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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执手共白头

    看她迷茫的模样,乔子幽歌不禁得意起来,抱着胸冷笑:“钱来来,想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吗?这世界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美好!”

    钱来来正要接话,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响起:“幽歌大人,够了。”

    熟悉的、不带起伏的语调……钱来来浑身一僵,紧捏的拳头颤抖起来,不禁低喃出声:“楼冥……”就算不回头,只听脚步声她也能认出来,一年多来伴她陪她的那个人。

    雪花扑簌簌的落在乔子幽歌华丽的花伞上,很快被花瓣贪婪的摄取。逼出来人,她似乎有些得意,扭着纤细的柳腰与钱来来擦肩而过,凑在男子的面前,媚眼如丝:“楼冥大人,你怕了吗?被她知道你所做过的不耻之事。”

    楼冥眸子里尽是万年不化的冰雪,看过去让人身子浑身发寒,冷漠的拉住她执伞的手腕:“冷静点,随我回去。”

    没想到让乔子幽歌出面阻止冥瞳,尽然会拉扯出这么多事……督向背对着他浑身发颤的钱来来,他微微叹了口气。

    不如不念,他已经想清楚了,他不能再经历夜离的事。

    乔子幽歌却不依不饶:“你不是恨她吗?现在是怎么了?你不忍心下手了?”

    是,她见不得这两人好,凭什么钱来来这种人能夺走他人的目光?钱来来有什么能跟她相提并论的?

    “别闹了,回去再说。”

    听见两人拉扯的声音,钱来来忍不住冷笑出声,终究是两眼发红:“楼冥!你就没有什么需要向我解释的吗?”

    比如苏缪,比如她。

    “钱来来,你不需要做这些了。”楼冥看了她许久,她至始至终都没回头,楼冥移开了视线:“你已经没时间了。”他知道她想听什么,她想的他都知道,但他很累了,已经不想周旋于仇恨了。

    没时间了……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般在钱来来耳边炸开。呵,原来是这样吗?她已经没时间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被轻而易举的抛弃了吗?真是好笑啊,善于利用他人的她,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她已经没用了。

    她几乎歇嘶竭底的反驳,维护着仅剩的自尊:“我不要,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偏要搅乱这天下,我偏要告诉你,我钱来来不是没了你们就不行!”

    指甲镶进了皮rou,好疼。可她怎么会疼呢?哦……原来是心疼。

    楼冥不再看她,拉过乔子幽歌,转身离开:“随你吧。”原来最大的折磨不是让她诸事不顺,而是深入她心,再狠狠剥夺。

    这个惩罚,够了。

    眼见两人身影没入雪景,钱来来猛地回身,一遍又一遍的咆哮:“我恨你,楼冥,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你!”

    眼泪在雪地里砸下一个又一个深坑。啊……什么时候又哭了,她一定是哪里坏掉了,不要哭啊,不能给他们嘲笑自己的机会,不能哭……可是怎么就是停不下来呢?

    耳边回荡着乔子幽歌猖獗的笑声:“钱来来,你输了,你输得可真难看啊!哈哈……”

    是啊她输了,赌注是她的一切。

    “楼冥大人,你这么着急是怎么了?”被楼冥拖着一路疾行,乔子幽歌却像解决了心腹大患般愉悦,说话时都带着娇笑。

    楼冥不理会她,她就甩开他的手,痴笑着:“你对她手软了吧,真了不起啊你们,轻易的将往事忘的一干二净,真了不起。”她就办不到,真好笑。

    “幽歌大人,你若执意如此,休怪本尊日后不念情分。”楼冥束起了发丝,越发显得眉目冷清。

    她知道他真的动怒了。让他喜嗔怒笑的却是那个人。她面色冷了下来,干脆口无遮拦起来,指着身后来时的路,怒道:“你对谁念过情分?倾颜吗?呵,没了你她照样过得好好的,见到她那张嘴角了吗?身为一个加害者,竟然叫嚣着恨你!”

