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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牙

    我坐在家里喝水,合合四仰八叉的瘫在沙发上,她说:“这都十一点了,这么晚,他要是把你卖了怎么办?”我摇摇头:“我们不会走太远,可能就在楼下院儿里聊聊吧。给你泡好蜂蜜水了。我走了。”

    我下楼走近他,他已经抽了两根烟,现在燃着第三根,那两个烟屁股他整齐的摆在一边。我在他的身边坐下。他说:“为什么叫大牙?这不是真名字。”我说:“柳芽,我的大名。”他掐了烟,看向我,说:“你刚才在车上说今天遇着一个还觉得不错的,是我吗?”我笑出声来,说:“是啊。”他也低头笑了,手指吧嗒嗒吧嗒嗒敲着水泥台子。他说:“你就记住我叫虎子就好。”我点点头,说嗯。他问我要了手机输了号码。问我:“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说有。他又说:“明天我们排练,你要是感兴趣,晚上七点我来接你。”我看着他,说:“好。”他说:“回去吧,早点休息,我也该回去了,他们估计都喝多了。我看着你上楼。”我站起来看着他点点头,说:“注意安全。”就转身上了楼。我躲在卧室里偷偷从帘子里瞄他。他还是在那坐着待了一阵子,转身把烟屁股都归置到手里,站起来走出了院子。我转身扑到床上,不由出神。虎子......我的妈呀。

    第二天他开着车来,我刚上车,他说:“今天我们临时不排练了,大家要一起吃顿饭,你愿意去吗?”我歪过头盯着他看。他挠挠耳朵,说:“他们是说想见见你。可是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这种热闹的话,不去也可以。”我系上安全带,说:“我喜欢。”他看着我咧嘴笑起来,转过头去豪迈的发动了汽车。他说:“他们很闹,要是欺负你,你就喊我。”我歪着头:“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好了。”他扭过头来看我,笑着说:“行。”

    我们去的那个大仓库,是脏辫儿家的。虎子叫他斑子。我听了笑着问他:“你们怎么都是‘子’字辈儿啊。”他撸撸头,说:“巧合巧合。”今天一起在仓库里吃饭的人还挺多,像是个大聚会,有几个姑娘,有的是和他们处的不错的朋友,也有他们乐队里面人的女朋友。我们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坐下。我挨着他。

    那位那天晚上他送我们回家的时候问他话的大哥,本名胡祁连,因为他颇显老相,所以他们都开玩笑叫他胡大爷,他说:“虎儿,不介绍一下?”虎子嘬了一口烟,站起来说话,我跟着他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我,说:“昨儿个,认识的一位朋友,柳芽,叫她大牙就行。”我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斑子呷了一口酒,说:“你可别跟这儿装,还认识的一位朋友。”大家都笑起来,他们乐队里的那个唱歌的姑娘叫年年,她说:“不论朋友还是别的,咱们这儿新上席吃饭的朋友有个规矩啊,谁介绍来的,要喝个交杯酒。虎爷,和咱们大牙妹子走一个吧!”大家都起哄。我看他笑着没动,就自己倒了一小杯,举起来说:“今天能结识各位特别的高兴,我先敬大家一杯,至于他愿不愿意和我交杯,那就看他了。”说着一仰脖子就干了。在座的都鼓掌说我爽快。他看着我笑了,他总是看着我笑,话却很少。

    他低头给我和他都倒满了杯,举起来递给我,说:“你可想好了,这酒喝了,你可就逃不脱了。”我绕过他的胳膊,说:“别墨迹。一会儿我后悔了,你就跟别人交杯去吧。”他胳膊一用力,把我搂前了一点儿,说:“走着。”我们俩一饮而尽。大家起哄拍手。斑子说:“诸位等一等,咱虎爷现在估计要重新介绍了。”他把杯子放下,一手搂过我的肩膀,歪着头说:“重新介绍一下,柳芽,我的女朋友。”其他人全齐声哄叫起来,这声浪震的我心里开心的像是此时此刻就和身边这位拜堂结了婚。

    如此一闹,我也算是过了关。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晕乎乎的想,才刚刚认识两天的人我就把自己交代了出去,今天又在外面这么豪气的喝上了头,大牙大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他们推杯换盏的轮番互相爆糗,我也听得特别的欢乐。他扭过头来看我,说:“喝多了?”我摆摆手又摇摇头,说:“虽说喝多了的人都习惯说自己没喝多,但我,虽然有点儿晕,可还是清醒的,你别想着占我便宜。”他一把搂住我的后腰,把我撞到他的身上,说:“就你现在这德行,占便宜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我身子轻飘飘的,也由着自己靠在他的身上。我说:“我还能不能反悔了,我觉得我刚刚有点儿冲动。”他低头抿酒嘴角弯了一个及其好看的弧度,说:“不能。”此时酒的后劲儿又大了些,我觉得自己已经把全部的重量都压靠在了他的身上,脑袋窝在他的颈窝里,很舒服。我闭着眼,说:“我是个女疯子,你受得了吗?”他可能是转过头来看着我了,我感到他的小胡子在扫着我的额头。我听到他说:“不知道,慢慢来吧。”我笑:“你倒是不油嘴滑舌。按正常的套路,你不应该树掌起誓,保证肯定宠着我吗?”“你信吗?”他问我。我蹭着他的肩膀摇摇头,又听到他轻轻笑了一下,咕嘟吞下了一杯酒。

