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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勒索敲诈

    第九节勒索敲诈

    高士斌在两山群狼恶战时趁机领着手下撤离谷口,狼狈不堪地跑回宋辽府复命。段芝贵折了通天赌坊的买卖心中大为不快,见高士斌领出去的护卫连一百多人折损过半,劈头盖脸骂了半晌。

    高士斌是段芝贵的亲外甥,涨着脸低头不敢言语。段芝贵发泄完火气口干舌燥,坐在厅中咕咚咕咚喝起茶水。段芝贵手下的副官是个有眼色的玲珑之人,见提督大人闷闷不乐,走到段芝贵的身前掏出一张银票恭敬地递了上去,口中说道:“大帅,这是城中三家镖局这个月孝敬您的月钱。”

    段芝贵接过银票见是伍千两,脸上的怒色稍减,口中说道:“这个月的月钱怎么多了嘛。”

    副官见段芝贵拿到银票很是受用,笑嘻嘻地接过话头儿说道:“这个月没有福威镖局搅和,三家生意好得很,孝敬您的月钱也自然多了起来。刚才三家的掌柜来过,答应以后拿出镖局收入的三成孝敬您。”

    段芝贵嘴边挂着冷笑,说道:“许世飞这次勾结蒙匪私吞军火的罪名顶得实实的,用不了几日便要人头落地。福威镖局的事你去办吧,看还能不能搞些花头出来,毕竟他们家做了这么多年买卖,家底子还是有些的。许世飞不在宋辽城,今晚的宴席你把他丈人叫来敲打敲打,挤一挤老家伙还是有些油水的。”

    副官最喜欢拉虎皮扯大旗,打着段芝贵的旗号捞油水,福威镖局的事情就已经在三家镖局的身上敲诈出每月两百两的供奉。

    世间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嫉妒的天性滋养邪恶心。一家做大的福威镖局随着生意的红火也引来了灭门之祸,宋辽府中其他三家镖局为了挤兑福威镖局,不惜血本地花钱上下打点关系,见到段芝贵出手便是五万两白银买许世飞的人头。段芝贵不嫌银子烫手,官府里的人命买卖再正常不过,给多少钱办多大的事。花钱买命,可保命也可要人命。

    副官姓孙,从段芝贵的大厅出来正好遇到福威镖局的老把头李金忠。李老爷子性情耿直不会耍花腔,见到孙副官也不绕弯子,直接提起了提督府拖欠的镖局账款。

    许世飞押运的五十箱货物镖银合计五千两,提督府答应分两次付清,一半镖银在出发前付掉,剩余下的一半在货物安全抵达后结清。提督府交付货物后孙副官几番催促镖局交期,而镖银的账款却只字未提。

    许世飞信任提督府,货物的交期算下来也是紧迫,便拿出自家银两填充上路。许世飞走后,福威镖局的生意由师弟赵靖志打理。赵靖志无缘由地接连收下几单生意,茶叶瓷器,布匹绸缎,人参烟土,古玩字画,货品玲琅满目,价值不菲。

    赵靖志将几镖货物合在一起押镖装运,可走出宋辽城没有多远便在山林中遇到来路不明的强人,匪徒们不仅洗劫了押镖货物,还将手下的伙计砍死砍伤数人。赵靖志本人也被打成重伤,死里逃生留着口气被抬了回来。

    货主们对押镖货物的丢失不依不饶,福威镖局最后好说歹说才按照货物保价的三倍金额赔偿,算是息事宁人。如此一来,加上受伤的镖局伙计医治和被杀伙计的家属抚恤,福威镖局手中的现银周转便自捉襟见肘起来。赵靖志重伤卧床不起,上了年纪的李老爷子孤身难以支撑镖局的生意,万般无奈只好挂起休业的木牌,万事皆等着许世飞回来商量定夺。

    宋辽城地处咽喉要地,是燕京地区的门户要塞,城中开通贸易集市,既有朝鲜人参,也有热河烟土,往来的客商买卖频繁。

    福威镖局大门紧闭,货主们的生意久等不得,尽管宋辽城其他三家镖局借机联手涨价,走镖的生意还是红火得不得了。

    孙副官见到一身粗布衣裳的李老爷子,心中冷笑,推脱说道:“大帅最近公事繁忙,你那笔银子要迟些,过几日核批下来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李老爷子心眼实诚,见孙副官如此一说便信以为真,拿出十两纹银递给孙副官,说道:“有劳小哥,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拿去买包茶叶喝喝。”

