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千零一夜

    公主若有所思。

    “确是个至孝至义之女，那之后如何？”

    陈阳继续讲道：

    “山鲁佐德进宫当晚，跟国王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但是，她只讲了开头和经过，却保留结尾，非要等到第二天晚上再讲。国王山鲁亚尔被故事深深的吸引，好奇心切，只好暂且绕过她，准备待故事讲完再杀了她。谁知，到了第二天晚上，山鲁佐德讲完第一个故事后，又给国王讲起了另一个故事，同样还是只讲一半。于是，国王只好再延缓一日。就这样，她每晚都跟国王讲故事，每次讲到精彩之处就拖到第二天。山鲁佐德博学多才，她的故事几乎无穷无尽。而她自己也得以一次次地延缓杀身之祸。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当讲到第一千零一夜的时候，铁石心肠的暴君终于被打动了。尤其是山鲁佐德也已怀上身孕。于是国王庄重地向他们所信奉的神起誓，正式赦免了她，使她从此免受任何伤害。而她所讲的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也被国王收录起来，从此广为流传。”

    公主似乎被打动了，她感慨道：

    “这个女子真是才德无双，又有一副菩萨心肠。对了，她都讲了哪些故事，快和本宫说说。”

    陈阳抬起头望着公主，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公主急了，又再三催问，陈阳还是微笑不语。忽然，太平公主醒悟了过来，她不禁哈哈大笑，轻佻地望着他说道：

    “好啊你，你也想陪本宫讲上一千零一夜吗？”

    “微臣不敢，只是天色将晚，不便久待。微臣恳请先行告退，容日后在为殿下一一讲述。”

    公主听后冷笑了一声，忽然严肃了起来。

    “陈阳，你是觉得本宫跟那荒唐国王山鲁亚尔一样，会不忍心杀你吗？”

    陈阳心中一紧，暗自思量了一下公主这话的意图。从今天的接触来看，太平公主实在不简单，说不定真能一挥手就让人把自己给砍了。可是刚才公主的神态，分明听得很入迷，看上去似乎对自己所讲的故事非常感兴趣。那她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故意吓唬自己？陈阳心里完全没有底，但他知道此时不可以乱说话。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公主本来没想宰他都不得不改变主意了。他强行掩饰住内心的紧张，迎着她的目光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微臣不敢。只是这些故事皆是大食国乃至西域脍炙人口的经典，篇幅浩大，容臣稍作整理。倘若公主殿下坚持的话，微臣现在就可以一一述说。只要能让殿下尽兴，微臣即便说上三天三夜也在所不辞。”

    说完，便平静地与她对视。太平公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眉开眼笑，站起身拉住陈阳说道：

    “本宫只是给你开个玩笑，切莫放在心上。既然天已不早，那就依你便是。改日定要再来为本宫细细讲述。”

    陈阳便拜谢过公主，准备离开。谁知公主叫住了他，朝丫鬟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有一人托着一支精美的斗笔送到陈阳面前。

    “今日过于仓促，未曾好好招待与你。这有一支金丝紫檀狼毫，本宫赠送与你。还望你日后多来府上坐坐。”

    陈阳赶忙推辞，但公主执意要他收下。于是他只好再次拜谢，便离开了太平公主的府邸。坐在车上，陈阳仔细观察手中的狼毫斗笔。它的笔斗是紫檀木制成的，通体紫红。笔端还镶嵌着一颗绿莹莹的翡翠宝珠。宝珠有珍珠大小，晶莹透亮，品质非常纯洁。紫檀笔身上雕绘着精美的云龙雕纹，雕纹细致精美，栩栩如生。笔头是由狼毫做成，腰部粗壮、根部稍细，表面呈现出嫩黄色，很有光泽。陈阳仔细观察发现每根毛都挺实直立。把笔尖捏成扁平型则看到其毛锋透亮，呈淡黄色。这支金丝紫檀狼毫大斗笔材质极尽奢华，制作更是巧夺天工，而且绘有龙纹，肯定是价值连城的皇家宝物。太平公主初立会面便赠送与他，为人豪爽慷慨的程度可见一斑。当然了，陈阳由此也瞻仰到了公主生活的奢华，估计说她富可敌国都不为过。只是，凭空收到了这么个大礼着实让陈阳心有不安。要知道，有道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现在公主见面就慷慨赏赐，这分明是卖给了陈阳一个人情，让他心里总是不踏实。无论任何时候，陈阳都相信一句话。那就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之后，太平公主隔三差五地派人来请陈阳去府上小叙。陈阳就跟那山鲁佐德一样，每次都给她讲各种神话故事。陈阳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去逛街上的书店，总是被书架上的那一排神话故事集给深深地吸引。书店还是那种不买就不让看的那种，那些神话集每本十五元，这对于当时的陈阳来说可是相当奢侈的。他一个钢镚一个钢镚地攒着零花钱，每攒够十五块便跑到书店换回一本。苦苦攒了小半年竟然把一整套全给买了回来。想来那书店在小乡镇上也没啥生意，靠陈阳一个人就给撑起了营业额。那些书当中汇集了阿拉伯、非洲、亚洲、北欧、俄罗斯等世界各地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这些便撑起了陈阳整个童年的天空。时隔这么多年后，陈阳把这些早就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东西重新挖了出来，竟然萌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读这些东西，完全是被里面丰富多彩的故事所吸引。长大一些后，就觉得里面的内容都太幼稚了，完全就是哄哄小孩子的儿童读物。现在成人了，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回首重新捡起这些东西，就发现里面的内容大有文章。许多小时候不曾看到的内涵如今却在成人的视角中显露无遗，使陈阳讲着讲着自己都不由得感慨万千。而太平公主则是深深地沉浸在了这些故事中，不时地像个孩子那样对那些个奇妙的世界自由地畅想着。每每听到动人处，她都忍不住感叹一番。她听到阿拉丁和神灯的故事后，感慨地说道：

    “神灯是一个强大的力量，拥有了它就能坐拥一切。但是它自己却没有任何准则，盲从于任何持有它的人。拥有权力的人，如果是贤明之主，天下便会太平。如果是昏庸之辈，就会酿成大祸。”

    当陈阳给她讲到阿里巴巴的哥哥因为贪图强盗藏宝洞里的金银财宝而最终被困惨死时，她摇头叹道：

    “贪婪终究会招致大祸，道理世人都懂，可谁又能在横财重利面前做到洁身自好呢？一个贪字，断送了多少能人志士。”

    陈阳又讲述了终身不笑者的故事，一个年轻人对一群整日伤心哭泣的老人很好奇。为了搞清楚老人们终身不笑的原因，他不顾老人的多次劝诫，固执地要去追查。经历了一番奇遇后，他竟然娶了一个女王为妻，过上了极其幸福的生活。但结婚七年之后，他终于敌不过对宫中禁地的诱惑，不顾妻子的忠告偷偷打开了禁地的门，结果沦落回了以前的境地。他追悔莫及，极度悲哀，跟那些老人一样从此不再言笑、郁闷至死。太平公主听过这个梦幻般的故事之后，久久地沉默着。半晌，才幽幽地叹道：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抵挡不过诱惑，以身犯险擅闯权力禁域，最后只落得一场空。明知山有虎，偏要铤而走险。看来不论是在中原华夏还是在那遥远的蛮土番邦，人的劣根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