    “够了,本尊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了。对她的报复,已经够了。”楼冥别开脸,侧颜难得蹙起了眉头。

    乔子幽歌冷笑着,跌跌撞撞的退后两步,指着天际:“你能忘了吗?沦落为妖所鄙夷的魔、从至高无上的位置一落千丈、遭受着众叛亲离时她在干什么?她依旧站在云端笑话你呢。”

    他当然没忘。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介怀千年,甚至不惜毁了钱来来。可是毁了她有什么用?她不是倾颜,什么都不记得。兴许一开始他就错了。

    “想想你现在的身份,这就是她给你的耻辱!”

    楼冥望向歇斯底里的乔子幽歌,看了许久,淡淡的吐出一句:“你觉得身为魔可耻?那你不就跟鄙夷魔的所有仙、妖一样了吗?”

    乔子幽歌一愣,慌乱的摇头,眼神躲闪起来:“不……当然不是,那群自封高贵的人才可耻!可是当初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怎么可能会跟那些垃圾一样?不是的,她一点都没觉得身为魔是她的耻辱。

    楼冥没再细究,只是深深地摇头:“至少现在魔主的身份让本尊很满意,本尊不想让我的子民失望。”他看向她,规劝道:“幽歌大人,想想它们吧,别一意孤行了。”

    乔子幽歌摇摇头,明艳的眉眼里带着些许决然:“就算我放弃了,那么多受尽****的魔民、炽鬼罗纱大人,他们能忘吗?楼冥,并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对旧伤不置可否的。”

    罗菲素终究是横在炽鬼罗纱与天庭之间的一道梗,而这件事,终究是无法抹去的。

    楼冥沉默了许久,松了口气:“他们……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的。”炽鬼跟罗纱都不是以偏概全之人,相信不会与如今主和派天庭首脑为敌。如果桑榆出事了,新一任天帝可就不一定这么好说话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才迟迟没有动手。她一笑,眸子中闪着丝同归于尽的极端情绪:“好啊楼冥,我可以放弃,但你必须娶我。”

    楼冥不悦的蹙眉:“幽歌大人。”

    “我是认真的,你娶我,我放弃对天庭的讨伐。你说过你不能置朋友于不顾,那就放弃你已经决定忘记的仇人,娶我。”

    *

    “状况如何?”慕玉尘督见她红肿的眼眶,心想她大约是又哭了。钱来来却一脸冷漠,摆了摆手不看他:“无碍,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

    钱来来巴掌大的脸上流露出某种微妙的情绪,不想悲伤,也不像欣喜,冷冷清清:“你相信娇娇已经死了吧。”

    慕玉尘看了她许久,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我信你。”

    我相信的是你,不是娇娇死了。

    麻溜的爬上冰床,肌肤触着冰块,她不像平时般大呼小叫,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正前方,慕玉尘却莫名心疼。她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

    轩老与雪皇姗姗来迟,刚打开冰窖的门,满室光芒大作。他们顿时僵在门口:“什么?”

    满目光芒中,渐渐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从婴儿呱呱落地到蹒跚学步,雪皇不禁愣神:“这是……”

    “娇娇!这是娇娇小时候的模样啊!”轩老激动的白胡子都颤抖起来,指着孩子日渐清晰的眉目。雪皇浑身僵硬起来,再看那孩子的音容笑颜,可不是娇娇吗?

    他不禁握住轩老干瘦的肩膀,大喊道:“轩老你说什么?这是娇娇?娇娇小时候的样子?!”

    “这不是娇娇。”娇嫩的娃娃音蓦然响起,他们顿时看向声源,随着声音的响起,光芒也淡了下去,直到露出那人的模样。

    钱来来自冰床上坐起,衣裳、发丝都被浸湿贴在身上,杏眼中没了嬉笑打闹,竟冷漠疏离得让人不敢靠近。她声音冷漠得像变了个人:“这是娇娇转世后的模样。”

    轩老嘴唇颤抖起来:“转世……”

    对啊,当时娇娇一直穿着他亲手缝制的衣裳,因为他手拙,总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在山间采药撒欢,方才的孩子分明衣裳整洁,出身富贵的模样。