    孙副官冷热荤素不忌,不客气地接过银子揣入怀中,又从另外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喜帖,笑咪咪地递过去,口中说道:“老爷子,提督大人最近新娶了一房小妾,晚上要在明月楼设宴,老人家一定要来喝上几杯喜酒哦。”

    段芝贵来到宋辽城已经娶了三房姨太,每次都大摆筵席把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请去,红包礼金收得不计其数。李老爷子心里虽不情愿,但嘴上也只能应着。

    明月楼是宋辽府中数一数二的极品大酒楼,做的是地地道道的龙虾鲍鱼,海参鱼翅,中餐西食,南北大菜,只要花得起钱,各路美食在明月楼都能品尝得到。

    孙副官按照段芝贵的安排在明月楼定下了十桌上等的酒席,酒楼的老板晓事,特意将这十桌安排在二楼的大厅当中。晚上的宋辽城华灯初上,明月楼中热闹非凡,酒楼的门口车水马龙,维持秩序的巡警把口中的警哨吹得滴滴作响,卖力地指挥着马路交通。

    二楼的大厅中每桌十人,宋辽府有头有脸的富商权贵和士绅名流无一缺席,大家抽着烟卷,喝着茶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五短身材的酒楼老板谭老四本人亲自忙里忙外招呼贵宾,脖上的肥rou一颠一颠像足了弥勒笑佛。

    约定的时辰将至,众人表面上谈笑风生,眼睛都在有意无意地瞟向门外。七点整,门口进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紧接着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段芝贵穿着常服在手下几个师长旅长的簇拥下走上楼梯,笑容可掬地同众人打着招呼,颇有儒雅之气。

    段芝贵进到大厅当仁不让地坐到主位,几个师长旅长顺次在主桌的位置坐下,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落座。

    谭老四见宾客到齐,催促厨房赶紧上菜,酒是一杯接着一杯,菜是一道接着一道,气氛逐渐火热起来。段芝贵喝了几杯烧酒脸色红润,见发话的时机差不多,便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右手举起酒杯站起,朗声说道:“诸位,本帅最近心里有件事情一直拿不定主意,今日想趁这个场合和大家伙商量商量。”

    众人闻听,尽皆停止喧闹,厅内一片安静,段芝贵接着说道:“想必大家也都有所知晓,最近一段时日宋辽城不是很太平,有的财物被抢,有的女眷被绑。据本帅得知,乃是义和拳匪的余孽所为,报号白朗,凶狠残暴,胆大妄为,扬言要攻破宋辽城屠城十日,不知诸位听到消息如何打算啊?”

    庚子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义和团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当年为了给洋人一个交代,清廷除了割地赔款还大肆地屠杀义和团民,只要和拳匪沾边的犯人都被定为死罪。秋后处斩的法场上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宛若人间地狱。事情过去多年,民间很少有人再提起那段过往的岁月。

    段芝贵旧事重提,激起不小的sao动。

    高士斌追杀大闹赌场的四贝勒和王久光两人办事不利,被段芝贵骂个狗血淋头,此刻有意献殷勤,起身对着众人用力吼道:“都别吵吵,宋辽府十万大军还怕几个鸟土匪不成?大帅,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明日我便领兵挖出那刀枪不入的拳匪头领心肝给您下酒。”

    宾客们见有人出头,纷纷竖起大拇指,阳奉阴违地赞道:“提督大人威武之师,高将军提兵前去定能旗开得胜,扫平恶匪,保境安民,传为宋辽佳话。”

    段芝贵微笑说道:“士斌勇气可嘉,本帅自然放心,就命你发兵两万,扫平白朗匪患,还大家一个太平日子,诸位勿虑矣,哈哈。”

    在座众人长舒一口气,纷纷端起酒杯说道:“祝将军凯旋。”

    段芝贵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们这些买卖人不当家不知材米贵,本帅此番出兵两万剿匪,少则数月,多则半载,即使不算枪炮损耗,一个士兵的口粮一天就得一两银子,两万兵马就是两万两。本帅两袖情分囊中羞涩,但为了宋辽百姓愿个人承担下二十万两,余下的空缺今日也厚着脸皮和各位商量,每人一万两白银公平均摊,不知意下如何?”

