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谁道某无心
出了醉霄楼,便是繁华的街道。卖糕点的,卖水果的,以及茶楼杂货铺,应有尽有。 “苹果!苹果!刚丰收的苹果!又甜又脆呦!”街上有推着车的果农叫喊。 赵子然突然就站着不走了。 暮白回头望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子然?” 赵子然拍了拍额头,他怎么总觉得他好像欠谁了什么东西,可就是…记不起来了。 “这位公子,这苹果可甜了,保你吃了一个还想吃哟!要不要来点?”那果农见赵子然停在推车前,笑眯眯的抓起一个苹果,在赵子然面前晃到。 “苹果…吃了一个…”赵子然嘟囔了一句,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何事了?”暮白微微起眉。 “苹果!那日我啃了初月房中一个苹果!我答应她要送她一大堆苹果的…”赵子然又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暮白,道:“暮白,就是从聚宝钱庄回来第二天,我去她房中叫她见她不在房中,等她无聊,于是吃了她桌上一个苹果,她回来见了脸色便是怪怪的…” “估计是屋里就剩一个苹果还被我吃了罢,得,我这做兄长的再送她一车苹果便好了…” 说着便回头与那果农议价去了。 暮白的眼波闪了闪,那苹果…想必是他随手给她的那一个吧? 竟是被她…这等珍视? 恍惚间便看到赵子然与果农已商议好价钱。他果真是买了一整车的苹果! “子然,你买这般多,如何带回去?” “两位公子不必忧心,我保管把这一车苹果给你们送到地方!”果农乐呵呵道。不过是推车去送个水果嘛,赵子然给他的银子,远比这些苹果价值多得多了,跑一趟也划算! “看到了吧暮白!又不要你送,忧心什么!”赵子然一乐,朝果农道:“麻烦你把这些苹果送到萧王府!” “…萧王府?”那果农竟是闻之色变,手一甩,一车苹果都滚落一地,“萧王府私藏余孽!曾经那尧王的小女儿就在萧王府!谁还敢和萧王府来往!” 那果农一边逃跑一边喊:“莫要牵连与我!莫要牵连与我!苹果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暮白与赵子然对视一眼,只觉大事不妙,还未想出应对之策,便是看到过往路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你瞧,这便是萧王府的子然公子,真是造孽啊!怎么就私藏了尧王府余孽呢!” “这下怕不光那余孽会死,萧王府也得掉层皮!” “可不是嘛!听说连暮门都牵扯进去了!” “喏,你瞧,那一旁的不就是暮白小将军?” “也是,也是,传闻常说暮白小将军与子然公子形影不离的,想必他就是暮白!” 人声渐起,嘈杂之极,过往之人皆对暮白与赵子然指指点点。只是眼下。怕也顾不得这些了。二人对望一眼,便朝萧王府跑去,赵初月身份泄露,陵都大街小巷都在相传,事情怎会变成如此状态! 暮白也顾不上再等赵子然,先赵子然一步到了萧王府。 然而…府前却是让暮白心狠狠一颤。那是…禁军! 而为首坐于高头大马上的,正是禁军统领,林弋阳。 林弋阳年方二十又一,是前禁军统领林昀天之子,将将接任禁军统领之值。 林弋阳似乎是看到了暮白,翻身下马,抱拳道:“暮白公子。” “林统领。”暮白也拱手道。 “我奉王上旨意,前来捉拿尧王余孽。”林弋阳一句话表明来意,不知是何意,警告的意味却是丝毫不曾掩饰。 说话间赵子然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一看这萧王府前情景,也是脸色骤变! “林弋阳,你堵我王府,意欲何为!” 林弋阳也不燥,先是拱手礼对,才道:“子然公子,我奉王上旨意捉拿尧王余孽,对萧王府多有冒犯,也是不得已。” “什么余孽!你说的什么话!我王府怎会私藏余孽!” “若是没有,她是谁?”