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荒野追踪

    随行的仆丁及丫鬟们开始忙活起来。他们从马车上卸下木桩，在河滩上竖立起来，然后拉来绳子和布幔支起一个大帐篷。千儿带领着丫头们在寻找干柴准备生火。看着大伙儿都在忙活，陈阳正在思索着自己能帮上什么忙。这时，公主指着清冽的河流，向他提议去河滩上走一走。

    于是二人下马，沿着河边漫步。河水清澈而恬静，墨绿色的水草在水底轻轻地摇曳着，如同一纸偌大的水墨画。皮靴踩在鹅卵石上哒哒作响，有时踩在了干涸的贝壳上，发出“咔擦”一声碎裂的叹息。

    太平公主停了下来，她弯下腰，捡起了一颗卵石。由于身上披挂着细鳞软甲和硬革护腿，屈身相当费力。她单膝触地才得以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站起身来。公主举着这枚小石子端详着，忽而对陈阳眨眨眼。陈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一个灵巧地转身，小石子随之飞出，跃向河面，划出了三个向外扩散的水圈。阳光在波动的水面上跳跃着，晃动着，轻巧曼妙的舞姿不停地摇摆着。

    陈阳笑了，这个童年时的游戏仿佛很久都没有玩过了。他也俯下身，寻找到了一颗扁扁的卵石。卵石在指间挪动着，寻找着熟悉的感觉。随后，陈阳斜斜地一甩，卵石瞬间飞出，如同一颗旋转的飞碟在水面上弹跳着。五个水圈从大到小向远处延伸着，排成了一个弧形，宛如一弯新月。

    太平公主忍不住拍手叫好，陈阳也为取悦了她内心而感到了一些自豪。这时，公主开口问道：

    “你觉得这条河怎么样？”

    陈阳微微愣了一下，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河面，才明白了她的意思。“秀美，恬静，如同十四五岁的少女。”

    公主咯咯地笑着，开口反问了一句，“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眼里，看什么都像是貌美的女子？”

    陈阳不好意思地笑了，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公主又开口道：“你知道这条河下游是通往哪儿的吗？”

    他对此一无所知，便摇了摇头。公主笑了，答：“你每次从天门出来，都要从它的桥上经过，岂会不知？”

    陈阳顿时领悟。“殿下，这难道是洛水？”

    洛河位于皇城外面，非常宽阔。沿着天街横穿洛河要穿过三座石拱桥，那就是星津桥、天津桥和黄道桥。眼前这条河流虽然并不算窄，却远远没有此前见到的那般宽阔。而且，涛涛洛河何曾如眼前这般清澈过？

    公主看到陈阳一脸怀疑的表情，问：“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陈阳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洛水的上游这么清澈优美，下游却那么污浊。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哈哈哈，”公主忍俊不禁，“别看这一段这么清澈你就当它是仙子啦！在下游有一条河与它相汇，泥沙俱下。你的美少女就变成黄脸婆啦！”

    陈阳听后也忍不住笑了。两人在河边逗留了一会儿，看到远处的营地似乎已经搭建好了，便结伴而回。壮丁们用深红的布幔搭起了一个大大的营帐。营帐四方通风，在外面还挖了一个沙坑生了火堆，丫鬟正在用一口吊着的小铁锅烧水。帐子底下已经铺好了草席，公主招呼陈阳一起坐下歇息。很快，水烧开后，千儿便奉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茶。绿色的茶叶在煮沸的河水中腾起了阵阵清香。陈阳呷了一口，觉得无比清爽，茶水中还带着一股甘甜。

    “用美少女煮茶，味道还真是妙极了呢！”公主笑着称赞道。

    面对她的调笑，又瞅了一眼刚才在火堆旁烧水的小丫头，陈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歇息了一会儿后，公主便招呼大伙起身，要去狩猎了。于是大伙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去牵马匹和猎狗。丫鬟们和两个卫士留在了营地里，其他人则全部出动了。十来个人骑着马儿，挎着长弓，背着装满羽箭的箭筒。其余人则步行跟随，有几个人牵着早已跃跃欲试的狼狗，还有几个则是双手抱着木栏跟在后面。公主骑在她那匹名为“白妞儿”的母马上，背上斜背着一杆金丝柘木长弓，腰间的箭筒里装满了一杆杆羽箭，甚是威风。猎狗们拖着主人跑在前面，骑马的猎手们则一字排开，在苍翠的山林灌木间搜索着前进。

    “大牛，”公主朝一个看上去非常壮实的猎手叫道，“你鼻子可得放灵光点儿，本宫可不想空手回去啊！”

    那个叫大牛的壮小伙儿长得是人如其名，壮地跟头牛似的。他好像是公主府的马房总管，公主所有的宝马良驹都是由他精心照料着的。大牛咧开嘴憨笑着回道：

    “好咧，殿下，保准逮到只壮鹿给您烤着吃。”

    公主甩了甩披风笑道：

    “行呐，可你要是敢让本宫饿着肚子空手回去，本宫可要把你给烤了。”

    一行人哄笑开来，大牛傻笑着挠挠头，继续全神贯注地搜寻着踪迹。鸟儿在林间叽叽喳喳地叫嚷着，猎狗们不停地贴着地面追寻着气味，不时地想要挣脱缰绳冲向远处。刚从一片林子中钻出来，两条狼狗忽然挣脱了主人，向着右前方的山岗上狂奔而去。那两个失手的家伙赶紧追了过去。大伙马上向远处眺望，两只猎狗的背影越来越小。

    “是几个半大的兔子。”大牛说道。

    陈阳举目望去，果然隐隐地望见几个灰色的小点在领着猎狗往山岗上逃窜。公主有些不悦，埋怨道：

    “几只兔子而已，谁让它们追出去的？”

    陈阳说道：

    “也许是为了给殿下您加一道点心呢！”

    公主回头剜了他一眼，又继续朝山岗上望去。此时，两只猎狗已经追到了山岗的另一面，看不到了。看到说好的点心已经渐行渐远，公主不耐烦了，揶揄道：

    “还是让他们回来吧，连只兔子都追不到，这狗养这么肥有什么用？”

    大牛挠挠头憨笑着回道：

    “殿下，那兔子后腿比前腿长，爬山容易下山难。从上往下跑全是栽跟头。狗是前腿长，爬山的时候吃力些，下山时比风还快。放心吧，您的点心跑不了咧！”

    陈阳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兔子见了猎狗都往山岗上跑。公主听说自己的点心还很有希望，脸上的神情展开了许多。不过，她实在是不愿意待在这儿干等着那些猎犬跑回来，催促着继续前进。大队人马便继续在山岗下前行。陈阳看到他们对走失的同伴一点都不关心，心想猎狗们寻着气味追上来应该不难，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惦记。

    走了很久，他们又摸进了山岗下的一片灌木林中。忽然，剩下的几只猎狗忽然兴冲冲地朝前方跃跃欲试。人们被它们引领到了一片草丛前，那是一堆淡黄色的东西，里面竟是些扁豆大小的颗粒。大牛下了马，跪在那堆东西前，驱赶走了上方盘旋的一群苍蝇。

    “这是鹿的粪，”他头也不抬，接着用手捏了一些轻轻地摩挲着，“还算比较鲜，应该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