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大盖【四】

    但是不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或者说小说，她都是看过就忘。

    她会跟着电视讨厌日本，但是也说服自己，那是以前的日本干的事情了，和现在的日本人无关。随着生活变得越来越安逸，当最老的那一批当年直接目睹了战争的人老去，年轻的血液成为了地球上的新生力量，他们并不知道当年自己的国家曾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残酷是怎么样的残忍，他们只是隔着书本历史以及电影电视作品去了解那段人类史上最不堪回首的战争。

    时间让现代人感觉不到战争所带来的悲痛共鸣。

    这不是舒乙的错，任何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代。

    闫六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他会死，我就为jiejie报了仇。我毫不犹豫的放了自己的手，我没抱任何希望，因为我从来没有打中过我想要打的鸟儿。但在我放手的瞬间，我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和越来越多跑进那个日本人家中的人。我被抓了起来，那个人也死了，眉心很红，流了很多血。”

    “我以为我会死，但是我没有。”闫六笑了，“老太爷把我从哪里面带出来了。老太爷问过我，想不想活着，我说我想活，我想杀很多人。”

    闫六脸上的笑很干净，干净得让舒乙认为，这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懵懂孩童，可是他说出的话，却让她不免觉得触目惊心。

    “杀……很多人？”舒乙觉得，自己的声音肯定比闫六的声音还要奇怪干哑，她在医院里上班，是个护士，看过医生救过很多很多的人，自己也看到不少人康复的笑脸，始终无法想象若是一个杀人凶手站在自己面前，有多恐怖。

    可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看起来不到十七岁的青头小子，就是一个杀人凶人，顶着一张异常纯真的脸，认真的笑着，干净而纯洁。

    闫六点头，“到现在为止，我杀了十三个日本人，两个俄国人，一个英国人。”

    舒乙觉得头晕，胸口直犯恶心，只想把早晨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她脸色有些白，看着闫六，只觉得难以置信。

    “那十三个人，在晏家口屠杀了整个村的人，67个人，一个也没能活下来。”闫六的眼睛有些发红，“老太爷给我看报纸，那十三个人，我费了九个月的时间，把他们全都杀光了。”

    “两个俄国人。”闫六嘴角带着一丝笑，“那两个俄国人，强jian了36个良家妇女，其中有17个是还没有成亲的姑娘家，有29个人受不了自杀了。”

    “还有一个英国人。”闫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是葛大帅让我去杀的，也是老太爷让我去杀的。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错，但是我知道的是，他在我民国的领土上，欺辱我国百姓，言语间不将我民国人当人，他叫我们民国人民国狗，东亚病夫，所以，他该死。”

    舒乙还是接受不来，但是她总算缓了过来，心里没有那么难受。她知道，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战争之所以叫战争，它就是两个字，一个是战，一个是争。有仇恨的来往，才能让战争崛起，仇恨越来越多，战争就会越来越大。

    战争最开始，其实还是国家当权人的权利和地盘之争，在这些战争中，失去亲人，朋友，爱人的人，他们就有了仇恨，然后便是无休止的战意，仇恨，是维系战争的纽带。她改变不了。

    舒乙重新拿起了枪，对准了离她三百米远的耙子，微微闭上了一只眼睛，然后那个耙子，渐渐变成了朱荣的脸，她……要杀了她的过去。

    她无止境的付出，无止境的对朱荣好，然后换来的，是朱荣的背叛。多么失败的过去啊！

    舒乙微微一笑，其实闫六说得没错，只要一只盯着一个点看，旁边的一切风景都不再存在，只剩下哪一点，那是污点，那是恨点，那是持枪的人恨不得抹去，杀掉的一点。

    “砰！”的一声想起，一颗子弹飞了出去，舒乙被枪的后坐力震得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

    那边的大兵赶忙跑了过去，看了耙子，然后摇动手里的旗子。

    正在练枪的舒起一看，惊了，“小乙，十环。”

    舒乙脸色苍白的笑了笑，看着远处的耙子。再见了过去，再见了朱荣。

    闫六看着舒乙，笑了，“少爷，你看吧，真的不难吧？”

    舒乙转头看着闫六，眼前这个青头小子真的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他眼里纯净，单纯的为自己打了个十环而喜悦着。

    舒乙站起身来，拿起手里的三八大盖，一连开了五枪，每一枪都震得她不停的后退，但她在停下脚步的时候，扣下扳机，开出下一枪，五枪开完，她人已经被三八大盖震得后退了三四十米。

    见舒乙停下了开枪，验耙的大兵上前，拿着旗子挥了五个十环。

    舒乙看向舒起，勾起一抹笑，“哥，我要有枪了。”

    一枪都没打出去的舒起抽了抽嘴角，看向自己的耙子，放下手里的三八大盖，“那还真是恭喜你了。”

    葛大帅站在楼上，“你这个儿子开了窍了，六枪都是十环，不错。”

    舒博财端着茶杯站了起来，看向楼下远处，舒乙正站回原地，拿了另一把枪，舒博财笑了笑，“他哪里是开窍了，他想要他爷爷给他弄一把勃朗宁。”

    葛大帅将自己腰间的手枪摸了出来，向舒博财扔了过去，“你这个当爹的从来没给过孩子奖励，孩子不是只打就会听话的，这把枪你拿去，给小乙当奖励吧。”

    舒博财也没客气，把手枪扔给自己身后的大兵，笑着道：“你看他现在打了六个十环，不一定以后都行，他爷爷的要求是，每发九环以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勃朗宁，我也不嫌弃你的枪烂，这把先给我儿子了。”

    葛大帅无奈的笑，“我这枪烂，你还不给我弄好的来，还嫌弃起我这儿的枪烂了。”

    舒博财喝了一口茶，“你急什么？再等十天，第一批就过来了，M912，一百把，给你九十九把，我留一把给我儿子。”

    “老爷子要给他勃朗宁，我这把从不离身的也给了，你还给你儿子留，他要那么多能干什么？”葛大帅有点不爽，“99把我怎么配兵？”

    “枪再多都不多的，我儿子现在好不容易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你的手枪我给他拆，新手枪给他用。他爷爷的手枪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手里呢！”舒博财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