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十七年

    雨终于开始慢慢转小，风也没那么狂了，此时的雨开始变得有点像冬天的雨了，闪电早已偃旗息鼓，少了闪电的映衬，夜彻底陷入黑暗之中，左二爷家的油灯也灭了。除了雨声，此时的李家庄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可能是因为这三天积累下来的疲累，即使身处痛苦之中的左顾也睡着了。

    左二爷却没有睡，他又站在堂屋的窗前望着窗外的雨，他的手微微垂下，这一次他似乎不那么着急了，雨已经下得小了，他知道儿子体内的寒气也开始在收敛了。

    “已经三天了，终于要停了。”

    是啊，这雨已经下了三天了，左二爷也三天没有睡觉了，他像是要亲眼看着雨停了他才会去睡觉。左二爷恨不得让这雨立马停下来，这倒不是因为他想去睡觉，以为雨停了就意味着左顾体内的寒气退去了。他有时在想，如果自己是老天爷，他会让这里永远都不下雨，这样一来左顾体内的寒气就不会爆发，父爱是伟大的，也是自私的。

    看着窗外渐渐趋向停止的雨，左二爷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他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正是摆在左顾房间书桌上的那一把刻刀。

    “十七年了，嫣儿，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吗？”

    黑暗遮蔽了左二爷的脸，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可以从语气中听出左二爷此时的痛苦和心酸。

    “这十七年来，我天天期盼着太阳，天天期盼着你，期盼着你能在某一天和太阳一起出现在儿子的面前。这些年来不断有人对我说我们的儿子命不久矣，说他活不过二十岁，我真的很怕，怕顾儿离我远去，怕你回来见不着儿子，我真的很没用，我没办法驱除顾儿体内的寒毒，我只能每天期盼着太阳能按时升起。”

    左二爷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他不断的用左手摩挲着手中的刻刀，虽然一片漆黑，但他的眼睛像是能穿透黑暗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刀柄，刀柄上刻着一个“嫣”字，是顾嫣亲手刻上去的。左二爷平时爱好木雕，家里的杯子、筷子等都留有他的杰作，你随便给他一根烂木头他都能刻出一件艺术品，这把刻刀是当年顾嫣送给他的，也是顾嫣留在这个家中唯一的物品，左二爷睹物思人，情不能已。

    “我也找了你十七年了。”

    正当左二爷陷入愁苦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一道声音很是突兀的从左二爷背后传来，声音很轻，却不含感情，在这无垠的黑暗中宛若来自九幽地狱，更像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左二爷的身子像是突然触电一样，连呼吸都停止了，过了很久他都没有转过身来。黑暗中的人也没有急着说话，他似乎很满意左二爷的反应。

    “你来了很久了吧？”

    左二爷像是花了很长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好长时间才平静的吐出这几个字，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才慢慢转过身来，他似乎不用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看来你并不惊讶我能找到这里。”

    黑暗中的人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失望，他并没有从左二爷的语气中听出对方过多的惊讶，不过他的语气依然保持平静，他好像从来不肯多浪费一点力气，就算说话也不愿多投入那怕一丁点的感情。

    “我没想过能躲一辈子，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我会花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你，原本我以为我能在半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找到你，你知道的，找东西可从来难不住我。”

    “不错，我从小就很佩服你总能找到师傅藏在家里的糖果，他老人家无论将之放在那里总是能被你找到。”

    “如果十七年前你没有上妙音门大闹一场，我想我会花更长的时间才能找到你。”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坚持这么久都要将我找到？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不想去做一件事，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都不会去过问，难道找人就这么有趣吗？”

    左二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自己镇定下来，总之他现在正在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跟一个突然在深夜里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人说话，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就差点没互相问候了，听得出来，他们确实是老朋友。

    “找人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尤其是在这么大一个世界里找人，简直乏味的要命，但是你知道吗？当年你离开山门，门中所有的弟子像是发了疯一样在找你……….你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像疯子一样去找你，就在刚才我知道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人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我终于要实现我的目标了。”

    “我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我，但你和他们的目的不同，对吗？”

    “我对那东西没兴趣，但是能顺便将那东西带回去，又何乐而不为呢？我唯一感兴趣的地方就是打败你，我要打败不可一世的青丘剑客，我要成为四方剑士。”

    神秘人那原本平静无波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激动，每个人在快要实现自己的目标的时候都难免会激动的。

    “打败我那么重要吗？”左二爷话语依旧平静，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动怒。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愿意跟我动手，从小到大你都没将我真正看在眼里，不过这一次你没得选择。”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将你看作我的弟弟，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动手，我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是你找到我，你应该会放过我，可惜，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在道虚山你总是万众瞩目，在师傅眼里，十个我也比不上你优秀，我就是要打败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独步天比你左青丘优秀一百倍………….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动手了呢？”

    独步天越说越激动，他似乎想将他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可是这些还不够，只有将左青丘斩于剑下方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可惜，在十七年前我就已没有和你动手的资格了……”左二爷本想说他失去右臂这事，可是他还没说完就被独步天打断了。

    “你没得选，……..据我所知，这里已经有十七年没有下过雪了，在南岭这种极寒之地连冬天都见不着雪，恐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听到这句话，左二爷的拳头猛然握紧，他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眼睛像是在发着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看清独步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