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君仍记否
她苦笑,道:“哀家对不起哀家的皇孙,但这也是对德妃所作所为的惩罚。德妃有孕前早有好几位妃嫔有过身孕,却只有尹修媛一人诞下了帝姬,不必哀家多言,皇后自是明白。哀家想叫德妃今后有心无力,再不能残害皇嗣,无奈只能牺牲一位皇孙。” 到底还是我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错看了一些人,低估了宫廷的残忍。听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真相,竟然便是这样!德妃的病,原来也是太后的意思,难怪德妃的病好好坏坏反复无常,不是真的治不好,而是…太后不允许她好。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来评论此事,站在大局着想,太后这样做是对其他皇嗣的保全,她并没有做错。且德妃身为手握虎符的辅国大将军之女,这样的身份,恐怕早已注定了她不该有孩子。太后不说,不代表她没有这样的考量。 直到我回了鸣鸾宫,我也一直在想着此事,没由来的心情低郁,坐在窗前久久的不说话。 拂瑶芝风她们虽不知我今日之愁是为哪桩,却也晓得不去打扰我,任我一个人发呆。 稍晚些棠贵人同珂嫔领了雨柔帝姬来鸣鸾宫串门,雨柔帝姬也不过两岁多,走路尚有些蹒跚,说话也奶声奶气的,我见了煞是喜爱,亲自抱着她逗弄片刻才让奶娘将她抱去院子里,与珂嫔,棠贵人说起话来。 珂嫔笑道:“皇后娘娘既喜欢孩子,还不早些替皇上添一位皇子,皇长子若是嫡出,娘娘您便可无忧了不是?” 我亦是一笑,只道:“这事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福分到了自然就来了,本宫只管盼着便是。” 她点头称是,道“娘娘年华尚好,这事也确然不必太过着急。” 棠贵人原先在一旁陪着笑,忽然正了色问道:“昨日我与珂嫔jiejie听闻孙公公被皇上处罚的事皆十分吃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叹一口气,迟了半晌才决定告诉她们,于是略压低了声音,道:“陈良媛之事,咱们都想错了,真正的凶手是德妃。” 两人对视一眼,满脸的难以置信。珂嫔道:“这…这德妃与陈良媛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怎会…” 我十分正色的问她们:“两位想想看,谁平日最见不得陈良媛好,陈良媛出事,大家首先怀疑的是谁?而德妃心底里最记恨的,又是谁?” 珂嫔这才恍然,却仍有些不愿相信,道:“娘娘的意思是,德妃想借此陷害敏妃,可…这与皇后娘娘有何干系。” 我冷哼,道:“她花这么多心思只动一个敏妃有什么意思,两虎相斗才是好戏呢!” 棠贵人默了片刻,忽然道:“此事不仅事关娘娘您,亦与敏妃有关,想来敏妃尚不知内情吧。谁都不愿被人误会着,咱们…还是得寻个合适的时机告诉敏妃,娘娘以为如何?” 敏妃易怒,最是沉不住气。她与德妃间旧怨本就颇深一旦得知此事是德妃所为,必定会设法查明实情,寻德妃的麻烦。我便可借敏妃之手惩戒德妃,并还自己清白。且谁都知道萧品棹平日里再宠着敏妃,也不会在此时动德妃,敏妃若闹起来,吃亏的八成是她自己,这样棠贵人的目的便也达到了。只是…“若由咱们出面去说,敏妃大约是不会信的,只会以为是本宫试图从中挑拨。” 她微微一笑,道:“娘娘且放心,臣妾自有分寸。” 我又与她们白话了一阵,她们俩这才带着雨柔帝姬离开了。 萧品棹近来隔三差五便会宿在鸣鸾宫里,这晚我估摸着他大约会来,亲自做了几碟拿手的糕点,沏好他爱喝的茶等着他。 屋外不合时宜的落起雨来,起先只是蒙蒙细雨,却渐渐的加大了雨势,到最后凝聚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润泽了这干燥的秋季。 豆大的雨点打在红砖绿瓦上,脆生生的清晰生动,再顺着朱瓦落到地上,汇成浑然天成的雨帘。 我立在廊下的雨帘之后不免多了些失落,这样大的雨,萧品棹大约在崇安殿来不了了吧。 一口气刚叹了一半,他便到了。我心里一阵蜜淌过,却被雨阻隔不能奔过去,只能隔着雨幕等着他。
虽有朱安福一路小心翼翼的为他打着伞,他身上还是被雨水打得透湿。我不免皱了眉,嗔道:“雨这样大,皇上还来做什么?” 他低笑,执了我的手进了仪元殿,道:“别告诉朕你适才呆立在门口不是在等着朕。” 我见他笑话我,便有些恼了,道:“臣妾固然是时刻心心念念着皇上,却更在意皇上的身体,皇上的手这样凉,若是淋坏了可怎么好?”我说着便吩咐绿岚去准备给他准备热水沐浴,又趁着他沐浴的功夫替他熬了一碗姜汤,见他喝下了才觉得放心。 他却笑话我,道:“朕又不是瓷器哪有那么脆弱,不过淋这么点雨罢了。你慌张个什么劲儿!” 这样耽搁下来,茶早已凉了。我白他一眼,唤来芝风重新沏茶。他也无需我说什么便径自坐了下来,随手捻了块重阳花糕尝了一口竟在那里顿了半晌。 我仍记得那些年我为他做的糕点里,他最爱的便是这一道重阳花糕。进宫之后虽也算得朝夕相处,却因为各自赌气着的缘故不曾为他做过。 即便他那时从未见过我,但一定记得这个味道。有些事我本欲放下,可我发现,若不问一问他,我真的不甘心。 我试探着问他:“皇上,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却是摇了摇头,随口道:“没什么,皇后是同谁学的,这糕点制得竟比御厨还强上几倍。” 他的否认令我不免酸楚,却仍是笑着道:“是臣妾为了一个人,特意请了京城最好的糕点师傅教臣妾,后来又慢慢自己琢磨,只为了在那个人偶尔来到丞相府的时候,能将最美味的点心送到他面前。皇上可还记得,你曾经对爹爹说:小姐心灵手巧,必是个细腻聪慧的女子,不知小姐芳龄多少,可有婚约?臣妾便是从那时起便认定了皇上了,而皇上却…”