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却道人心变
所谓用人不疑，此事我既盘算着让珂容华同棠嫔帮衬我，自然也没有瞒着她们二人。 我又交待了她们几句这才回到鸣鸾宫。 身上虽已裹了氅子，寒意却是不依不饶的自衣角缝隙里灌了许多进来，别的地方尚好，只是一双手冻得厉害，我在暖炉旁烤火许久才暖回来。后来我遣去玉堂宫那边打听的小太监同我说，敏妃回去后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想是觉得不解气，这会子已经奔到崇安殿去了。 敏妃这些年在宫中横行，靠的不就是萧品棹对她的溺爱偏宠么，她受了委屈去找萧品棹告状也是自然的。 绿岚道：“娘娘要不要也去一趟崇安殿，同皇上将今日之事说清楚？敏妃那样的人，不知会添油加醋将娘娘诋毁成什么样。” 我窝在贵妃榻上，将膝上盖着的小毯子朝上扯了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此时去做什么？在皇上面前泼妇似的同敏妃争辩不休，惹皇上嫌吗？她要诋毁本宫也得看皇上信不信她啊。前线将士畏寒，今年因着西南的大旱朝廷征收的粮食也不比往年，粮草补给有些跟不上，皇上正为此事犯愁呢，咱们便别去给皇上添堵了。” 她听我这样说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道：“娘娘说得极是。” 本以为这一天终于可以平静的过去，老天偏生同我作对似的。已然多时未来造访过鸣鸾宫的康贵妃竟也挤在今日过来了。 东暖阁那边没有燃着暖炉，我也懒得不想挪地方，便直接将她请进了仪元殿里。 她绿岚自觉地给她搬了张椅子置在我榻前，她浅浅福了福身也不消我说便自己坐下了，柔声道：“算来臣妾已经许久不曾前来拜访过皇后娘娘了，当真有失礼数，望娘娘莫要见怪才是。” 我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淡淡道：“难为贵妃心里还记着本宫，本宫还以为贵妃如今宠极一时身份又越发尊贵，早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我这样不留情面的讽刺也未见着她露出怒色来，依旧作着一副谦卑的态度，倒是显得我刻薄了。她道：“娘娘当真是冤枉臣妾了，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即便已是贵妃对皇后娘娘却也只一如既往的尊敬着不敢有丝毫轻视。况且先前之事，若是没有皇后娘娘不计前嫌帮了臣妾一把，臣妾怕是只能平白蒙冤老死冷宫了。臣妾今日便是来答谢皇后娘娘的。” 我心下冷笑，那件事过去也有一段日子了，若真心要谢我早该来了，何必等到今日。但她既喜欢作出这样一副谦恭态度，我也不好对她冷言冷语以免惹人非议，于是笑着温和了声音，道：“那次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本宫相信贵妃的为人，只是…贵妃这“不计前嫌”本宫却是听不大明白了，你我之间难道不一直是清交素友吗？” 我一直含笑看着她，她没想到会被我自话中挑出纰漏来，也是温婉一笑掩饰尴尬和眼底的思考，这才道：“能被娘娘看作素友却是臣妾的荣幸，臣妾还以为先次娘娘好心叫孙公公将臣妾的耳坠送还却害得孙公公挨了打，娘娘会记怪臣妾呢。” 我轻笑，温声道:“怎么会，他自己做事不仔细怪不得旁人。” 她浅笑着点点头，随意瞧了身后的屏桂一眼，屏桂立刻将手中托着的东西呈到我面前。 我略带了犹疑的缓缓揭开上面盖着的锦布，一股清新却浓郁的清香徐徐飘散出来，里面盛的是一张银狐皮。我抬手轻轻自其上抚过，银狐难得，毛色这样有光泽，质地又上乘的银狐皮却也是不多见的。 只听得康贵妃道:“这是祁连雪山上的银雪狐，是父亲不久前猎得的。动物皮毛总有那么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父亲便吩咐人用熏香之法去味，取而代之的便是这股香味了。臣妾娘亲特意送进宫来给臣妾，臣妾便借花献佛，送来给皇后娘娘了。” 我听她这么一说，即刻重新将锦布盖上，婉拒道：“想必将军夫人也是忧心贵妃身子弱尤其畏寒些才特意送来的，夫人一番苦心，本宫受了却是不妥。” 她示意屏桂将东西给绿岚，口中道：“这狐皮一共得了三张，娘亲全给臣妾送了来，臣妾已经给太后她老人家送了一张，这张便送给娘娘以作答谢。” 我这才示意绿岚接下，朝她道了句谢。 她与我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话锋一转跳到了先前那件事上，道：“臣妾听说敏妃跑去揽月轩胡搅蛮缠，被皇后娘娘罚抄经文了。” 我心道她倒是事事了如指掌，嘴上却笑着纠正她：“本宫何时罚她了？本宫是事务繁多抽不出空，那些经文又是作除夕上祭祈福之用，才请了敏妃代劳的，是何人竟敢跑去贵妃面前这样诽谤本宫！” 她也不继续就着这话题说下去，只若有所指的道：“皇后娘娘与初进宫时大为不同了。” 我不置可否，只道：“贵妃不也与本宫最初以为的样子大为不同了么？” 从前我怜她体弱多病，对她处处多加照拂尊重有加，如今我看着她在我面前笑靥如初，心里却唯独剩下一个狠毒作形容。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往下说，往下说，不也就那么回事吗？日久见人心，却道人心变。 她很快便走了，绿岚替我将那张银狐皮随意收进了内室的一个衣柜里，颇含忧虑的问道:“娘娘，这康贵妃无缘无故的来向你示好，恐怕没那么简单，这狐皮质地再好，咱们还是暂且收着不用为好。” 她今日的来意，我也是捉摸不透。耳坠的事之后，她必定也清楚我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面貌，自然不会以为送些东西过来示好一下我便会对她改观，且她刚才那番话也不尽然是示好。 然而我此刻有些困乏无力，便也不想去思虑那么多，抚了抚额头随口说一句：“本宫知道了，你暂且收着吧。”说完便兀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