    钱来来点点头:“没错,娇娇已经死了五年了,如今已经投做其它人家了。”

    一句话让在场几个男人都如雷轰顶。

    雪皇更是瞪着眼睛不住摇头,跌退一步,仍不肯接受现实:“不可能,你是不是会巫术,竟然做出这般幻象糊弄于孤。”

    叹了口气,钱来来无奈的揉着额角,深吸口气:“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你们所谓完美的保全措施,夺去了娇娇的生命。生死簿上记载,因为前缘未了,娇娇转世五岁时会遭遇磨难,人生崎岖。”

    轩老蹙眉:“前缘未了莫非是指……”

    “没错,你们执意要留她一口气,她还有一魂一魄逗留于此,如今活着的娇娇身上少了一魂一魄,只有历经磨难才能回归普通百姓的生活。”钱来来看向隔壁眸子紧闭的娇娇,目光中带着些许闪烁。

    她当然是瞎编的,因为她在娇娇身上没有看到一点灵魂的气息,但是,为了解决这段孽缘,她不惜一切。

    她的话字字诛心,砸在几个心理防线即将崩塌的男人心头:“因为你们的自私,不仅她前世惨死,下一辈子还要吃苦,你们给的关爱还真是沉重。”

    只要他们真心疼爱娇娇,是不忍心让她为他们的行为买单的。

    五年的信念被一日击垮,雪皇全然不能接受,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来,指向面色苍白的钱来来:“孤不信,孤绝对不信。”

    这个女人一定是在撒谎,娇娇怎么可能走了?她明明就笑着说想成为他的皇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她而去……

    “陛下,放弃吧。”果不其然,身为娇娇的养父,轩老自然看不得娇娇受伤害,只是面色越发苍老起来了。

    慕玉尘自一侧走出,担忧的督向钱来来:“皇兄,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们不能再……强行留着她了。”

    雪皇狂躁的打断他:“娇娇怎么舍得留孤一个人?你们别被她骗了,娇娇是不可能死的!轩老,你说啊,娇娇还活着!”

    这些人都怎么?为什么要说娇娇走了?他的娇娇,一直陪在他身侧啊!

    “那你怎么舍得这么爱你的她一生不幸?”钱来来满面苍白,用尽全身极其呼唤:“雪皇,醒醒吧,把她该有的人生还给她。”

    “啪!”

    她人一下栽倒下去,慕玉尘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她方才嘱咐他:“帮我个忙吧,待会有点冷,我可能会撑不住。”

    漫天大雪。

    “念慈,慢着点!可别摔着了……”灰衣男子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不断招呼着。

    前头一个裹得像个白团子的小姑娘在雪地上欢快的蹦蹦跳跳,一边倒退一边伸手接雪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哥哥好大的雪呀……啊!”

    说啥来啥,念慈一头撞到了个硬物,一下栽在雪里。索性雪厚,念慈扁了扁嘴,拒绝了来者向她伸来的手,折腾着短小的四肢爬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她理直气壮的指着把她撞翻的男子,气呼呼的说:“坏人!快给念慈道歉!”

    不远处的哥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急忙忙跑过来,将她拉入怀中,朝来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小妹就是冒冒失失。念慈,快给叔叔道歉!”

    念慈嘴撅得老高,不开心的抱着手别过头:“我才不要!明明是念慈被他撞倒了!”

    “你个没礼貌的小坏蛋……”哥哥又好气又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头,再一回头,那男子已经走远了,他忙高声说:“哎?别走啊,那个大叔,我家小妹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啊!”

    “哥哥,为什么我们要道歉?”

    “傻丫头,穿紫袍的可都是皇族。”

    钱来来撑着把纸伞,将脸埋进披风里哈了口气:“这样就好了?不跟她相认?”

    雪花落满了紫袍男子三千青丝,仿佛白了头。慕玉沅然垂着眸子,如玉雕成的容颜上蒙着一层似有似无的哀伤:“她……娇娇已经死了。”

    大雪纷飞,与你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