂法会，要讲人间的几百年或者几千年！”

    “呃……”周大军道：“按咱这儿的会议流程来讲……差不多，还可能需要几万年呢！”

    “如果在更高的天上讲，根据时间对比，讲几万年也不稀罕，佛祖经常到各个天界讲法——”智海和尚道：“如果去了‘非想非非想处天’，那里人的寿命是咱们这儿的八万大劫，也许他们只交流了一个信息，咱们这几万年就过去了……”

    “是啊……”周大军叹道：“时间对比太可怕了……由此我引申出一个问题。”

    “什么？”

    “听说有的虫子‘朝生夕死’，或者什么‘夏虫不可语冰’……这是形容它们的寿命很短——”周大军道：“但这些都相对于人类而言，对于它们自己，也照样是过了‘生、死、病、死’的一生……”

    “对！宇宙无穷，还有刹那生灭的生物——”智海和尚道：“对于它们而言，可能这刹那生灭中，就包含自己的一生……”

    “这是在短的层面上说，长的层面呢，比如地狱众生的生命虽然对比人类来说长得可怕——”周大军道：“但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对于他们那里的时间流速来说，也不会太过于漫长……那最深处‘阿鼻地狱’众生的寿命是一个中劫吧？”

    “对。”

    “那么他们只会感受到自己的寿命是一个中劫——”周大军道：“而不是对应人类时间的无穷无尽……”

    “周施主宅心仁厚——”智海和尚笑道：“难得！”

    “过奖了师父！这是我一点小心得……”周大军亦是笑道：“按您刚才讲的意思——因为时间对比不同、佛又是化身无量亿的，那么他老人家也许现在仍在某处讲法？”

    “对——宇宙时间的快慢都是相较而言。”智海和尚道：“咱们人类的数生数灭，也许还敌不过佛陀的一次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