    段芝贵话音落地,拿着鹰眼扫视众人,所有人都不言语,也不敢言语,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开口就一万两,任谁都会心疼。

    坐在东首边的李家米仓的老板干咳一声,笑着说道:“提督大人,据小人所知官军起兵都是上支下派,提兵剿匪自有大总统的军饷补贴,况且我等买卖人每月也都是按时缴纳军贴赋税,此番剿匪若让我等再行分担万两白银,实在承受不起。”

    老李经营宋辽府的米铺生意,囤积着万担米粮富甲一方,说话颇有分量。

    段芝贵闻听此话脸色一沉,对坐在不远处的肥头张说道:“张老板,你觉得李老板说得有道理吗?”

    肥头张经营着宋辽府另外的一家米铺,实力与老李相当,一个控制西城米铺,一个垄断东城市场,偶尔也会因为米价的摩擦大打出手,互为怨恨,很少来往。

    肥头张圆溜溜的小眼珠滴溜乱转,缓缓起身,对段芝贵说道:“我肥头张虽是小本生意人,但春秋大义还是知道些的。大帅您放心,草民即使砸锅卖铁也愿奉上一万两白银以尽绵薄之力。”

    段芝贵微笑着对肥头张说道:“本帅多谢张老板鼎力支持,其余的人怎么说?”

    段芝贵说完,脸色阴沉地对着身旁的高士斌使眼色。高士斌会意,转身领着几个人走出了明月楼。

    明月楼的大厅里死寂一片没人言语,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低头不语的众人听到饭厅的外面人吵马嘶,城中的消防火龙车一辆接着一辆地从明月楼的门前疾驰而过。有些人透过窗户向外观瞧,远远望见宋辽城的西北角处火光冲天,巨大的火苗呼呼上窜,红红地照亮了半个宋辽城的夜空。

    正在众人诧异的时候,耳闻间二楼的楼梯咚咚作响,接着一个满脸火灰的伙计跑了进来。小伙计跑到大厅,扑通一声跪倒在老李的面前,哭着说道:“掌柜的,家里的米仓失火,全都烧着了,扑也扑不住,眼看就要烧到前面的铺面院子,啥都烧没了。”

    老李闻听大惊,万担的米粮眼看着就要烧毁殆尽,急忙跑到段芝贵的脚前双膝跪倒,带着哭腔的说道:“提督大人,小老儿愿奉送白银一万两,恳请大人派兵帮我灭火。”说完,咚咚地磕起头来。

    段芝贵冷笑,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自讨苦吃啊。”

    在座的众人心里再明白不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地说道:“提督大人,小民愿奉送白银一万两……”

    段芝贵看着胆战心惊的众人道声多谢,随即带着随从离开了明月酒楼。

    福威镖局的李老爷子经历过太平长毛和义和拳匪,事情过后该砍头的都被砍了头,不该砍头的也都丢了脑袋,吓破胆的普通百姓谈虎色变,更别说去参加团坛做掉脑袋的勾当,摆明了是段芝贵的别有用心。

    李老爷子酒宴结束回到镖局愁眉苦脸,账房里的现银满打满算不足一千两,离分摊的军费数目相距甚远。正在这时,阎王小鬼般的孙副官领着人走了进来,李老爷子连忙招呼镖局的伙计奉茶待客。

    孙副官大大咧咧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抽着自带的烟卷,口中说道:“福威镖局家大业大,提督大人的军费分摊就多多仰仗老人家先做个表率。”

    李老爷子吧嗒吧嗒嘴,为难地说道:“军费的数目巨大,镖局里现银不够,实在难以筹措。”

    孙副官脸色一变,阴阳怪气地说道:“现银没有,房子和地还是有的嘛。”

    李老爷子强忍怒火,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口中说道:“有劳孙副官在提督大人面前替小老儿多多美言几句。”

    孙副官闷哼着接过银票,领着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