    晚上吃完了饭,他们又开始乒乒乓乓的唱歌敲鼓,我在一边儿盯着他看,神情专注。他的朋友们都很豪爽,我也不觉得有多么初来乍到的尴尬。这种时候,通常按规律,虎爷该单独给我弹一首歌秀个恩爱,把我的小芳心一举稳稳拿下的,然而他没有。他们还是老样子,练着下个月巡演时要演出的曲子。我盯着台子上的他们,听着听着就出了神,连他下了台子走到我身边我都没有察觉。他立在我的身边,并没有叫醒神游的我。倒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让我突然回过了神,是一个女声,音色很靓丽:“我来晚了。”年年看到她好像很高兴,说:“欸?你不是说不过来了吗?”那女子一路从大仓库的门口走向台子,步伐潇洒,说:“今天本来不打算来的,但是听说屋子里迎新人,还是咱虎爷领来的,我想着,怎么着也得来看看。”说着就朝我和虎子这里看了一眼。我站了起来,跟她打招呼,说:“你好,我是柳芽。”虎子搂上了我的肩膀,说:“大牙,这位是沈盎,老胡的表妹。”那位叫做沈盎的meimei给了我一个及其舒展并且带着些宣誓主权意味的笑容,大红唇看的我有点儿腻味。胡大爷从架子鼓后面走出来,跳下了台子。沈盎转头看着他哥哥,说:“老胡,虎子都脱了单了,你丢不丢人啊。”胡大爷撇撇嘴,不理睬她的调侃,说:“丢人行了吧,没人能看得上你哥,来来来别调侃我了,下个月就要巡演,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商量。你跟我到里屋来。”又扭过头看着我们说:“虎子,你带着大牙逛逛啊,我就不管你们了。”见虎子点头,他就拉着沈盎走了。我问他:“沈盎也是你们乐队里的?”他说:“她不参与演出,但行程安排,经济统筹什么的,她来管。”我说:“那她还是个能人儿,能把你们这一摊子管起来。”他说:“嗯,挺不错一丫头,就是性子倔。”他不由得眉眼低了下去,像是话里有话。我问:“性子倔?难不成这里面还有故事?”他听我问,想了三秒,开口:“不好好上学,跟着她哥哥出来瞎混呗。”我听了挑挑眉,笑着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了,我们跟仓库里的朋友们说了再见,他送我回家。我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这时候天气正凉快,他说不如走走,累了再打车。我说好。我和他在一起的过分自然,让我自己都不敢细想原因。从仓库出来的这段路我从来没有来过,或许这时候他把我卖了我也无计可施,但人有时候就是甘愿体会这种没有把握的感觉,或许很危险吧,我无所谓,他握着我的手呢,我就不怕了。

    他说:“你现在还是学生吗?还是工作了。”我答他:“去年毕业了,在杂志社做小编辑,偶尔写写网文骗钱,误导初中生。”他笑,说:“你倒是实在。”我歪歪头,也笑起来。我说:“你们搞乐队几年了?”他说:“我们也是在学校里组的乐队,老胡大四组队那年我大二,他们缺贝斯,我就加入了。后来有一些人慢慢退出,又有些人加入进来。乐队到今年,应该第八年了。”我说:“那你就是学这个专业的吗?”他笑起来,说:“当然不是,我们学校是理工学校,好像没什么音乐专业。我是学医的。”“学医!?”我笑起来,说:“你学医?”我忍不住笑得有些放肆,一下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他颇有些无奈的替我拍背,说:“您可慢着些吧啊,别因为我再给呛死。”我挥着手,待恢复了些,说:“你学医,然后毕了业干这个,这也太叛逆了点儿吧。”“当初是我爸给我报的志愿,我也没办法。我懒得和他拗,上了大学他就管不了我了呗。”“那你能考上医学院,你也算是个学霸啊。”他看了我一眼,语气调侃,说:“我告诉你,我爸散打很牛的,几招就能把我放倒,所以当不当学霸这事儿,不由我。”“哈哈哈哈哈......”我被他悲惨的童年逗乐了,他也跟着我一起笑。

    我们边聊着就走到了横亘着河流的大桥上,路灯更亮了些,车辆往来,我们两个人竟都不由得驻足,他问:“打车吗?”我说:“你累吗?”他摇摇头说不累。“那我们就再走走吧。”我说。他走到路边一侧,让我走在里面,然后握住了我的手。我说:“我今天就这样把自己给交代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矜持。”他笑笑:“矜持有什么好?和我在一块儿不用矜持。”我听了这话觉得这小子估计要说些不靠谱的情话了,就说:“你别哄我啊,实验证明,大部分男的还是很喜欢小鸟依人的软妹子的。”他似乎很不屑,说:“大部分?我是大部分吗?”我搂住了他的胳膊,笑着说:“你不是!哈哈哈,你是天之骄子!你凤毛麟角鹤立鸡群!哈哈哈哈哈!”我把他惹得大笑起来。好吧,就算这些话真的不靠谱,且让我先过过瘾吧。

    听合合说,我那段时间看起来像一个笑点极低的春风满面的少女。哼哼,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