林弋阳手一指,竟是指向此刻正被押出来的赵初月! 赵子然抑制不住朝前冲去,却是被暮白轻而易举的拉住。 暮白眼睛眯了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赵子然不要冲动。赵子然眸中明暗几许,终只是叹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林弋阳你什么意思?这是我母亲的远房表侄女,不是你口中所说余孽!” 林弋阳轻轻摇摇头,似是在笑赵子然的固执,“既然如此,萧王爷与萧王妃为何不露面?” 赵子然一愣,随之左右看了两眼,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赵萧与曲华裳皆没有出府露面?他们…就这么放弃赵初月了? “看了子然公子是弄清眼下状况了?那我就得押着尧王余孽上路了…”林弋阳想要翻身上马,却被赵子然拉住袖袍。 “子然公子?” “初月是我母亲的远房表侄女,不是尧王府余孽,你们的消息,是从哪得来的?王上就这么相信了?”赵子然的话语说的无力,却还是在强撑。 “这些不是子然公子该担心的吧?王上心思吾等怎敢揣测?若是真的不是尧王府余孽,王上自会放了她。”林弋阳说完,不再看赵子然,翻身上马。 林弋阳上马,又朝背后招招手,两名禁军押起赵初月,跟上。 赵子然眼眶一红,开口道:“初月,对不住,哥竟救你不得。”
眼下状况,已是死局。自古君王宁错杀一千,也绝不错放一个。赵允又是出了名的多疑,跟从前手握重兵的赵尧有关的事情,他怎可能放过。赵初月此去,哪还会有生还可能? 暮白眼睛一眯,拉住了赵子然,朗声道:“我知你一直以为赵初月是你远方表妹,爱护有加,如今是不愿相信她是余孽,可王上旨意在此,你也莫要太悲痛了。” 赵子然一愣,随即明白了,暮白在为他开脱。他若是不知赵初月是余孽,便是不算私藏,兴许王上日后降罪,他能不受太多牵连。 说话间赵初月已被押着与赵子然暮白二人擦身。 赵初月依旧是洋洋洒洒的笑着,好似半分不曾惧怕死亡,她定定的看着暮白,眼眸澄明,有轻微话语从她唇边溢出:“暮白,谢谢你方才那般说,我早已是该死之人,能不牵连,便不牵连他人。” 赵初月声音细碎,就连是暮白耳力极佳都要费了好大劲才听得到。她又被人押着走了几步,他彻底听不到了,可是却看得见她的唇瓣依旧动着。 也不知此刻什么心情,暮白竟是随之朝前,跟着赵初月一起走,只望听清她口中话语。 本是笑着的赵初月,见暮白跟上了她,反而是嘴角一撇,眼泪滴落,她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委屈。 “暮白,你不是早就想杀了我吗?眼下王上替你做了。我虽早知你有杀我之意,可方才你拦住兄长不让他救我我还是很难过的…不过…如此,也好,也好。” 押着赵初月的禁军脚步不停,赵初月脚步也停不下来,暮白的脚步,也没有停。 “暮白,我心悦你。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心悦你。只是我心悦你于你而言,不过是你和婧瑶公主之间令人讨厌的插曲。眼下我将死,其言也善,祝福你和婧瑶公主,从此阴阳相隔,望君长安。” 赵初月回头望了暮白一眼,她的眼眸明亮,就像是萧王府竹楼那夜,她说的那句:暮白兄长,初月不恨;就像是破庙外石阶上她说她爱看月亮,就像是她在看着他,也像他望着她一样;就像是萧王府中堂外长廊上她说:暮白,我心悦你。 接着在暮白错愕的表情中听到她费尽力气朗声道:“你这人是谁!莫要再跟着我了!真是阴魂不散,我都要死了你还来烦我!” 暮白脚步一顿,赵初月…想保全他。她想保全所有人…保全萧王府,保全暮门,却唯独没想过,要保全她自己… 再望去,赵初月已经被押着走远了。暮白眼底一片悲凉,良久良久…才开口道:“谁道某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