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十年相望
走出深xue,她回到自己原先躺的冰床上。心口一直有股暖流护着心脉,并源源不断传透全身,平衡洞xue的冰冷。她陷入沉思:这天界除了神君,还会有谁如此在意她的死活,施舍平和强大的灵气护心?而这天地,又有谁会在意无名的死活?在意无名之城里面百万妖魔和上万凡人的生死? “看似神色不错!”耳边忽然传來神君的声音。 她立刻抬眼,神君已飘至床前,手里拿着一件薄棉毯。 “独留我此地,不怕其他神者闯入?”她想,他离开时不留片衣襟,万一…… “其实此地是神君修养之所,未经本君召唤,长老们不会闯入。”他边说边把棉毯盖在她身上。 话虽如此,公子莲不也偷入无数次?她暗想。 “那个公子莲已被送回南神牢狱,天池神护界漏洞已修复!”他漫不经心应答。 “我,我见到落烟。”她心有余悸地望向洞xue深处。 “哦。”他只是浅应一声,好像早算准她会误入。见她不语,他微笑道:“知道醒后你会乱跑,但也不必担心,光着身子跑不到哪里。” 她扯扯身上棉毯,欲把自己包得更紧。 “别那么紧,弄到伤口会留疤痕。”他浅笑。 瞟他那假装威胁的脸,她心里不服地想:神族连疤痕都对付不了,枉为天地之主。 “其实那夜,本君是去寻那匕首。早些时候玩水时弄掉,寻到后又顺便去泡泡水。是本君太大意,忘记你初到天池。错留你一人独处,才让你误入神池禁地,重伤至……”他沉声色严,似乎很认真。 “是我的错,不知那水……”想起当时,她依然汗颜。神君若是迟一步,她怕早已化成池水! “禁地里的池水你不能碰。外面天池倒是个极好的疗伤之所。每日泡十个时辰,再加上文长老的药物调理,十年后会痊愈。” “十年?”她惊讶不已。 难道她要在天池留居十年? “神禁的池可是玩笑?若沒文长老的药,你二十年怕都无法复原。”他顺手探她额间体温,补充一句,“真是个不省心的。” 她总不能和他独处十年! “可否带几个仙婢过來?”她可怜地望着他。 “这天池,只有神族长老和神君妃才有资格进入。若随便让小仙子们上來观望神君玩水,岂不乱套?”他这是解释还是逗趣?之后居然听到“嘿嘿”贼笑两声。 想起那日意外偷视,她脸上又是一阵燥热。此地乃神君和神妃戏情之所,他欲给她神妃的待遇,可她又拿什么來接受?魂魄还是rou体?他们皆属无名,不是吗? “我还是回仙羽山,文爷爷一定可以。。” “可以!如你觉得可说服仙鹤载你回仙羽山,你大可离去。”他插话道,那张平和的俊容写满得意之情。 她回瞪一眼,忽然转过话題,小心问:“外面封的城池是?” “无名之城,几千年前本君派无彦长老去封的。”他重新握住她的手,一股平和灵气立刻涌入她体内。 “我现在感觉很好,不用耗费神君灵力。”她欲收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无法拒绝,只能听之任之。 “我,去过那里。”她这是在坦白? “哦?本君倒未曾留意。那城一直是无彦掌控,本君无需过问。”说得漫不经心,她却听出玄音。 师父消失在无名之城里,神君怎会不知?文爷爷答应她一百年,却未曾解释为何要百年?她不追问只因她知那是神族的秘密,文爷爷不说,当然神君亦不会透露。她连一个神者都未修得,自知毫无资格参与商讨神族的事。 “我留下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必须回去拿回。”说这话时,语气丝毫不带犹豫。 “既然很重要,就该更好的珍惜自己。不然,你拿什么去要回你的东西?”他神情变得严肃。 “禁地神池是不是可回无名之城?”她依然相信自己直觉。 “你再跳一次试试,看能不能到无名之城?”他盯着她,同时手腕加重力道,似心恨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却又耐何不得。 “其实无需我说,你的读心术也可读到。”她无奈轻叹道,在神君面前有何可藏? “读心术只有南神长老会。”他认真道,“本君只是猜,但一般都猜得很准。无论你心里有谁,本君可以等。” 虽未亲耳听过,但她总觉得,他和凡人落烟也说过类似的话。忽觉心口轻扯痛,她心里应该毫无神君的影,可为何想着他和其他人时,自己会难过? 立刻转开话題,她继续问道:“以前学苑阁用读心术的女子是谁?” “南长老的第九个女儿,九心弦。” 难怪那日冲入仙羽山,要捉拿她的是南北长老。 “我刺伤神君,终究是要接受神罚。”她低下头。 “本君不追究,他们自然闹不起來。当日只想趁本君修养天池之际,吓唬吓唬你。”说得轻巧,当时若沒有炽焰,她现在还不知会身在何处? “我和她长得一点不像。”她抬头偷望他一眼。 “恩,是不像。”他正怜惜地看着她脸上的伤。 “那为何……”她避开他的眼光。那怜惜之情让她跟着心疼。 她的全部早给无名,他还能等到什么? 他不再接过她的话題,拿出一瓶药膏,轻声道:“可想入睡?” 她点点头。不入睡眠,她怎有勇气让他凝视自己的身体?睡着了,至少不用去挣扎……他可安心地给她涂抹文爷爷的药膏。 天池有四季花开,寒暑交替,她与他天池独处整整十年。 每日,他精心调制一日三餐,只能亲自送上天池。而她会静泡池水十个时辰。每夜,待她入睡后,他会给她涂抹文爷爷的药,顺便调节她体内力道。神果的戾气依然夜夜惊扰,沒有他,她很难睡得安稳。 旧皮开始脱落,新皮肤如初生婴儿般光滑细腻。有时在朦胧睡意中,她会感受他指尖的温度,和着文爷爷的药膏,不温不热地浸入肌肤。 她想,他是故意不让她睡得太熟? 她开始自己上药,只让他帮擦背后自己无法触碰的地方。 “醒着总比睡着好。”他欣然接受。 他把她身后的长发拨弄到胸前。她递给他一块碎布,却依然可感觉到他指间的余温。一直沉默着,不敢去想他的温柔。 她注定要负他。 十年后,本该回学苑阁继续修炼的她,求得神君特许留仙羽山几日,陪她的文爷爷。当她回至仙羽山,才知要治愈皮肤的烫伤,对文爷爷來说是易如反掌。 他故意禁她十年,是有心要她用天池的水日夜浸泡,以弥补羽铃族的天生体弱。 “也好。再喝几日文爷爷的药汤,你肌肤会更柔亮。”见到她,文爷爷打趣道。 回仙羽山陪文爷爷不假,不过她更想让自己冷静一段日子。对神君恒天,心底渴望的呼声越來越深!有时完全不是自己可控制,几次都想就这样扑入他的怀抱,享受他的爱! 可是,那不该是轻羽想做的事! 那日文爷爷忽然飘至轻羽居,手提茶壶径自坐到长廊摇椅,与斜靠木栏发呆的她斜对。 “羽儿,你可听过神君恒天和凡人落烟的故事?” “我可感知他们的故事。”她坦然。 文爷爷给她递过一杯清茶,缓缓道:“你可知,让凡人落烟重生一直是神君恒天的心愿。” 接过文爷爷的茶水,她泯下一口,轻点头。天池上,她见过落烟的凡身!若不想救她,又何须冰封神封千年? “你可知,你身带落烟的一缕凡魂?” “我知道。” “八魂六魄纠缠存活千年,要剥离一魂……”文爷爷再次望着她。 “剥离一魂?” 手中茶杯跟着她心抖动,终于明白自己对神族的存在价值。更确切地说,对神君的价值。 “承魂魄者必须足够强大。不过,这剥离魂魄之事未有先例!” “呵呵,如果神族要取这一魂,我能怎样?”她黯然。 “昨日神君亲自來问,爷爷告之还需些时日调理。”文爷爷无奈道。这险他不愿冒也不行。 “他來过?”昨日她一直独坐长廊外,未曾见过神君的影。 “來过!只停留片刻,问爷爷几个问題便回神君殿。” “爷爷,我明白了。无论如何,这缕落烟的魂魄,我还他便是!”她忽然想笑,心却憋得难受。 原來天池十年,他努力让她变强,不过是为剥离她体内那缕爱魂?他做的一切,皆为那消失千年的女子重生! “爷爷去给你多熬些药汤。”说完,文爷爷低头离去。 轻羽居又安静如初,她再次凝望长空,任凭思绪凌乱,耳边忽然传入一女子清脆嗓音: “当年要不是父尊舍弃自己的冥幻玄珠,助巨绿魔头造就羽姬,长玄怎会乱心迷地羽化,让出君位?若不是羽姬,恒天又如何赢得过无彦?” 无需寻声相望,她早听出來者是北神长老的女儿银雪仙子。 “魔界再厉害,也不可能造出个天衣无缝的仙子。”此时,那优美绝世的仙姿已飘然而下,只听她继续道,“都怪父尊当年还答应他一个条件,允诺必寻到落烟残魂,助她重生。” 她想起他们的婚约,冷笑道:“落烟若能重生,这神君妃可未必是你!” “呵呵,这神君妃之位定是我的。” 银雪想要的只是个尊位?至于神君恒天心里藏谁,难道不在乎?她面露惊讶,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无尊位,如何定君心?!哈哈,你还小,不懂其中奥妙。” “你來此就是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想让你知,这九重天你争不到实位,更夺不到他心位。”银雪长笑几声,淡然消失在她视线里。 呵,九重天?她从未想过长留!无名的城池,才是轻羽该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