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难处
翌日晚间，我遣了众人出去正准备睡下，却忽的有一人自身后抱住了我。我先是一惊，待熟悉的气味缓缓萦绕至鼻尖，我顷刻便明晓了来人是谁，于是忍不住笑开，软着声打趣道：“皇上怎么每次来都没个动静，想吓坏臣妾吗” 他含着笑哼了一声，松开我道：“朕原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皇后这样不解风情反倒怪朕，算了，朕还是去敏妃那里吧。” 他说着便真的转身走了，我连忙拉住他的一只袖口，却也是隐忍的笑着，定定看着他。我清楚的知道他是不会走的，他已经说明来意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将我的手拂开，却被我握住。我这才假意嘲讽道：“皇上既是替敏妃来讨说法的，这样走了敏妃那里怕是也不好说罢。” 他仍旧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越发刁蛮了，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我撇撇嘴，道：“臣妾不知。”又追问他，“难道皇上今日来，不是为了敏妃之事” 他揽着我走到内室坐了下来，顺势将我搂进怀里，道：“是，也不是，多日没见，朕越发想你了。”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自从那晚他告诉了我要晋德妃为贵妃的事之后，他便再没来过鸣鸾宫。我担心他忙得顾不上按时吃饭，也派人给他送过几回点心，却再没见过他。 一阵暖意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面上却装作不领情，嗔道：“若不是为着敏妃的事，皇上即便想念臣妾了，怕是也不会来的吧。” 他叹一口气，怅然的感慨一句：“如此看来，朕今日却是不该来的。” 我不再与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正色道：“经了此次的事，敏妃怕是要记怪臣妾了吧。” 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褪，道：“敏儿她一向是这样一个恣意强烈，敢作敢为的性子，这也是朕真正喜欢她的地方，朕知道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的，你平素多包容她些便是了。” 我一向以为萧品棹至少也该晓得慧兰那件事与敏妃有脱不了的干系，却是我想错了么？我心中虽这样想着，却也不提此事，只不平的反驳道：“便是因为皇上喜欢这样的她，对她的一些不当的做法一味包容甚至纵容，才叫她如今越发失了分寸。臣妾也只是觉得她做得过了给她提个醒，怎的却成了罪人了？” “所以你便打了她的婢女还罚她抄写那么多佛经？你这样做是不是也有些过了呢？毕竟她身在妃位，管教低位宫嫔的资格还是有的。”萧品棹虽仍是和颜悦色的同我说着，但字里行间的责怪意味显而易见。 昨日贵妃说的罚了敏妃抄经我还在纳闷又是谁人造的谣，却原来是敏妃自己。 我哭笑不得，那股气闷劲儿上来了便也不想再解释，只道：“若皇上信得过臣妾的为人，便请皇上自己去问敏妃，臣妾到底是否罚她？至于她那婢子，仗着自己主子得宠，一贯在宫人中仗势欺人便也罢了，却是连尊卑都不懂，险些便掌了棠嫔的嘴。臣妾实在看不过便打了她，难道这也有错吗？” 我说着便挣开他，跪在了他脚边才一字一句的道：“敏妃确然有管教棠嫔的资格，但棠嫔又何错之有叫敏妃非管教她不可？皇上妃嫔众多，心中自然有个孰轻孰重，孰宠孰冷，可臣妾身为皇后，若不将一碗水端平如何在后宫服众？臣妾体恤皇上辛苦，也请皇上可怜臣妾的难处。” 我可以预见，今后与敏妃之间的摩擦冲突绝不会少，难道要让她次次都去萧品棹面前搬弄是非，指责我的不是吗？ 人最容易被左右动摇的，便是思想。我这样一说，他即便今后仍旧继续偏袒敏妃，起码在敏妃报怨时也会想想我今晚说的话，而不是一味的听信她责问我。 萧品棹果然松动了些，扶了我起来，低叹一声道：“嗯，此事…确然是朕没有体谅你。敏妃那里，朕会好好同她说说，叫她适当有些分寸的。” 转眼进了腊月，数九寒天的我便更不爱出门了，除了偶尔去永安宫给太后请个安，去崇安殿陪陪萧品棹，便也只往撷芳宫去看望刘小仪。 我们几个一向瞒得紧，加之刘小仪素来不爱出门，为避免叫人察觉终日躲在希宜轩不出来也未引起旁人的怀疑。她如今已是三月余的身孕，所幸冬日里衣裳穿得厚实也看不出什么，即便偶尔出门一趟也不会叫人发觉。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敢有半点轻率，顶多再过两月，她的小腹隆起得明显了，再瞒亦是瞒不住的，且萧品棹的意思是在除夕之宴上宣布这个好消息。 今年的第一场雪赶在腊八这日落了下来，与往年相较，这场雪落得已经晚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赏雪的兴致。 此次却是郑妃发的帖子，叫众人到琼台一起赏雪。 近来总无端犯困，想是因为天寒地冻的人也喜欢赖床了才格外嗜睡些，芝风来问我的意思时我原想着回绝的，只是她同我说，太后一向爱看雪景，已经过去琼台了，我这才勉强从被窝里出了来，敛了敛妆容便去了。 甫一出了鸣鸾宫的门便遇见了珂容华她们几人。 她们朝我见了礼，棠嫔也不说旁的，径直到：“还以为娘娘不愿去，想着过来问问呢，娘娘倒出门了。” 我微微扬唇，道：“太后已经去了本宫怎好缺席？你们怎的也不备着轿撵，雪天路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身后跟着好些随侍，我也不好直说刘小仪，她们自是听得明白的。刘小仪与我相处这么些天，相熟之后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怯懦，微微一笑示意我放心，又朝我福了福身，道：“谢娘娘关怀，臣妾们会谨慎着的。” 我轻轻“嗯”一声，便也叫芝风将轿撵撤了，同她们一起徒步去了琼台。 今日倒是稀奇，素来不爱同妃嫔们一起的南音公主却也随了太后一起来赏雪。见了我立时喜上眉梢，提了裙摆快步过来拉着我道：“嫂嫂可来了，再不来，有些人不晓得要如何辱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