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她，不是人啊

    “这羊rou虽然好吃可你吃多了也会上火。”

    “上什么火，我从小吃羊rou长大的，还不知道上火什么滋味，让我上上看。”

    “都一把年纪了还逞什么强，少吃点。”

    “郁茹还记得以前在小兴安岭的村里，吃过的山羊rou吗？和这个不能比啊。”

    “哦叔叔你要说故事了？”

    “什么故事呀，就是以前在那里工作，小兴安岭那片算是原始森林吧，森林里有种野山羊挺珍贵的，二十年前那里的村民抓到两只给我们一群研究员送过去，还帮我们杀了烤了。那羊，也只有他们当地人才烤的出那味道，那羊rou我现在想起来嘴吧都还发酸，口水流不停啊。”

    “好了啦来，给你喝一口。可不能多喝啊。”段福临倒口啤酒，接着说：“以前是我管着她，现在倒过来她一直管我。人啊，就是这么巡回流转的嘛。”

    “哎叔叔，你们这群搞研究的人跑到小兴安岭去干什么？旅游啊。”

    “旅什么游，那时候有几个项目在那边做，研究所在那里。”

    “深山老林里搞研究，太神秘了吧。”

    “长生不老，对吗？”千又笑着讲一句。

    可一听这四个字，老人的鼻翼明显抽动几下。但很快的，便又若无其事嚷着要酒喝。

    段福临又回到躺椅上，精神看来比刚才好些，阳光似乎晒干他骨头里的寒气，不过还是能瞟见他神情严肃的对夏郁茹说着什么，像在训话。难道真连“长生不老”四个玩笑字眼都不能透露吗？

    但很快几人又气氛融洽的坐到一起，千又为了感谢这家人的招待来到躺椅后面，为老人做起筋骨的放松按摩。

    “我在敬老院和老师学过，您放松躺着就行。”

    “哦。那眼镜要拿掉吗？”

    “不用，段彬说您看太阳容易掉眼泪，戴着就好。”

    千又熟练的按着老人额头及太阳xue两侧，而后又缓缓移到肩膀及脖颈。

    “千又，敬老院的老头都什么样啊，我还从没看过。”教授问道。

    “各式各样啊，不过有时候会去些比较特殊的敬老院。”

    “比较特殊的？”

    “嗯，特殊的是分级别的，一二三，三个级别，一级的还算正常可不爱说话，我们就多陪他们聊天。二级的有点老年痴呆症状，容易忘事情，人一到年纪脑子就萎缩，那我们就陪他们打牌打麻将，陪他们做喜欢做的事。”

    “那三级是最严重的吧？”

    “三级基本上就是生活不能自理，脑子也时好时坏，那我们就帮他们整理房间，喂饭倒尿这些事，要么……”

    “要么什么，嗯？”

    “要么像这样帮他们做按摩。”

    段福临听了乐起来，旁边两个人也跟着笑着。

    “那你说我已经是三级的老头了哦。”

    “没有啊，您身体还健康着呢。”

    说着千又俯下脸，几乎正对教授，她按下肩膀的主要xue位，但忽然她觉得老人正盯着自己看，虽然墨镜镜片一片漆黑，可还是能感觉到那正被注视的眼光。

    一下子段福临像换了另一种略带惊恐的语气问道：

    “千又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人和你说过父母的事吗？”

    “没有…只说我是被扔在教堂门口，然后被福利院收养的。”

    还以为对方是在关心她的身世，千又感伤的说一句。可没想到教授的语气更急了，音量也大了。

    “千又，你姓什么？不叫千又啊！”

    “姓何，何千又。怎么了，您这是……”

    老人愣了三秒，而后猛地摘下墨镜，用一双苍老而痛苦的眼睛和她对视。那双眼睛很浑浊，千又感到不知所措不明白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但老人的表现则越发夸张，“姓何……那是……”话吐到一半，段福临一下抓住胸口，像透不过气似的张大了嘴，呼吸也即刻急促起来。旁边两人见情况不对，马上赶过来。

    “叔叔怎么了？不舒服啊，怎么了啊？”

    老人抓着胸口几乎摔下躺椅，千又也有点吓到了，但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心脏病的症状，随即冲上去，“快把车开过来，送医院啊！”

    而老人的嘴边吐出些白沫子，眼珠瞪得几乎蹦出满是皱纹的眼眶。段彬飞奔回草坪开车，将叔叔抱上车。

    抱着时段福临还不住颤抖，口中不停讲着什么。

    “不能…不能在一起…她，她不是人啊！”

    “叔叔你要说什么啊？”

    “先别说了，快送医院。”夏郁茹扯开教授衣服，撑起头保持气管顺畅，车飞驰出佘山度假区。

    而千又，却听清了老人最后口中的那一句喃喃自语。

    “她，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